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大弟子拜别退下後,林清玄就把屋外伺候的馬愛田叫進來,随便扔下一本薄薄的冊子,封皮上寫着“混元樁法”。
馬愛田激動地兩手震顫,呼吸急促,接過後好半天才忍住翻開的念頭。
在馬愛田迷迷糊糊中就聽到林真人吩咐道:“愛田你待老道甚是敬重,貧道知道你過幾日便要回開封了,就送你一本小小的強身健體之法,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的緣分。”
“多謝真人,多謝真人……”
馬愛田早就将林清玄視作比肩張三豐的道教仙家的人物,聞言先是跪下叩頭緻謝。
待林清玄将他拉起後才将冊子塞進衣衿,緊緊的捂着,道:“真人,放心,弟子一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的栽培之恩……”
林清玄聽馬愛田漲紅着臉訴說的忠心之言後,微笑道:“好志氣,你好生修行,堅守正道便是對貧道最好的報答了,不過今日老道還有一事托你去做。”
馬愛田聞言反而不再緊張了,滿身幹勁的躬身道:“真人請說。”
林清玄微笑着取出一張密密麻麻都是字迹的紙張,道:“你去同仁堂把這些藥都給我買來。”
馬愛田打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顫聲道:“百年人參、百年何首烏……百年龜甲……千年珊瑚……
真人,這些藥材可都是價值不菲,恐怕……”
林清玄淡淡道:“需要多少銀子找宋邁倫支取便是。”
馬愛田輕輕搖頭,道:“不是錢的事,真人。
我老馬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不少,您的單子上這些幾十年上百年份的藥材可不是輕易能買到的,恐怕同仁堂也未必能有,就是算有也這都是宮廷裏的貴人才能享用的寶貝……
那個……宋前輩恐怕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林清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既如此,你讓董海川随你去一趟便是了,他是肅王府的太監,樂家不敢不給面子。”
過了一日後,董海川和馬愛田就抱着大包小包的珍稀藥材到了林清玄的小院内。
林清玄住的是會友镖局放雜物的小院,自宋邁倫拜師後就想要請林清玄搬到後院去住,不過林清玄全都婉拒了,後來宋邁倫就命人把小院從新收拾了一下,看着素雅精緻,倒也有些精舍園林的意思了。
因爲重新整治了房子,小院裏除了馬愛田一行再無雜人。
原本董海川和宋邁倫、楊露禅一樣,學得神功,這幾日都要閉關修煉,除了宋邁倫離得近每天早晚問安,董、楊二人本來都要閉關數日了。
可是得知恩師要買藥材,董海川當即壓下修煉的念頭,昨天晚上便帶着畢生積蓄和馬愛田去了同仁堂,得知是肅王府來人,同仁堂樂掌櫃親自接待,不敢打哈哈就把單子上的珍稀藥材一一提供了。
林清玄在董海川和馬愛田進入院子時經聽出了腳步聲和呼吸聲,兩人一輕一濁,董海川沒有施展抱丹手段,呼吸聲雖然微不可查,卻還瞞不過林清玄的耳朵。
“海川來了?跟愛田進來說話吧。”
聽到林清玄的吩咐,董海川和馬愛田毫不吃驚,推門進去,恭敬的行禮,而後将藥材放在桌上。
馬愛田則将買藥的事情和花費的銀兩等都詳細說來,林清玄聽後微笑的伸手拍了怕董海川的肩膀,以示親切和鼓勵。
董海川自然明白恩師的意思,身子越發的低伏了。
林清玄揮手打開幾個包袱,看着裏面的諸多藥材,時不時拿起幾個宛如人形的黃精、人參何首烏的嗅一嗅味道,而後滿意的點點頭,道:“雖說藥材不很全,但是這些足夠老道開爐煉制些‘玉真回春丹’了,這丹丸雖算不得仙丹,但是老人服之可益壽延年,恢複精力,便是習武之人服之也可壯大氣血,功力大增,我答應給肅親王靈藥,自然不可食言。”
董海川和馬愛田聞言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長生是連秦皇漢武都控制不住,不擇手段去追求的目标,他們更是不會免俗,即便董海川已然是武功絕頂,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在面對能延年益壽的靈丹時也會心生貪念。
“服用此丹雖能益壽延年,但是許得長久服食,若非有通天的富貴,哪裏支撐得起?”
