石矶娘娘用力在猴子的腦袋上戳了一下，戳的猴子是尴尬又無奈。想他一世爲人，先踏海再齊天，上窮碧落下黃泉，一身铮铮傲骨、一副鐵打的臂膀，吃過三清的丹藥偷過王母的蟠桃，被真火燒過也被神雷劈過，哪怕被鎮了五百年，出來仍舊是那溶石爲甲揮焰成袍的花果山美猴王齊天大聖孫悟空。一身桀骜，從不低頭，甯可在大潤發殺魚也不願去找哪個老朋友讨個好日子。
但如今，卻被人喊了一聲“死孩子”。
“你怎麽就學不會呢，我們是妖，妖就是妖，你跟那些個東西厮混在一起你能有好果子吃？”
“果子？什麽果子？”
聽到臭猴子插科打诨，石矶娘娘腳一跺，瞪着眼睛說道：“少在姑姑面前耍混！”
“姑姑~~那都是哥們兒。”
“什麽哥們不哥們的，他們從來瞧不起我們這些妖靈，哪怕嘴上不說，心裏頭卻就是覺得高了一等，我可是見過太多。”
面對石矶娘娘的訓斥，猴子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低着頭不停的“是是是”，不過他要是能聽進去那他也就不是熏悟空了。
“姑姑~~這東西該如何是好啊。”
猴子用腳踢了踢躺在旁邊的苦行舟，旁邊的八角怪立刻沖他龇牙咧嘴，猴子眼睛一翻：“小妖精，你也敢跟爺爺咧嘴？再敢鬧騰一下，爺爺拔了你滿口的牙！”
那八角怪也是個欺軟怕惡的家夥，被猴子那露出來的真身這麽一吓唬，連滾帶爬的躲到了苦行舟身後，隻敢露出額頭上的一對複眼鬼鬼祟祟的張望。
“行了，莫要折騰這種腌臜東西了。”石矶娘娘對八角怪也是多有嫌棄：“姑姑問你，你有聽到過那新封神沒有？”
“什麽封神？封什麽神？”
石矶娘娘一聽就知道這傻猴子不知道情況，于是便招呼他坐了下來：“當年你沒能趕上那封神大典，最後前前後後也隻落的個弼馬溫，這趟機會你可不能再錯過了，找個本家投奔過去，到時候說不準連姑姑都要跟着你享福。”
“投奔投奔投奔，我投奔了多少家，哪一家有個好下場。哼，要我說，還不如就當個逍遙天地的閑散猴子算了，渴了喝露水餓了吃螞蚱。”
石矶娘娘恨鐵不成鋼的一拍桌子：“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現在多好的機會，千載難逢。你姑姑賠了一條命才換了個月遊星君的破傳承，你要趁着機會奪下個真君之名，那也算是頂好了。你那個什麽破落鬥戰勝佛，要我看不要也罷。”
“什麽菩薩什麽佛，更别提什麽真君，我要當也是當那個齊天大聖，誰稀罕那些個虛名。”
“混小子！”石矶娘娘氣不打一處來：“都多少年了，你怎麽一點都沒長大？”
猴子坐在那也是有些置氣了，想當年他也算是金戈鐵馬吃過苦過來的，但最終卻沒能落下個好。最後哪怕成了個鬥戰勝佛卻也一點都不開心，先不說屢次滅佛導緻靈山遭滅，他這營銷部副主任出了趟差回來臉公司都倒閉了，就光說他一個天地間遊蕩的精靈天天去吃齋念佛，那簡直就是對他猴性的糟蹋，吃不住吃不住真的吃不住，所以這些年他早就滅絕了那些個念頭，打算好好的當個臭猴子過下去就算了。
“姑姑~~你也不看看我現在都是個什麽東西，也就這麽一根棒子的能耐，一萬三千五百斤，不過六噸重的東西，街上随便一輛前四後八都能拉個二十多根金箍棒。”猴子說着說着甚至都有些喪氣：“不是我不想，是真不能了。”
聽到猴子的話，石矶娘娘也不覺有點惋惜，她湊上前好奇的問道：“那有什麽法子能恢複？”
猴子搖了搖頭：“不知，反正我就隻是比凡人稍強些罷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猴子也不打算再聊這個話題了，隻是繼續說起了地上的苦行舟：“這個東西你把他弄過來作什麽，也不怕給自己惹麻煩。”
“能惹什麽麻煩？天底下還有我怕的麻煩？”
見到石矶娘娘似乎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猴子呵呵一笑湊上前把苦行舟受傷之後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下，雖然猴子并不知道清靈子在他走後已經把他的兩個小夥伴給幹趴下了，但他卻知道苦行舟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才被打成那個樣子。
