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寶雖有十五六歲,但除了三年前跟随恩師覺遠追逐潇湘子和尼摩星時下山了,其餘時間都是在嵩山生活,所以說與郭襄分别後自己向西趕往長安一路上也是吃盡了苦頭。
若非有極其高深的内功護體,山路中狼蟲虎豹和山賊土匪遍布,張君寶是萬萬出不了潼關。
轉眼已是數月以後,這日午後,張君寶來到一座大山之前,但見郁郁蒼蒼,林木茂密,山勢甚是雄偉。
張君寶眼中這山的景色與嵩山就全然不同了,一問過路的鄉人,得知此山名叫終南山,正在長安南方近百裏。
張君寶饑渴難耐,但卻身無分文,行囊中雖然還有一塊面餅但卻不舍得吃掉。
隻想着先休息片刻再采些野果果腹,于是就在山腳下倚石休息。
坐了片刻不由自主就拿出郭襄贈送的金镯在手中把玩着,想着自己去投靠名震天下的郭大俠、黃幫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受人待見。
過了片刻,張君寶起身上山,準備傳過終南山,北上去長安,走了半個時辰後就見山路越發難行。
不過張君寶修煉九陽神功的入門法門已有近十年,功力之深厚實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山路雖然難走,在他腳下卻如履平地。
半個時辰後張君寶轉過一道山澗,擡頭看到遠處山頭是已經變成了斷壁殘垣的重陽宮,不僅歎息一聲,然後準備喝些清水。
剛轉過一株大樹就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道人躺在水潭前的一塊巨石上睡覺,看老道的年紀幾乎有快百歲的樣子,如今雖然是盛夏,但是山上卻還有些涼意。
張君寶左顧右盼見沒有其他人,擔心老道人就走過去伸手晃了晃老道,問道:“老道長,老道長,快醒醒,此處可不是睡覺的所在。”
“誰呀?”
老道長嘟囔一聲坐起身,看到破衣爛衫的張君寶,又指了指自己已經看不出本來顔色的道袍,笑道:“你自己都快要飯吃了還關心我老道,倒是個好孩子,叫什麽名字?”
“我叫張君寶。”
張君寶看着老道人銀白須發中的胖臉十分慈祥,眼神更是溫柔的像是覺遠恩師,當即眼圈一紅,道:“老道長你在哪裏修行?我送你回去吧。”
老道人看着張君寶微笑點頭,道:“我就在後山修行,你要有心就扶我上去吧。”
張君寶輕輕搖頭,道:“您的年紀大,上山多有不便,還是我來背您上山吧。”
張君寶說着先把鐵桶放好,之後就蹲在了老道人的身前,這個老道長微笑點頭就趴在張君寶後背。
張君寶起身後隻覺老道長身體輕盈不過八九十斤,行走中速度也極快,過了半盞茶的空就覺得身上的老道人越來越重,自己兩腳邁動間酸麻腫脹,隻能運起神功方才稍有緩解。
可是張君寶已有一日未曾吃東西,走到破敗不堪的重陽宮前就走不動了,隻能放下老道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老道長,容我歇息一下再背您。”
老道長看着張君寶如此疲乏卻冷哼一聲,罵道:“不中用,你這小子不中用,我老道年輕時可比你有力氣多了。”
張君寶也不生氣,笑了笑就準備吃些面餅,可是剛把面餅拿出來就聽到老道長長籲短歎道:“我老道士八十八歲了,你怎麽連個敬老也不懂,有吃的不說先問問我?餓殺了我你也是要吃官司的。”
張君寶心頭怒火中燒,但起身看到老道人一身褴褛,須發銀白的樣子一腔怒氣都煙消雲散了。
将半塊面餅遞給老道人,張君寶躬身道:“老道長你先吃,我再去采些野果來。”
此時正值盛夏,張君寶轉悠了半個時辰終于摘得了十幾枚堪堪成熟的山桃,用清水洗幹淨了拿了回來。
此時老道長已然将面餅吃光了,看到張君寶隻拿來了山桃,就瞪眼道:“你的面餅也忒幹了?是想噎死我老道嗎?還不快去取些清水來?”
