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雷利提出的猜想某種意義上被情報證實了。來自于小行星帶的艦隊幾乎消失了三分之二,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們甚至沒有機會同生化艦隊展開對等的抗争。包括指揮官蘭斯特将軍在内的一幹主力戰鬥艦,在同生化艦隊接觸後不久就同剩餘的戰鬥艦失去了聯系,一直等到接連三波偵查艦分隊一去不回,幸存戰鬥艦群才重新集結,并回到了木星系統。
同其餘戰區不同,小行星帶的戰鬥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并且要讓大批的星艦毫無征兆的消失,這即使是再過強大的宇宙艦隊也是無法輕易做到的,除非是來自于生物脈沖的特殊攻擊。
随着情報的陸續傳來,我們除了震驚之外,也注意到了分艦隊在主力中地位的變化,首先便是分艦隊從原本的與後勤以及補給艦爲伍,被安排到了旗艦分艦隊的周圍,其次是司令官格林以及木衛三上的克萊默總司令官找我開會的次數明顯增加。
“你能确定,如果真的有超級意志,确實有可能在不接觸的情況下,俘獲星際戰鬥艦嗎?”
“我無法證明,但是類似的做法理論上是可以實施的。畢竟我的感知能力和作用範圍有限,無法在廣蹂的太空中,像是磁軌炮或者光束炮那樣使用自己的能力。不過在過往的戰鬥中,我所面對的指揮型亞人,以及我自己都使用過類似的戰術,直接透過步兵頭盔,把強力的電磁脈沖注入到對方的腦部,緻使目标昏厥或者死亡。星艦範圍内,如果有超級意志,這種戰術的規模僅僅是擴大了而已。”
終于當克萊默以及格林兩人聯袂以視頻會議的形式找我問話是,我意識到很快新的戰術方案就要出爐了,也許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也不一定。
全系投影裏,克萊默站起身,來回的踱步,另一條回路中的格林,這是端坐不動。兩名将軍有各自的風格,卻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将。他們在和平年代應該不會有機會問鼎如此的高位,畢竟兩人都有不善于交際的毛病,可是恰逢亂世的現在,兩人聯手組成了太陽系最後的屏障。我有種感覺,一旦這兩人消失了,我們太陽系也就失去了未來。
“星艦不同于步兵,擁有極強的抗幹擾能力,它們的力場護盾以及外殼夾層中的特殊材料可以極好的吸收電磁波以及宇宙射線。即使所有的超級意志存在,他又如何突破這些防壁把自己的思維脈沖發射出去呢?”
克萊默突然轉身,效果就好像他站在我身邊,投來淩厲的眼神。我不禁打了個冷戰,重又振作精神,接受上司的注視。
“精神脈沖并非光束炮,事實上它并非走直線的。”
“......”
兩人都沒有說話,我判斷他們是等我繼續解釋。
“就像我這樣的改造戰士侵入智能系統那樣。隻要星艦還對外聯絡,還能接收電磁信号,并在其内部傳播,就無法真正隔絕精神脈沖的滲透。精神脈沖不是我們所想象的,物理上能量值強弱的問題。更多的是精神強度,以及脈沖内部蘊含的數據情報密度造成的殺傷力。”
講完這些我以爲隻有自己這樣實際經曆過的人才能明白的話,我不确定的看了看以投影形式坐在身邊的兩名将軍,希望他們能夠至少聽得懂。
兩人對視着,雖然他們都沒有說話,不過那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信息還是很明确的傳達了出來。
“很好,我們相信你,也同意雷利斯中校的看法,超級意志應該存在,而小行星帶戰區的損失,應該是那個超級意志的精神沖擊造成的。”
我注意到克萊默司令官還有下文,明智的沒有接話茬。
在克萊默的點頭示意下,格林開口了。他那種冰冷且無起伏的語氣,在這種緊張的時刻,給人以滿不在乎的感覺。
“戰術方案已經通過C3戰術回路傳送到你的私密回路上,看過方案後立刻照做,在此期間我們會盡力的維持現有的戰線,希望你能夠成功。”
......
......