至于爲什麽是了不得的人呢，猴子又不傻，一個封神時代的人能在現在被打成這樣，都不用過腦子光用盲腸去想都能想明白。
聽完猴子的描述，石矶娘娘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而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把苦行舟救起來然後好好問上一問。
這就不得不誇獎石矶娘娘的腦回路清奇了，猴子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還是沒有說話，畢竟自己這便宜姑姑過去多年沒少照顧自己，讓他這個石頭裏蹦出來的猴子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家的溫暖，在他的心裏這個姑姑的地位跟師父已經不相伯仲甚至更高一些，所以哪怕姑姑的腦回路清奇了一些，但她愛幹就幹吧，大不了就是陪她再破一次淩霄那又如何。
不過顯然苦行舟的傷并不好治，那開玩笑呢……蚩尤魔刃造成的傷口，就算上面魔氣清幹淨了也不是輕松就能治好的，但石矶娘娘到底是較上勁了，今天就非得治好他不可。
至于那個八角小怪物，那玩意在人間算是個兇殘的怪物，可再上三界它現在就是個勾八，别說石矶娘娘了，就連被下了七層debuff的猴子都沒把它放眼裏。
而與此同時，張哥那邊已經吃上飯了，張哥對面坐着的是二郎真君，左邊是張旭右邊是哪吒，氣氛非常微妙，唯獨張旭啥也不懂。
哪吒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超級熊孩子了，在天庭多年早已經抹平了他鋒利的棱角，雖然切開之後最黑的還是他，但至少明面上這中年哪吒卻是頂級油滑。
他又是給張哥倒酒又是跟他聊上三界的趣聞，百般讨好千般妩媚，但字裏行間就透着四個字——還我能耐。
倒是楊戬這家夥，那是頂級硬骨頭，他從開頭到現在都是那種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姿态，全程臭臉，看着小張哥時就跟見了殺父仇人一樣。
“你也不用這麽恨我，是你自己喜歡鬧事，簽協議的時候我的确是把你們幾個都按乙類甲管了，但問題是你們自己摸着良心說，這麽多年每次下界你們是不是都要整出點事來？”
張哥說的很坦然，他早就想跟這個家夥好好聊聊了，但這次好像聊的并不是很成功，楊戬的态度仍然不是很好，畢竟現在除了之前的積怨之外，還多了一條清靈子把他們給打翻了的内容，大家都是要臉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倒好了被人像小雞崽子一樣欺負，這說實話忍不了。
“其實我給你們的封印不是固定封印。”
張哥說到這裏的時候，楊戬終于有了些反應，而哪吒更是豎起耳朵開始聽了起來。張哥卻隻是笑了笑之後說道：“等到了那個點你們會知道的。”
說完他就起身走了，并且順便給哪吒他們買了單。
哪吒見他走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抓起一把花生米揉到嘴裏：“他媽的，在他面前我好緊張。”
旁邊全程懵逼的張旭這時候就問了起來：“兩位師父，他是誰啊？爲什麽感覺你們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
哪吒瞄了一眼三眼兒，然後清了清嗓子：“小孩子不要問這麽多。”
要說還是三眼這人實誠，他微微仰起頭看了張旭一眼說道：“是至高無上。”
“啊？”
張旭愣了一下：“他就是你們常說的那個‘他’啊？”
“嗯。”哪吒神秘兮兮的點了點頭：“要說還得是三眼兒啊，沖着他你都幹甩臉色，這真的是他脾氣一直挺好，換個暴躁的直接給你抓去投入輪回，你那麽喜歡狗，地府加班加點也得把你投成個野狗。”