張君寶方才見到老道人不僅忘了喝水,葫蘆裏更忘了接水,聞言急忙又拿了搭膊裏的葫蘆去找水潭。
如此往複七八次,張君寶總算把老道人伺候周全了,此時他腹中饑餓難耐,可是山桃早被老道人吃光了,他心中雖氣惱卻也不好發火,隻想着盡快把老道人送回他家,再去采些果子來吃。
“老道長,我背你回去。”
張君寶說着蹲下去。
這次趕路張君寶就覺得十分輕松,雖然腹中饑餓,但是老人卻變得十分輕盈,似乎隻有四五十斤一樣。
走了一刻鍾兩人就到了後山的一片松柏林,樹林前是個草廬,草廬後方是個水潭,看着碧影搖曳,波瀾粼粼,令人心曠神怡。
張君寶把老道人放下,道:“老道長,你家到了,我就告辭了。”
說着轉身就離開了,下山路上腹中實在饑餓,張君寶就跑到山勢兇險處尋找山桃,剛摘了兩個吃着,張君寶忽然看到樹下草皮中露出黃燦燦的金光,走近扒開草皮見到是一堆黃金,十分晃人眼睛。
張君寶此時窮困潦倒,正是要去投奔郭靖的時候,可是他看了看還是用草皮黃土重新覆蓋了黃金,心中自忖道:我大好男兒還不能憑本事掙錢維生嗎?這黃金也不知是何人所留,不義之财不可取,切不可動貪念……
又摘了幾個山桃後,張君寶就轉身離開,先去取回恩師留下鐵桶,這才挑着下山。
等到下山後走不到十裏遠,張君寶忽然看到兩個三四十多歲的道人站在路旁垂手等候。
見到自己後這兩個道人竟然躬身施禮,張君寶忙躬身還禮,道:“兩位道長折煞晚輩了。”
起身後年長的道人問道:“公子可是姓張嗎?”
張君寶點頭道:“晚輩張君寶,敢問道長法号?”
“我叫劉靈通。”
“我叫王靈颢。”
“原來是劉道長、王道長當面……”
張君寶忙躬身拜見,兩個道人慌忙還禮,然後劉靈通說道:“我家孫真人請張公子回山一叙。”
張君寶皺眉道:“贖晚輩愚鈍,我不記得認得一位孫真人,莫非是方才的老道長嗎?”
劉靈通點頭道:“正是,我家孫真人是全真教清玄帝君的道友,雖不入全真教真傳排行,但也是全真道脈,他老人家在終南山修行已有多年,方才見你敬老愛老,仁心善良,見黃金而不自取,又頗具道家真緣,特命我們請你回去。”
張君寶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王靈颢則笑道:“張公子莫要擔心,咱家孫真人那是有心傳你衣缽道脈,他老人家道法精湛,玄功通神,多年來就發愁沒有得意的弟子傳授一身道術,你們能得見,乃是天機注定了。”
張君寶想起方才老道人折騰自己,現在才醒悟他那是故意試探自己的真性了,心中感慨萬千,于是躬身道:“既然如此,還請二位道長帶我去拜見孫真人吧。”
半個時辰後張君寶跟随二道回到了終南山後山草廬,隻見方才的白胡子老道正笑眯眯的站在水潭前等候自己。
張君寶上前躬身道:“晚輩見過孫真人。”
孫德生哈哈一笑,撫須道:“好孩子,我看你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孤苦無依,但不僅身懷極高明的正派武功,更難得的是心地善良,又是個守正君子,我想收你爲徒,将畢生神功道法傳授給你,不知你是否願意?”
孫德生說完就目光灼灼的看着張君寶。
張君寶想着上趕着去找郭靖也不知道人家是否願意收留自己,本就心中踹踹,此時見孫德生如此和藹可親,自己又對道家修行多有親近,當即跪下叩首,道:“弟子張君寶,拜見恩師,多謝恩師收錄弟子,開示大道。”
孫德生哈哈一笑,上前托起張君寶,道:“你的内功十分不錯,也是咱們道家一脈,隻不過練得還不算到家,我方才不過稍加試探你就背不動了,不過總算是根基深厚,待我傳了你九陰神功和全真心法等,不出十年你就能踏足絕頂境界了。”
張君寶感激不盡,這才知道何以自己背着恩師上山時越來越累,原來是恩師出手試探自己的功力了。
孫德生微笑道:“我和清玄帝君雖是摯交道友,但是畢竟我在全真教内不算真傳,也未入輩分,算起來面前能和志字輩算是同輩,不過若是跟清玄再算,又成了前輩了,所以我收你爲徒,你不算全真弟子,不入全真弟子輩分排序,暫且取個道号虛寶,以後等你武功大成了自己在終南山開宗立派,屆時也自取道号就是。”
張虛寶跪下叩首道:“弟子明白了。”
孫德生微笑道:“我雖然不是真傳,但道法内功樣樣不差,隻不過不喜拳腳劍法這次未曾學習,全真教家大業大,清玄帝君一出誰與争鋒?