在卡蓮率領巡洋艦分隊繼續突進時,我回憶了先前任務布置時,兩位将軍的樣子。現在回憶起來,兩人幾乎沒有單獨向某個分艦隊下達指令過,好像我的快速反應分艦隊是第一家,從這種角度看,兩人對于此次行動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平,真的不用我們幫忙嗎?隻要允許我們把感知能力放開出去,就能更好的規避敵艦的攔截。”
卡蓮的語氣,就像是專心做某事的人,特意分出心思來同你說話。這是她全力以赴的表現。她在星艦操控方面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普通的戰鬥狀态,即使面對多數敵艦的包圍,她也會變罵罵咧咧,便同你唠嗑的人物。有時候同她在一個戰場上,會給人以,這個女孩是不是真的認真對待戰鬥的疑問。
所以,明白到卡蓮依然全力以赴,我自然不會去打擾她,而是用一兩句太過危險之類的托詞把話題轉開。
這時候說我不緊張那是假的。精神沖擊我以前遭遇過,而且爲此失去了一個好友。我明白被精神沖擊襲擊腦部室多麽讓人痛苦的事情。更何況這次的對手,可能是前所未見的,能夠掌控生化艦隊的真正的超級意識。
随着巡洋艦分隊突入生化艦群,眼前密密麻麻阻擊單位突然消失,眼前的區域變得開闊起來。
“我們不可能突破它們的防禦,這隻能表示是它們主動讓開這條縫隙的。”
卡蓮的提醒讓我陷入沉思,到底是什麽情況導緻生化戰鬥艦不再聚攏過來。
随着駭人的精神沖擊的襲來,我才明白爲什麽敵艦會突然退開,這是因爲柏蘭德人的星艦也無法抵擋超級意志的精神攻擊。
“平,有些奇怪,我有種感覺一股巨大的壓力正在艦體各處遊弋,可是我卻無法感知它們,你有感到什麽了嗎?”
我無暇理會卡蓮的疑問,因爲現在的我就好像激流中被沖的四處飄搖的小舟,要維持住水面上的态勢已經很不容易,更别說同人交流了。
等到精神沖擊真的抵達,我才明白自己還是小看了對手。
這是不同于指揮型亞人的精神強度的恐怖對手,在他意識的沖擊下,我隻能面前維持住内心的一絲光線,勉強維持住自我意識不至于潰散。卡蓮對我說了些什麽,外界的情勢如何發展等等情況都是顧不上的。
這種情況事先是考慮到的,爲此在星艦核心們的控制艙内特别假裝而來特殊的隔層,她們的通訊回路也在技術部門的設計下,隻允許幾種頻率電磁波通過,以這樣的方式來阻止精神沖擊延續到。
這時候我已經顧不得其它,隻感覺到星艦因爲某種原因在抖動,卡蓮的通訊回路的聲音同其它的雜音一律被我忽視,我就像是正抓着一根細繩維持住平衡的遇難者,隻要稍不留意就可能跌落無底的深淵。
震動一直持續着,雜音也是時高時低,有幾次我覺得意識已經薄弱到要混進漆黑的宇宙中,再也分不清楚自己以及環境了。
最終那點關于自我的認識一直持續到了最後,直到周圍的雜音以及震動安靜下來,甯谧的環境中,星艦輕微的抖動就像沉睡的巨獸發出悠長的呼吸聲。
我就在這樣一個平和的狀态下清醒過來。
“平,你醒了,我還以爲你已經被那個什麽超級意志燒壞腦子了。”
卡蓮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通訊回路裏傳來姑娘們的問候聲。
“我昏迷了多久?”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昏迷的,所以說不上來,也許兩個小時吧。”
“你記錄了我在異常狀态下的坐标了嗎?”
“嗯......那個,真的是超越普通人類想象的超級意志嗎?”
被卡蓮的問題勾起了痛苦的感受,我需要深呼吸才能逐漸化解那黏膩不去的死亡的感受。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反正它所能發出的精神刺激的強度,要遠超出我所見過的最強大的指揮型亞人,百倍,也許是千倍,很難想象即使是改造過的人類,能夠達到那種層次。”
“也許那已經不能稱之爲人類了。”
卡蓮的聲音有些異樣,我察覺到了她的話有着明确的針對性。
“怎麽?你的記憶力有超級意志相關的情報?”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們星艦核心間有個傳說。”
“傳說?”