三眼兒聞言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不會說話别說！”
張旭這會兒化身好奇寶寶，湊過去笑盈盈的問道：“李師父，怎麽感覺楊師父……跟他關系不太好。”
“要是有人搶了你的狗，你也不會喜歡他吧。嗨……算了，三眼兒也不會跟你說，我就跟你講吧。事情呢……”哪吒說到這裏，看了三眼兒一眼：“能說不？不能說就不說了。”
楊戬一擺手，就當是算逑，随他說去了。
“故事呢，得從武王伐纣開始說起，我們普遍認爲纣王是最後的人皇。在他之後，世上就隻有天子了，而天子天子，你也知道的，那就是受命于天。這裏頭就牽扯到一個人權天授的關系。而就是在這個時期，天下的能人異士，他們既沒有成神成仙也沒有裂土封侯，他們幹了一件什麽事啊，就是搞起了一個民間組織，具體的名字叫什麽不重要，但共奉一主名爲聖主。”
“啊，聖主！我有聽過。”
“嗯，聖主一脈一開始隻是爲了守人界之清明，專業對抗天界三千年你知道吧。”
張旭眨巴着眼睛：“那能打得過？”
“你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哪吒笑得呵呵的：“剛才1V3團滅我們的那個，就是聖主一脈的人。而我們稱呼這樣的逼人叫地仙，西遊記看過吧，鎮元子聽說過吧，把你猴師父給打的喲……喏，剛才揍我們那位，鎮元子見了得叫一聲師兄。”
“嘶~~~”張旭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呢？”
“人族就在他們的抗争下一步一步建立起自己的文明圈子，這時候上三界一看，這不得了，人間界咋一下子這麽多口子人了，再不插手就管不上了。”
“這之後呢，上三界跟人間界就發動了一場……嗯，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文化戰争，後來咱們見到的百家争鳴就是這場文化戰争帶來的後遺症，好壞暫時不論啊，就是當時雙方因爲文化戰争的關系，反倒讓人間界摸索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線。那就是什麽呢，你皇帝當天子可以，但如果百姓覺得你不咋地，那就會在聖主一系的帶領下把皇帝給掀了，讓他娘的天子當兒子。”哪吒說到這裏也不免拍了一下大腿：“這幫人是真的厲害，跟上三界鬥竟然也是不落下風。而到春秋戰國晚期的時候，這種情況愈演愈烈，今天你登基明天就下台的事屢見不鮮。”
“對對對，那時候的确很亂。”
“然後雙方一看這麽下去都不成啊，上頭需要人間界的資源，下頭需要人族的繁衍生息，這麽鬧下去誰都撈不着好。于是便召集了上三界加山海界的坐在一起開了個會。”
楊戬敲了敲桌子：“論道。”
“對對，論道。”哪吒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你看我這破嘴，就是沒有三眼兒哥哥有文化。”
他說完還瞄了一眼三眼兒，這才繼續說了下去：“開會的結果就是說上三界不再橫加幹涉人間界，但人間界也必須受到節制，于是乎每個勢力都會派一到兩個負責監管的下去，但派誰就是個大問題了，到敵營裏去當監工，那還能有你好果汁吃？”
“嗯……的确。”
“最後還是想出了一個特别牛逼的主意，就是将十二生肖派遣下去，每一種動物掌管一項工農畜牧等等的技術，他們負責把這些技術傳播給人間界。比如十二靈裏的鼠鼠，傳萬民織布納履，龍傳萬民天地日月四曆以得二十四節氣等等。後來百姓加以稱贊并成傳統流傳至今，其實很牛逼的，你不信去回頭翻你的萬年曆，會發現以前的二十四節氣跟現在幾乎是分毫不差，這給農耕遊牧都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張旭眼睛眨巴眨巴的，聽得是津津有味：“然後呢。”
“然後？”哪吒哈哈大笑起來：“哮天犬就在外派名單裏頭……這不，三眼兒就一路恨人間聖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