再有本事總要被他蓋住了風采,但是凡我有爲之士皆想别出一枝,留下道脈。
全真七子各自開宗立派便是此理,我也想要留下傳承,故而對你多加試煉,隻爲傳你衣缽真傳,虛寶徒兒确實乃是資質悟性無一不是萬中挑一的奇才,老道今日收你爲徒,雖死無憂也……”
孫德生拉着張虛寶到了草廬之内,然後就仔細将易筋鍛骨章先傳授了。
張虛寶畢竟有着九陽神功的底子,不過三個月後就把易筋鍛骨章練成,所差的隻是長久修煉的水磨工夫。
不過饒是隻是練了三個月,張虛寶的内力已經大增,孫德生見了大喜,又傳下了全真心法領張虛寶修煉了鞏固根基。
這次耗時長了一些,足足兩年張虛寶才把全真心法練成,之後孫德生再傳下九陰神功和先天功以及諸多道法修行。
張虛寶不愧是百年難出一位的奇才,短短五年光陰就把孫德生傳下的武功學會練成,隻是九陰神功和先天功還太過高深,未能練到最高深的心法。
不過五年多的時間裏張虛寶就内力大進,修爲翻了兩倍也不止,漸漸明悟了道家修行練氣的無上精奧,漸臻入神坐照之境。
孫德生此時已經把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了張虛寶,雖然孫德生受限于資質悟性未能把所學玄功融會貫通,但還是摸索出了許多新的體會。
張虛寶繼承了孫德生的所有玄功心法和道法,如今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以爲中原武林也難得一見的道家高人,不管是武學修爲還是道法修爲都是堪比全真教志字輩和虛字輩頂級高人的存在。
按照孫德生的原話就是,全真教紫霄宮并玉清宮裏的數千名真傳道人裏找,四十歲以下的内功道法修爲都不如張虛寶,在四十歲以上的前輩道人中張虛寶也能排進前三十了。
由于全真教如今有三十六部玄功絕藝作爲功法底蘊,頂級神功更有《先天功》、《九陰神功》、《玉清斬魔經》等十餘部,更有教主尹志平和紫霄宮主陳靈雲、玉清宮主尹克西三人方能修煉的《太始經》。
不說三位教主宮主的武功早已到了超凡入聖的無上境界,就是大宗師修爲的道人也有十餘位之多,漸臻絕頂的更有數十位。
可以說全真教在全真七子全部羽化仙逝,清玄帝君和赤煉元君隐居遁世後,擁有至高神通仙法的前輩不在了,但是整體實力并未下降,反而增強了許多。
全真教在武林中俨然就是一個無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張虛寶雖有九陽神功的基礎,但是短短五年多的光陰就成長爲全真教内年輕一輩的第一人,足可說是孫德生調教有方,也反映出來張虛寶的資質悟性乃是絕頂中的絕頂。
如今已是大宋兆光三十一年深秋時節,終南山上一片黃紅之色,天氣也一日冷過一日。
後山草廬之内,須發紊亂,臉色發灰的孫德生端坐蒲團之上,輕咳一聲才擡眼看向身前早已長成高大青年的張虛寶。
“師父,您……”張虛寶一臉心疼的上前就要爲師父渡氣治病療傷。
孫德生手臂一壓就掙脫了張虛寶的手,冷哼道:“我今年已是九十三歲,若非玄功精深,早年又多服用了清玄帝君所贈靈丹,恐怕早已化作塵埃了,隻要不能如清玄一般修煉成仙,生老病死皆是常理,你還能不明白此理嗎?”
張虛寶躬身道:“弟子知道,隻是……隻是……”
“沒什麽隻是。”
孫德生長歎一聲,吩咐道:“我活到現在已經是燈盡油枯,你的内功修爲早已超過了我,足可開宗立派,我死以後你就是終南派開派祖師,他日你名動天下時,老道雖死猶榮也……”
張虛寶兩眼一紅,顫聲道:“師父……師父……”
“重陽祖師,德生得您開慧引入全真修行,今日終于功滿坐化,隻願死後還能追随在祖師左右……”
孫德生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沒了動靜。
張虛寶定睛看去,卻見恩師的兩眼灰撲撲的再無神采,伸手一摸隻覺身體發涼,再無脈搏呼吸,已然氣絕身亡了。
張虛寶伏在孫德生身前痛哭出聲,草廬外等候的劉靈通、王靈颢等道人問詢也推門進來痛哭叩拜。
等到張虛寶掩埋了恩師後,心知自己恩師乃是全真教清玄帝君的道友,地位尊崇,須得去紫霄宮向尹教主報信。
于是就吩咐劉靈通等守好門戶,自己取了孫恩師賜下的拂塵寶劍就匆匆下山。
不想這一下山就攪動了江湖風雲,行俠仗義暫且不說,張虛寶更是遇到了重入中原的明教高手,更跟明教三十二代教主侯青花大戰數次,結下了一段雖是紅鸾星動,但卻有開頭而沒結果的深厚情誼。
後來因緣際會,遊曆太華、長白、寶雞等地,于寶雞曾見一山并列三峰,挺秀蒼潤,于武學又有所悟,乃自号三豐,之後回歸終南山正式開創終南武學和道學一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