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十年臘月二十三,今日祭竈。
今日的燕京城内比往日要更加熱鬧,過了今日菜販子就不再進城,所以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頭百姓,多要到城口早市采買白菜、蘿蔔、苤藍等冬季僅有的部分青菜,今日買完便要半個月才能再次開市了。
因爲冬季漫長,年前年後都有親友串門拜賀,還要祭祖飲宴,便是窮苦百姓也想着趁過年吃些油水,是以割肉熬油、炸果子、腌菜、蒸饅頭等等的準備過年吃食的事情就成了臘月二十三前後開始着手的事情。
不僅升鬥小民忙着過年,便是紫禁城的六部九卿和皇帝老子也在三天前便封印放假了。
按照大清朝廷的規定,這次過年大夥就要歇息一個月了,若無緊急軍政,非得到正月二十方能開印辦事了。
不過不同于京城的平頭百姓,王公大臣們卻對于突然名聲大噪,成爲肅王府和恭王府座上賓的全真道人林清玄都十分感興趣,因爲他們聽說這個道人能掐會算,料事如神,而且還身懷仙法,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能煉制延年益壽的仙丹。
八旗王公和文武大臣無人不想求得一丸,據說便是連鹹豐皇帝也多有此意,隻不過林真人時常閉關,不見外客,是以關于“玉真回春丹”的神異之處,大多數人也隻是限于耳聞,而不得見過。
……
皇宮大内跟外面一樣一片喜氣洋洋,不過如今剛年及而立的鹹豐皇帝奕詝卻神色緊張的在養心殿内走來走去。
不一會兒兩個戴紅頂、朝珠的王公大臣走了進來。
“臣參見陛下,皇上萬安……”
見禮後鹹豐揮手明他們起身,而後看向爲首的兩個王公,問道:“老六,華豐,那個林真人可願奉诏?”
恭親王愛新覺羅·奕訢是鹹豐的弟弟,排行老六,肅親王華豐關系比奕訢就遠上不少,不過在鹹豐眼中,最親近的便是眼前這兩人。
在兩個月前華豐得到了林清玄贈予的一丸玉真回春丹後就服食了,半個月不到就變得身強體健,百病全消,于是他便興高采烈的入宮求見萬歲爺,将比肩三豐祖師的全真教隐仙林真人在會友镖局的消息禀報了,并且說了玉真回春丹的情況。
鹹豐作爲皇帝,自然也有着多疑的特質,對于華豐所言并不全信,當即派了六弟奕訢和華豐一起去拜訪林真人。
然後這一等就是近月,奕訢也得了一丸仙丹,在服用後更是明顯的感覺得了好處,因此對于林真人是陸地仙人也是深信不疑了。
在往返會友镖局和皇宮數次後,一直體弱多病的鹹豐皇帝終于心底熱切起來,對于傳說中的這位陸地真人林真人也信了七八成,于是讓奕訢和華豐一切去請林清玄在年前入宮爲大清祈福。
此時恭親王和肅親王一同入養心殿拜見,鹹豐就知道定是林真人有回應了。
肅親王看了眼恭親王,奕訢便上前一步,躬身道:“皇兄,林真人并未奉诏,隻是讓我等給您送來了三枚玉真回春丹……”
鹹豐臉色一變,先是皺眉,繼而陰沉片刻,道:“我是天子,林真人來京城不就是助我的嗎?怎麽又不願進宮了?難不成是白蓮教和長毛賊的賊子滋擾他了嗎?”
華豐此時早已将林清玄視爲真仙,忙躬身道:“萬歲爺,奴才府邸的太監首領董海川武功卓絕,早已被我派遣到林真人身前伺候護衛,自真人入京并無賊人滋擾,況且真人神通廣大,誰又能傷得了他老人家?”
“既如此,那真人爲何不願奉诏?”
華豐遲疑不語,奕訢暗自咬牙,低聲道:“真人說萬歲爺您心不虔誠,所以隻願贈藥而不願入宮祈福。”
“大膽!”
鹹豐聞言勃然大怒,作爲大清皇帝,天下共主,自打聖祖爺一統寰宇後,奴才和臣子就不敢有絲毫悖逆,不想今日一個小小的道人卻敢抗旨了,不僅抗旨,還敢說皇帝心不虔誠。
鹹豐下意識的就想命人将林清玄抓進宮來,但是又擔心是真仙人,若是得罪了便會獲罪于天,最後隻得冷冷的看向兩個親王,問道:“奕訢、華豐,你們說,林真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如何能讓他爲朕所用?”
奕訢和華豐面面相觑,思索片刻,華豐小心翼翼的說道:“真人既然主動前來,必然還是願意爲我大清祈福,爲陛下祈福,隻不過他是真仙在世,能掐會算,咱們大清又是素來崇佛,他有所顧慮也情有可原,不如奴才再去請來,精誠所至,真人定會應允了。”
奕訢想起自己所見所聞,也堅信林清玄真人是陸地仙人,也擔心鹹豐會因爲林真人不奉诏而震怒怪罪,從而引來災禍,也順着華豐的話勸說了起來。
鹹豐本就不如其父親道光和曾祖乾隆性格果毅,更是一直體弱多病,還兼喜好服食福壽膏的習慣,近些年身體精力越發下降,本就擔心不能長壽,所以對于肅親王和恭親王都确定林清玄是有法力的真人仙人,且煉有靈丹妙藥後,鹹豐還是壓制住了怒火,讓禦前太監将恭親王帶來的靈藥取了,湊近了聞了聞藥香就微笑道:“這仙丹果真不錯,小威子,試藥吧。”
一個二十多歲的太監取了藥丸,先是用銀針刺入,待查驗銀針沒有變色後才用小刀将藥丸表面刮下一點到銀勺内,接着将粉末兌水服下。
等到一炷香後,小太監紅光滿面,躬身道:“陛下,這藥丸服食以後身輕體健,奴才好像渾身用不完的勁了……”
鹹豐聞言大喜,道:“伺候朕服藥。”
片刻後鹹豐将玉真回春丹服下,而後又以清水漱口,不過幾息間他蠟黃的臉龐就紅潤起來,鼻尖和額頭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好,此藥果真靈異,朕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了!”
鹹豐欣喜的在養心殿走來走去,然後吩咐道:“拟旨,封林清玄爲‘端化先生’,賜玉帶……”
說了一連串的封賞後,鹹豐頓了頓,鄭重的看着肅親王和恭親王,道:“你們再去請林真人,他是仙家,既然來了,朕豈能不請他賜教一二?”
奕訢和華豐都跪下答應,而後才起身退了出去。
轉眼到了大年初二的大内皇宮的家宴,正在坤甯宮正東鍾粹宮内陪着皇後和妃嫔飲酒過年的鹹豐一直有些神色不甯,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太監快步進來在他身前跪下說了幾句話,鹹豐頓時大喜,起身道:“朕有要事,暫歸乾清宮。”
衆妃嫔在皇後的帶領下跪送皇上,鹹豐乘攆一路回到乾清宮,剛下轎就看到了恭親王和肅親王,以及兩人中間站着的一個面容俊秀,面帶淡然之色的少年道人。
看到這個少年模樣,氣質卻深淵如海的道人,鹹豐忍不住贊歎道:“果真高士,非真人無一有此氣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