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功夫,小道士引着尹克西走進了大殿。
尹克西恭敬躬身抱拳施禮,然後笑道:“晚輩已經遵照八位真人的意思将那些鐵掌幫衆的屍首掩埋了,金軍的有當地官府的衙役收斂,剩下不少銀子我有添了一些賠償給了茶鋪老闆,不知晚輩這麽辦,列位前輩可還滿意?”
尹克西話雖如此說,可見他做的事情滴水不漏,全真八子也知道他是絕不敢欺瞞自己,于是馬钰就起手緻謝,然後問道:“不知尹先生墊付了多少銀錢?貧道這就讓人取來。”
尹克西深施一禮,道:“晚輩也是禮佛崇道之家,不過是八九兩散碎銀子,權當敬獻道祖了,如果真人執意要給那就是不許晚輩在全真教信奉祖師天尊了。”
尹克西話說到這份上,馬钰也不便再言,吩咐道:“靈羽童兒,爲貴客奉茶。”
那個道童躬身應諾後走了出去,劉處玄右手虛引,尹克西就在八子身前的一個蒲團上坐下,然後笑着說道:“諸位真人,我久在汴梁、長安、太原等地經商,雖說主要是販賣珠寶珍玩,但是其餘諸多生意也都參與過。
今年華山論劍可是咱們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最重視的大事了,清玄真人您既然奪得魁首,力壓東海桃花島主和丐幫洪幫主等大人物,明眼人都知道全真教定會成爲中原武林的泰山北鬥,撐天玉柱……”
尹克西不愧是生意人,吹捧起林清玄和全真教那是絲毫不顯得生硬,任憑再肉麻的話語都能假托他人之口說出來,不過片刻,全真八子中大半都心中歡喜,看他眼光也越發親近了。
靈羽童兒和另外幾個道童端進來幾個茶盤,爲尹克西和林清玄八子都奉上一杯香茗。
尹克西能言善道,更因爲所言屬實,隻是用詞語氣上頗爲講究,故而能更取信于人。
不過全真八子中馬钰和林清玄道家修爲最高深,便是尹克西如何吹捧卻是時刻清醒。
見尹克西還要再說什麽吹噓全真武功的話語,林清玄輕輕一咳就打斷了,道:“尹先生你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我全真教懸壺濟世,渡厄救人,若有困厄我們也能爲你想想主意。”
尹克西急忙跪下,道:“晚輩并無困難,隻是情願投在八位真人門下做個弟子,日後咱們全真教家大業大,有什麽生意往來和江湖上的俗務也能幫着打理,隻是不知八位真人态度,一時不敢吐口。”
聽了尹克西的話全真七子心中本已同意了,隻是想着需得再調查調查此人,若是身家清白,從無作惡才能收錄。
林清玄想起尹克西十幾年後成了忽必烈聘請的江湖高人,跟着金輪國師等想要擾亂中原武林,爲蒙古南下立下汗馬功勞,知道他不過是個波斯人,倒也不必爲大宋盡忠。
眼下尹克西武功未成,有心投靠全真教,若是日後稍加引導規範,未必就不能歸于正道,念及于此,林清玄就當先說道:“你在長安也有營生,就先回去吧,我全真教乃是玄門正宗,收錄弟子也是十分嚴苛,若你未曾作奸犯科再議此事吧。”
尹克西心中知道想要獨攬全真教世俗的生意,絕非易事,見八位真人并未輕易許諾,反而心頭稍安,行禮後才緩緩退了出去。
尹克西離開後,全真七子讨論了片刻是否能用他管理山西陝西河南等地貨站、商行等等生意往來,最後還是把尹志平、李志常、呂志堂等幾個得力弟子喊來,吩咐他們前往汴梁、太原等地調查尹克西的爲人聲譽等,決定隻要調查結果是此時家世清白,當真是一心向道,又精通理财,便可收爲下院弟子,管理山下生意的俗務。
過了半個時辰,諸事都已商定,八子就散會回去休息做功課。
林清玄回到住所命伺候的靈雲童子燒水沐浴,然後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杏黃道袍,梳頭挽發,又戴上一頂混元巾,什麽也不拿,兩手空空就離了重陽宮。
走了不過片刻就到了古墓墓口,林清玄稍稍運氣,朗聲道:“古墓前輩,孫婆婆,莫愁,華山論劍不辱使命,林清玄前來拜見!”
