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術參謀的問題把我拉回現實。
“不,不用給回複。請告知代理司令官,就說費薩德親自出馬了,有鑒于他熟悉地形和各種暗道,繼續堅守可能會出現危險,希望盡快實施撤退計劃。”
“呃......長官.......”
“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請恕我直言,您不親自前往司令室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麽?”
“呃.......怎麽說呢,代理司令官閣下,可能會懷疑您有.....二心......”
戰術參謀的話讓我覺得很不舒服,難道這些人就是這樣看我的嗎?他們以爲我是僅憑幾句話就放棄自己節操的人喽。
參謀受到驚吓般後退了兩步,我這才發現,無意中正沖着他瞪眼。
“不,司令官是不會懷疑我的,你立刻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把他打發走,我的心裏一直不舒服,那個冷酷的格林,會不會信任我?
不,他不可能信任我,事實上,那種性格不會信任任何人。他指揮根據事實以及證據來判斷,絕對不受感情因素影響,這是格林的特點。
那麽他會懷疑我嗎?
這個疑問一直萦繞心頭。
“長官,我們不打回去,要那個叛徒好看嗎?”
第一個回答我問題的士兵湊近過來。我注意到他臉上挂着下定決心後那種決絕的神情。
“爲什麽要去理他?”
“可......可是他是我們陸戰隊的恥辱,要是留着他,我們一輩子都會擡不起頭來的.....”
我在内心笑了一下,真是淳樸的想法,把榮譽看的比自己的命以及組織賦予的使命更加重要,他是個标準的普通士兵,有着士兵的淳樸以及弱點。這樣的人很容易被煽動起來,有時候有固執的可怕。我原先也屬于這樣的類型吧。雖然内心是懦弱的,可是在一些自認爲是原則的事情上,卻有着不屬于真正英雄的固執。
“不會擡不起頭來的,我們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把鬼子從太陽系趕出去,誰會因爲一個叛徒而遷怒真正的戰鬥英雄。你隻要記得自己的職責,勇敢殺敵就可以了,其它事情是我們軍官該想的。”
“.....好....好的。”
士兵帶着迷惑的神情退了下去。他沒有理解我話中的含義,我也不期望能夠得到戰士們的理解。隻是希望他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通訊:“長官,代理司令官找您。”
我快步走近司令室時,格林正在仔細研判電子沙盤上的形式。
“你過來看一下,如果采取這條路徑,從第2彈射口離開,不是更方便嗎?而且道路寬闊也更适合兵力的展開與突擊。你的撤退路線雖然保險,卻要冒艦橋施壓的風險。”
格林擡起頭來,他的神情就像一個詢問下屬技術問題的長官,沒有一點的異樣。
“走2号彈射口不妥當。這條路線很容易被猜到,鬼子一定實現做了準備。道路寬闊利于突擊兵力的展開不錯,卻也有利于鬼子人數優勢的發揮,至于能否真的快速通過,卻并不是我們說了算。萬一被人截住,鬼子的其它兵力再從後部包夾,很可能會被人吃掉。”
“被吃掉?你難道沒有自信幹掉同等數量的鬼子嗎?”
“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雖然我不是軍校出身,卻也知道用兵學的原則是集中兵力在局部造成幾倍于敵優勢的局面,像是以少勝多之類的策略,隻能當做詭計來使用,臨時想到用用可以,真正的戰鬥不可以依靠這種詭計的。”
我說了一大通,平時不善言辭下,這一大堆的說辭可是讓我感到比參加戰鬥還要辛苦。
格林點了點頭。
“步兵作戰不是我的專業,我對你們戰術的理解,以及情況的判斷也不夠精确。既然你這樣說,我相信你的話,我們就按照你的既定計劃撤退。不過,關于費薩德.......”
心說正事兒來了,他終究還是在懷疑我的。
做好了心裏準備,布起了心理防線,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對于他的戰鬥力怎麽看?要是你的部隊對上他指揮的隊伍,有勝算嗎?”
“......”