“以前姐妹會強大的時候,曾經無敵于人類世界,知道遇見了柏蘭德人制造的那個怪物,成千上萬的姐妹們在它的攻擊下喪命,就是因爲那次戰役,姐妹會失去了絕大部分的主幹,才被蓋亞的卑鄙小人們乘虛而入。”
卡蓮的解釋很簡練,我卻能夠推測出其背後的真實。她所謂的傳說很有可能就是沃爾夫人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要是傳說是真實的,那就代表了波蘭的人在以前的一段時間内,對沃爾夫人取得了一次決定性的勝利,依靠的應該就是超級意志。至于超級意志到底是什麽,我估計最有可能的就是某人人造的生物,它擁有無與倫比的指揮和強大的精神力,理論上擁有極強基因改造能力的波蘭的人是能夠制造出這樣的怪物的。
可是另一個疑問随即浮現在我原本就已經視野不輕的意識深處,人類真的能夠制造出超越自己的存在嗎?亦或者是借助了外力的幫助。
至于那個外力是什麽,人類世界古老的傳說中,一直有真正的外星文明,那個超越人類所有科技,近似于神一般的種族的存在,會不會是他們?
疲勞和精神力的極度消耗導緻了我的思考隻能到此爲止,回航的路應該會很輕松,未來也不再是一片的灰暗,至少我們在理論上擁有接觸威脅的能力。
......
......
“什麽?!讓琪亞娜回火星,虧你們想的出來,這是送羊入虎口。”
我明白不能再一場如此高級别的作戰會議上失态,特别是在數百名中級軍官面前,不能把高層的矛盾暴露出來,這是作爲一名指揮官最基本的素質,可是我實在無法同意司令部的方案,特别是這其中涉及到了琪亞娜她們的利益。
“請冷靜下來,司令官并沒有問你的意見,琪亞娜是國防軍的少校,她有能力把自己的意見提出來,不需要你插嘴。”
面對格林的斥責式的提醒,我即使自知理虧,還是用惡狠狠的神情盯着他,毫不放松。好像這時候轉過視線,就輸了一樣。
有人在拉我制服的衣角,不情願的轉過頭,看到了琪亞娜溫柔的表情。
“謝謝,不過這件事情我自己能夠處理。”
她小聲的對我說,随即以标準軍姿的形式站立起來,以便于會場上的人能夠看到她。
我們身在旗艦雲山号的大會議室中,艦隊大大小小的軍官,或是在現場或是通過視頻的形式參加了這次重要的會議。
會議的議題就是,确定打敗生化艦隊的追蹤方案。
其實,這并非一次讨論會議,絕大部分的軍官們,沒有能力制定關系到全局的戰術方案,這更像是一次動員會,司令部告訴所有官兵,我們有辦法消滅敵人了,現在就看你們是否勇敢。大緻上就要起到類似的效果。
可是會議一開始就出現了波瀾,當聽說司令部要派遣琪亞娜她們前往火星,找尋火星地底的阿瓦隆的高層,提議由無人艦隊實施對超級意志的攻擊時,我忍耐不住爆發出來。
“我琪亞娜,代表所有17名星艦核心,同意司令部的意見。我們将突破重圍前往火星尋找無人艦隊的支援。”
無視我的努力,琪亞娜滿口答應下來。會場上一陣的騷動,我能夠感受到各種不同的情感因素在會場上流動,有驚訝、疑惑、不削、妒忌等等。不過那種,彌漫在部隊之中的絕望的氛圍被沖淡了許多,我想這正是克萊默召開會議的初衷。
“你要想清楚了,這次的行動,并不見得會給你們帶來什麽好處,反而會讓你們冒着重新陷入軟禁困境的風險,至于行動成功,勝利之後對于你們來說也不會有實質性的幫助。”
克萊默開口了,他的話幾乎就是我要向琪亞娜所說的翻版。隻不過我很奇怪,站在克萊默的立場,不應該去主動提醒她,關于利益和風險的問題。
“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事實上我和我的姐妹們早已就類似的境況讨論了無數遍,結論是一緻的。我們現在和木星系統以及臨時政府是一體的,你們所代表的,是我們星艦核心可以随時停靠補給的星港,這對于我們是極其重要的,現在我們所要做的,正是包圍自己的星港,所以有一間事情您說錯了。執行這項任務,對于我們星艦核心來說是有利的,這也是我在此代表所有星艦核心同意加入行動的原因。”
我坐在位置上,有種看着孩子們成長了的父親般的感受。原來姑娘們早已深思熟慮過了,也許就在琪亞娜前一次向我說出疑惑時,她們就在考慮自己爲什麽會留在這裏了吧。
顯然她們已經獲得了答案,有了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