林清玄聲音并不大,可是卻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古墓之内,并且在墓道内震動回響。
過了片刻,墓口衣衫閃動,林清玄的面前就站着一個老年一個中年一個少年一個幼年的四位女子。
老年的女子面容醜陋,可是看着林清玄的眼中滿是慈祥,那個容貌清麗的中年女子卻十分冷淡,她身邊的女童則是一臉好奇。
最後出來的少女最爲美麗,兩腮微紅,兩眼忽閃着沖到林清玄身前,急聲問道:“林大哥,你……你真的做到了?成了天下第一!”
林清玄微笑點頭,李莫愁突然撲到他懷中,眼圈一紅,撲簌簌流出了眼淚,口中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孫婆婆也不住地抹着眼裏,側頭看向小姐,見她雖然一臉冷淡,卻不住地眨眼,心中知道她隻要心中感念時總是如此,若不是近些年修煉玉女心經越發冷清,恐怕比自己哭的還要厲害。
見小姐如此,孫婆婆心中松了口氣,知道她也不再阻攔莫愁姑娘了,上前一步,笑道:“清玄,你真不錯,五年多的時間就從一個火工道人成爲了武功天下第一的清玄真人,我看你可比你那個重陽師父強多了。”
林清玄松開李莫愁,朝着孫婆婆和古墓掌門躬身施禮,然後說道:“晚輩履行了諾言,如今武功天下第一,前來迎接莫愁,還望兩位前輩同意。”
孫婆婆自然是滿心願意,在她心中林清玄就和自己的兒子也差不多了,急忙扭頭看向小姐,低聲請求道:“這兩個孩兒不容易,清玄爲了莫愁竟能數年之内練成王重陽那樣的武功境界,這是什麽毅力決心?不就是天意嗎?”
古墓掌門見孫婆婆一臉關切,李莫愁眼中盡是哀求,低頭看向腿邊的小女兒,見她眼圈也紅紅的,就大感好奇,問道:“龍兒,你哭什麽?”
龍兒指着林清玄和李莫愁,說道:“師父,我看師姐跟這位林家哥哥在一塊婆婆和師姐都很高興,她們哭我也哭了。”
古墓掌門輕輕一歎道:“現在是高興的哭,就怕以後傷心了哭……”
龍兒微微一笑,道:“林家哥哥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了嗎?天底下還有什麽能難倒他?師姐跟他一起隻會快活地哭,不會傷心的哭吧。”
李莫愁感激的看了眼小師妹,古墓掌門閉上兩眼,輕輕揮手,道:“莫愁你走吧,你這一走就再不是我古墓弟子,更不必回來,隻望你一生不會後悔……”
李莫愁想起了十多年來恩師的養育教導之恩,頓時淚如雨下,說:“師父你是不要我了嗎?”
“古墓弟子一生不得下山,你既然找到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如意郎君,我也攔不住你下山,可也怕你離開了反而不如在古墓過的快活……”
古墓掌門緩緩地說着,到最後竟有些哽咽,就轉過身去擺了擺手。
此時古墓門前除了林清玄,年齡不等的四個女子全都默默流淚。
林清玄牽着李莫愁的小手跪下向古墓掌門和孫婆婆接連叩首,然後沉聲道:“諸位放心,我林清玄此生定不負李莫愁,不管師父和孫婆婆、龍師妹你們怎麽想,以後我們總還是會來看望你們的,畢竟這裏是莫愁的娘家。”
孫婆婆聞言笑道:“好孩子。”
片刻後林清玄牽着李莫愁的小手走出了松林,李莫愁沒走幾步就忍不住回頭看看,直到看不到恩師的身影才輕輕一歎。
林清玄直到李莫愁是不舍得恩師,說道:“莫愁妹妹你放心,你我之間親密無間,你的師父便是我的師父,當年重陽真人和林女俠未能走到一起,緻使兩派也隔閡嚴重,以後你想回去就回去,咱們當做民間人家走親戚回娘家串門了,可好?”
李莫愁聽了此言才微微一笑,道:“一起都聽你的,隻是林郎,你要帶我去哪?”