格林的問題讓我意外,總以爲他會拿剛才那番廣播說事兒,想不到他竟然問這樣的技術問題。
“費薩德的技戰術水平我沒有見過,不好評論。相信他既然能夠升任準将的級别,能力上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作爲一名陸戰指揮官,我雖然經驗上有所欠缺,确也有獨屬于我自己的優勢。至于勝負嘛,保守的說五五開吧。”
“哦,你獨有的優勢啊!你說你的腦域感知能力嗎?”
格林的語氣變得有些飄忽,我真是越來越不喜歡這個人了。
“您的情報果然精準,是的。”
“呵呵,不必在意,我的本職就是情報處理。要弄清楚陸戰隊副指揮官的背景也是我的職責,請不要在意。”
“可是,您卻沒有調查清楚費薩德這個正職指揮官的背景。”
我沒能看到預想中的憤怒表情,而是格林的微笑,這家夥是不是裝的,真想把他的面皮撕下來,看看裏邊是不是有另外一幅臉孔。
我一邊想着極其危險的事情,代理司令官揮手讓我離開。
我帶着滿腹狐疑,回到一線陣地。
對手換成了費薩德這個叛徒,防守的壓力陡然增加,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比我更加了解這裏的地形,主客場的優劣完全是相反呢。
安排隊伍再次收縮防線,仔細檢查每塊地闆下是否有空洞,專門派人查照天花闆的各種明暗通路。我還特意用腦域感知,利用弱點流監控的方式找尋可能存在的暗口。
30分鍾很快過去了。鬼子方面沒有在放松廣播,而是直接用迫擊炮的火力壓制說話。躲藏在掩體中,我最先注意到了鬼子的行動,讓戰士們做好準備。
随着第一輪的火力壓制,鬼子方面不但動用了迫擊炮,還有導彈以及無後坐力炮也一并加入進來。我一邊命令士兵們收縮防線,一邊注意在腦海中感知敵人重火力的分布情況。
就在密集的火力壓制停歇的刹那,我已經把鬼子所有的火力點都标注在戰術地圖上。
“全部都有,重點擊毀标注的火力點,具體任務分配聽從班一級的任務方案指揮,沖鋒!”
随着我的一聲令下,在重步兵的帶領下,戰士們的喊殺聲震動了整個雲山号。
我則是帶頭沖在前面,利用腦域感知率先确定當面鬼子阻擊火力的方向,趁着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避開數道自動炮台和自動槍座的阻擊,沖進鬼子的陣地中。
我提着聚能噴槍都沖到他們面前了,一些鬼子還在整隊,另外一些雖然武裝完畢,卻是或站或坐,顯然并未做好戰鬥準備。
鬼子這種狀态,應該是做沖鋒前最後的修整。
這正是我所希望達到的時間差的效果。
擡起噴槍,沖着愣愣的轉過頭來,面甲還來不及放下的軍官當面一槍。頭顱随着頭盔一起爆裂開來。
這裏的敵人,雖然他們穿着着鬼子的制式戰鬥服,卻無法掩飾他們中很多人并非雅利安人的事實。
這些家夥,就是跟随費薩德一同叛變的士兵。
不管是誰,我現在的階段,都不可能留手,更何況叛徒的危害如此巨大,我也不可能随意的原諒某人。在一邊尖叫聲中。我沖進人群。聚能噴槍恣意發射着威力恐怖的獨彈頭,每個被擦着的人都會骨斷筋折,被直接擊中的更是隻有四分五裂的結局。
随即一片喊殺聲中,鬼子們丢下裝備、補給退了下去。
我及時收住了戰士們的腳步,在一片興奮的歡呼聲中帶隊撤回原陣地。
脫下頭盔,我已經是汗如雨下,接過戰術參謀遞過來的毛巾擦着汗,不斷的有戰士一臉興奮向我緻敬。年輕的參謀也是不斷的同我訴說着打勝後的激動心情,我察覺到僅僅這一次小小的勝利,我同戰士們的距離就拉近了許多。原本那些在戰士們大腦裏回轉的,代表了懷疑的生物電信号,一下子被興奮和激越的信号所取代。
因爲費拉德以及格林帶來的郁悶一掃而空,能夠有人因爲自己的努力而高興,真是比什麽都要号的獎賞。
通訊:“長官,代理司令官有事找你。”
帶着興奮的餘溫,我重又走近司令室。格林依舊是研究電子沙盤的姿勢。
“祝賀你指揮官,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士氣因此提升了不少。”
感覺不出格林話語中有任何笑的因素,我也明智的沒有接這個話茬。
“根據我的情報,費薩德獲得了沒能及時銷毀的通訊部的密碼器。”
“......”