林清玄淡淡的一句話打消了馬愛田的幻想,董海川也收束好了雜念,暗想:我能拜在恩師門下,學得無上仙法已是十世修來的福分了,豈能再有他圖?況且恩師是陸地仙人,若是我能修成仙家,自然是可活幾百年,這靈丹增壽又算得了什麽?
林清玄見董海川心态瞬間擺正,心中暗贊,吩咐道:“海川辛苦了,回去好生修煉吧,待你們兄弟三個練成罡勁後,爲師還有大用。”
聽到恩師之言,董海川精神一振,作爲跟天地會、白蓮教、太平天國義軍、撚軍等都有交往的武林高書,董海川對清廷并不忠誠,甚至于他内心對于反清複明也是支持的,所以才會自閹入宮爲義軍傳遞信息。
數日前董海川在聽恩師說道他老人家下山來是爲了護國弘道,心中還暗自擔心若是仙人庇護清廷鞑子,恐怕大清國祚綿延,難以推翻了。
不過在這幾日的相處中董海川也發覺恩師對大清皇帝并不尊重,所以就猜測恩師的護國弘道恐怕不是護的清廷了。
不過董海川卻也發覺恩師對太平天國也十分反感,所以也拿不準他老人家的真心想法。
思量再三,董海川還是問道:“恩師,您老人家讓弟子等修煉到罡勁,不知有何吩咐?若是難辦的事情,弟子也好現在就開始準備。”
林清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讓董海川心底一沉,隻覺得自己被恩師看的通透。
林清玄揮了揮這兩日才讓馬愛田買來的拂塵,低聲道:“洋人來我華夏,爲的是壞我道統,毀我文脈,這滿清朝廷不堪大用,抵禦不得,洪秀全偏要搞什麽拜上帝教,中不中洋不洋的算什麽樣子?我看他們也成不了氣候,撚軍一直一幫流寇,缺乏主事豪傑,也難以持久,我華夏大地面臨如此千年未有之變局,國内各方卻無一人可成大事,實在令老道悲痛,是以待你等成就罡勁後便可無懼洋槍洋炮,爲師便要你們爲我全真教弘法揚道,爲師想要在大清扶持一個道君皇帝來,如此創建陸地仙國,震懾西洋,造福萬衆黎民百姓,海川你可願意?”
林清玄這一番話也算是真實想法,他雖然爲的是推演出超凡之路,幫助赤龍老祖将此界化虛爲實,但是他心中知道便是沒有自己,一百多年好王超成道後必定還會将此界化虛爲實,到時候這百年苦難便都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林清玄乃是全真教的第三任教祖,心中體悟天地,以慈悲爲懷,想着當今華夏跌入深淵之際,自己恰逢其會,還是要設法挽救國運,這既是源于道家慈悲之心,好生之德,也是弘法傳道,将超凡之路走通走好的基礎。
董海川聽了林清玄的詢問,馬上跪下叩首,道:“恩師有命,弟子豈敢不效力?”
林清玄微微點頭,拂袖道:“既如此,還不退下修煉去?”
董海川和馬愛田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而後董海川又仔細的囑咐了馬愛田不可将今日見聞外傳,這才心滿意足的回了肅王府。
過了兩日,宋邁倫終于将林清玄需要的丹爐、炭火、金銀玉石的器皿準備齊全了,而後請林清玄移駕丹房。
林清玄帶着宋邁倫和得知恩師要煉丹前來觀摩的楊露禅、董海川一起進了丹房。
宋、董、楊三人既然是拳術大宗師,自然也是精通醫術,對于恩師要煉制長生之藥的事情自然想要一旁觀摩,爲的就是能看看這等仙家要術。
林清玄自然知道三個弟子的想法,他又有心傳授,于是就吩咐着三人燒炭取藥,然後端坐太師椅,看着三個弟子手腳輕快的忙碌着。
雖然三人并不懂得如何煉制“玉真回春丹”,但是一來每人都精通醫藥,二來手腳敏銳,在林清玄的吩咐下倒也無驚無險的按照步驟開始調藥、制藥、熬藥,直到封爐看火。
此時已然是深夜,雖然過去了四個時辰,但是宋邁倫、董海川、楊露禅三人卻仍舊精神抖擻,林清玄見火勢穩定,便低聲道:“你們三個一人兩個時辰,讓炭火保持不滅,十二個時辰後便可開爐取丹了。”
三人聞言欣然答應,而後便由宋邁倫先值守,董海川和楊露禅則喝了幾口水就站樁入定,鼓動氣血去了。
時間不會以人專注與否而變快變慢,在煉丹時光中,十二個時辰似乎一晃即過。
轉眼到了開爐之時,不僅宋邁倫和董海川收功走到看火的楊露禅身邊,就是林清玄也睜開了雙眼,抖了抖道袍,吩咐道:“露禅,你按照爲師教授的開爐之法,馬上開爐成丹,不可遲疑!”