林清玄停下腳步,道:“自然是帶你回重陽宮拜見師兄師姐,我是全真道士,本門有戒律不能婚配,不過門規戒律乃是死的,是爲了助人修行,若是道德真修修爲有成斬除了**邪念,也未必不能合道雙修,那可是比凡俗的夫婦還要親近的關系了。
你若是不在意凡俗的名分,就先入道與我結成道侶,咱們同去紫霄宮修行可好?
若是當真在意,待我數年内光大了全真教後做了掌教真人,也算對得起恩師周大哥和7位師兄師姐了,屆時再娶你爲妻,如何?左右不過是個形式,你喜歡如何我便如何做了。”
林清玄的詢問李莫愁并未回應,隻是仍舊靜靜地看着他。
林清玄指了指南方,道:“莫愁妹妹,我在襄陽城外有一個長壽谷,取其中靈藥煉制的化龍升天散乃是長壽秘藥,你我服之修行,便可共享二百年以上的壽元,如此攜手修煉,共攀仙境豈不是人生至樂嗎?
我現在所說句句真心,毫無欺瞞哄騙之意,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李莫愁見林清玄一臉緊張,撲哧一笑,道:“堂堂的天下第一的清玄真人,有道全真,怎麽也有着急的時候?嘻嘻……”
林清玄哈哈一笑抱住了李莫愁,低聲道:“我修爲再高,也隻能克欲卻做不到無情,畢竟大道方能無情,我是小道清玄,乃是有情之人,如何無情?呵呵。”
“那石頭草木無情,修成石頭活着還有什麽趣味?還有做個有情之人才是道德真修。
林郎,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說要修道求長生,我就也做道姑陪你就是。
隻求你一直待我好,不離不棄,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莫愁枕在林清玄的肩上,低聲道:“你已經是天下第一了,可我連玉女心經都沒練成,我覺得我挺沒用,也幫不了你,林郎你不會嫌棄我吧?”
林清玄緊了緊臂膀,鼻端萦索着李莫愁身上淡淡的體香,說是體香其實就是淡淡的類似闆栗的香氣,說道:“你的資質比我要好,咱們合籍雙修,我看要不了幾年你就能趕上我了。”
李莫愁并沒有社會經驗,更不懂便是天才想要五六年時間把武功練到林清玄這種境界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可以說是上下一千年去找,除了未來也不知還會不會出現的狗雜種石破天,任何人在這個年齡段也不過有此等功力修爲了。
在李莫愁的眼中,雖然林清玄幾乎完美,但是他六年不到成了天下第一,自己怎麽也要把本門武功練到祖師婆婆的修爲境界才能不自卑了。
如今自己武功不成,又隻是個古墓裏的小姑娘,可是林清玄乃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清玄真人,更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師長前輩,李莫愁一想起去拜見全真七子就有些心頭發憷。
等到林清玄和李莫愁到了重陽宮前,李莫愁就突然轉身,道:“要不然我還是回古墓吧,等我把玉女心經練成,武功高了也配得上你,到那時再來拜見七位真人。”
林清玄知道李莫愁是小女生患得患失的心态,當即抱緊她柔聲安慰,說了片刻話見她定了定神,才輕聲道:“莫愁你怕什麽?雖然說我是小師弟,可是全真教内我武功第一,按照俗人家的輩分,我和周伯通大哥是把兄弟,他們七個還得喊你一聲嬸嬸哩,你怕什麽?
再說,他們都是道家高人,與我也是親如手足,見了你都會喜歡的……”
李莫愁到現在才知道林清玄和全真七子竟還有這等關系,問清楚後就嘻嘻一笑,道:“得虧你也是入道修行了,若是不過全真第八子,他們見了你還真得喊一聲叔叔了。”
兩人說着笑就進了宮,重陽宮看門的道人和前殿值守的弟子道人見本門的清玄真人竟然牽着一個貌美如天仙的女子進來了,一時都吓呆了,有那反應快的急忙躬身行禮,然後就快步跑去向掌教真人彙報了。
林清玄和李莫愁一路緩緩踱步,每到一處林清玄就給李莫愁講解了重陽宮的各殿情況和道教文化,不一時連過三殿,林清玄指着右手的偏殿說道:“這是藏經閣和三清閣,我就在這住了好幾年。”
李莫愁大感好奇,林清玄就帶她過去參觀,轉了一圈,李莫愁見也并無什麽新奇,尤其是林清玄的卧室内也隻有一床一被,幹淨的與自己古墓的石室都差不多了,就笑道:“林郎你每日除了修煉就再無旁事,也怪不得如此幹淨,那以後倒是不需要伺候你起居了”
李莫愁隻知道山下人家男女結婚後就要住在一起,女子更是要相夫教子伺候一家人,她雖然是要跟林清玄做道侶,但是不過是個名頭,心裏早已把自己當成了林清玄的妻子,是以也早就開始思量着怎麽照顧林清玄的生活。
林清玄聽了李莫愁的話,低頭見她一臉柔情,竟真的像個小媳婦一樣,心頭也是湧出似水柔情,淡淡笑道:“你想照顧我生活,等咱們回到紫霄宮就任你施爲,隻怕是有些事情你照顧不了我,還得我照顧。”
李莫愁先是點點頭,片刻後臉蛋一紅,哼聲道:“你是說做夫妻的事情?我也不懂,你要是知道得多教教我。”
李莫愁久住古墓,不懂人情世故,對男女之事更是懵懂不知,雖知道是羞澀之事,卻不明就裏。
可是林清玄見她小臉紅撲撲,兩眼秋波似水,不禁浮想聯翩,笑道:“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教你新知識。”
話語一出口,李莫愁固然不懂,林清玄多年修持的道心如鏡,令他知道不對,忙默念道經壓下淫邪,心道:心生則諸法生,心滅則諸法滅……
若是男女行房事,做夫妻時也就罷了,當事時行如是念,應雲何住,知行知止,如此也是修行之根本。
可是平日裏見美色而起淫心邪念,卻是動搖道基心智,邪念長生則随意而出,精氣神三花失守,終究壞了道行,需得時刻注意。
林清玄和李莫愁正在房中說着話,忽然門外響起靈雲童子說話:“清玄真人,掌教真人請您和李姑娘移步别院。”
林清玄微微一笑,知道馬師兄等知道了要見見莫愁了。
低頭看李莫愁似乎還有些緊張,林清玄笑道:“你不必約束自己,萬事有我。”
李莫愁點點頭,然後亦步亦趨的跟在林清玄身後,出了房間,不一時到了後殿别院。
進了院子就見到趙志敬等十幾個真傳弟子躬身施禮,林清玄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情況調查清楚了嗎?”
趙志敬态度越顯恭敬,道:“剛回到,向掌教師伯禀明了情況,那些鐵掌幫衆已經被一個胡人出錢請人掩埋了……林師叔,弟子以前多有得罪,請您來諒解。”
林清玄輕輕擺手,道:“你資質悟性還算不錯,隻是心胸不夠,器量狹小,日後要多讀道經,領悟其中道理,不然空有滿腹經綸卻不明真理,終不能成爲高功,無法承擔大任。”
趙志敬恭聲應諾,等了林清玄帶着李莫愁走進房中,他才不服氣的瞪了林清玄的身影一眼,心中暗道:看來林師叔是真的惱了我,他自持身份不好明面打壓我,就說我器量狹小,這等評價傳出去,三代首席早晚也要不保,師兄弟們可還能瞧得起我?
林清玄你好生惡毒……隻可惜我身份低微也奈何他不得……隻盼他早些滾回紫霄宮去吧……
林清玄和李莫愁走進别院正屋,見馬钰、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等七子都在蒲團上端坐,正微笑的看着兩人。
林清玄一一爲李莫愁引薦,莫愁可客客氣氣的行禮,喊着師兄,師姐。
片刻後兩人也入座,林清玄說道:“莫愁願意随我去紫霄宮入道修行,不如今日就引她入道吧。”
全真七子聞言大喜,然後就由馬钰做主引李莫愁拜了重陽祖師像,算作重陽真人的道門弟子,然後全真七子和林清玄與李莫愁就以道家師兄妹的十分見了禮。
片刻後一個小道童托着一個木盤進來,上面是一身嶄新的杏黃道袍和拂塵等,孫不二指着木盤微笑道:“李師妹,時間倉促也來不及爲你縫制新衣,這道袍是我新做的,我看你我身材相仿,不過你要瘦一些,但總歸能穿,可莫要嫌棄。”
李莫愁微笑施禮,道:“孫師姐客氣,咱們全真教可就你我兩個女冠,日後當多多親近才是。”
孫不二聞言頗爲欣喜,道:“正是此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