林清玄發号施令後,楊露禅便閃電般伸出兩手,在滾燙的丹爐蓋上一拍,沉重的紫銅蓋子竟然在第一掌後松動的轉了半圈,在第二掌拍中後旋即跳起。
伴随着丹爐銅蓋的躍起,半人高的丹爐内便嗖的冒起一團白煙熱氣。
白煙升空後就逐漸消散,丹房内也彌漫着濃郁的藥香。
在白煙冒出後楊露禅就兩手直接插入丹爐,閃電般将爐内膠裝的黑色液體搓練成球,片刻間丹爐一側的金盤上就放了十枚核桃大小的黑色丹丸。
由于這個丹爐是按照林清玄的要求特制而成,蓋上蓋子後稍稍擰動便能徹底封鎖,不使一絲水汽藥力外洩,因此雖然是煎煮了十多個時辰,但是加注的藥酒和泉水并沒有消散,而是将所有藥材全部熔煉爲膠狀,并且在開蓋的瞬間将多半的水份以水汽的形式瞬間洩出。
這是林清玄獨門的煉丹手法,也是确保藥力最大化,毫無減弱的手法,楊露禅作爲抱丹境界的大宗師,又得到林清玄的傳授,雖然隻是第一次用出,卻還是沒有出現纰漏,在瞬間完成了開蓋、揉丹、裝盤的諸多工作。
在十枚滾燙的丹丸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金盤正中的時候,将金盤也變得發燙,楊露禅此時呼吸已經稍稍急促,但是卻不敢耽擱,忙伸手将金盤中的丹丸放入銀盤,接着再放入玉盤。
等到十顆丹丸在玉盤中慢慢變軟透光後,董海川和宋邁倫才注意到金盤和銀盤竟然帶着微微褐色,顯然是吸收了丹丸的丹毒。
楊露禅用盡全力才算将玉真回春丹最終制成,而後長出一口氣,道:“恩師,幸不辱命,弟子沒出岔子。”
楊露禅的動作都在林清玄的眼中,他自然清楚這三個弟子都十分認真,于是微笑點頭,指了指玉盤,道:“你們三個一人取一丸,服下後當可強健筋骨,重返一兩年的青春……玉真回春丹不可多服,便是十顆盡服也不過增壽一紀,說起還還是第一丸效果最好……”
恩師賜仙藥,董海川和楊露禅、宋邁倫三人的疲憊瞬間一掃而光,跪下叩謝後,宋邁倫身爲大師兄便遲疑的問道:“師父,這玉真回春丹您老人家不知給王爺預備的嗎?弟子等若是要了,是否會誤了您老人家的大計?”
董海川和楊露禅也忙出言附和。
林清玄微笑點頭,道:“難得你們一片孝心,不過以肅王爺的身體,也隻能服一丸,多了便虛不受補了……”
聽了林清玄的解釋後宋邁倫三人才歡喜的各拿了一個藥丸,而後也不等待就直接吃了。
林清玄微笑道:“快站樁運勁。”
三人忙閉目站樁,半個時辰後才睜開雙眼,六道精光在昏暗的丹房内閃過,刹那間将狹小的房間照亮。
董海川三人收功後竟然都能感覺到勁力大增,似乎内罡境界已經觸手可及了。
林清玄拂塵一揮,馬尾卷動玉盤,玉盤一晃,六枚丹丸就落進了一個羊脂玉瓶内,剩下一枚裝在玉匣内。
林清玄将巴掌大的玉瓶收起,将玉匣輕輕一抛落到董海川手上,吩咐道:“海川回去将丹丸給王爺,若是他服下後自會再來拜見我了。”
董海川忙低聲答應了,而後三人都激動的看着恩師。
林清玄輕笑道:“護國弘道,名流千古,現在就靠着這小小的藥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