他擡起頭來,看着一臉懵逼的我。
“......這也意味着,不需要太長時間,鬼子邊可以破解我們的加密通訊,任何的情報布置,這戰術安排對他們來說都是透明的。”
“......”
我無法評論,隻知道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現在通過密碼器的發信狀況,我們知道,費薩德還未把它交給鬼子進行解密處理,而他自己是沒有能力解密的。”
“您是說,費薩德正在把密碼器當做交涉的籌碼?”
“這個不一定,也許他并不了解這個東西的重要性,畢竟密碼器僞裝的很好,非專業人士很可能認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
“在他們發現密碼器真正的用途之前,在我們撤離之前,奪回或者毀掉密碼器。不然我們将輸掉這場戰争。”
“可是,這裏将會在戰略武器的集中打幾下化作宇宙塵埃,難道密碼器能夠逃過一劫嗎?”
“不,你沒理解我的意思,一旦密碼器被破解,戰略武器的打擊目的地對于敵人也是開放的,也就是說,他們可以足夠從容的離開打擊範圍。”
“而我們将失去唯一可以扳回一局的機會。”
不用格林再解釋什麽,我完全理解了密碼器被破解的意義,也知道費薩德拿住了我們的命脈。
本不想因爲複仇之類的原因讓戰士們冒險,既然發生了這種情況,說不得,必須要同我的前上司做個了斷了。
召集士兵比以前順暢得多,戰士們都願意加入由我親自指揮的行動,并且互相輕松的表示要殺敵立功之類的事情,即使我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們會有危險,會死,還是無法改變他們樂觀的情緒。
“長官,我們知道戰鬥會死人的,不過我們也知道,在您的指揮下,即使是死,也會更有價值。萬一活下來,我們以後還能有向兒孫吹牛的資本呢。”
面對這樣的回答,我無話可說。
最終選定了4個人同我一起組成突擊小隊。我們的目标是同過穿梭機從外太空抵達離密碼器最近的位置,再突入艦内,消滅密碼器。
這個流程看似簡單,卻肯定不會順利。我不相信費薩德會不清楚密碼器的重要性,以我了解的費薩德,他一定是待價而沽,隻要鬼子出的價碼夠高,才會把密碼器轉手。
相信這個時刻随着會戰的愈發緊張,終究會到來的,而我要做的是,在這個時刻到來之前,終結密碼器洩露的可能性。
如果我沒有猜錯,密碼器就是有費薩德随身帶着,要毀掉它,其實同擊斃費薩德是同一件事情。
通過檢修口,秘密潛入到雲山号表面,利用依然控制在我方的近防系統的掩護,穿梭機貼着艦體表面航行,直到艦體中部,接近情報通訊室附近。
根據情報顯示,這裏是鬼子登艦部隊的臨時指揮部附近。敵人之多,應該遠超過雲山号的其它部位。
我們一行人做了大約2公裏左右的太空行走,緩緩接近通訊情報室伸出外側的天線陣列。在這裏我們目視接觸到了鬼子的偵測探針和做極端少見的,外空巡邏的星際步兵。
雖說辦法老舊卻很有效,任何作戰單位想要靠近這裏,攻擊臨時指揮部,要麽無法避開探針的監視,要麽必須騙過人類巡邏兵的眼睛。可以做到單獨一件事情的辦法很多,但是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可謂難上加難。
普通情況下,遭遇到類似的警戒方式,是無法偷偷潛入的。
可惜,他們遇到了我,這個可以同時完成兩項任務的人。
探針在無聲無息中便被我控制住。我帶的4人,有兩人是出類拔萃的狙擊手。随着暗色的流光劃破虛空,兩名鬼子巡邏兵的頭盔爆裂,氣體、腦組織呈放射狀的向外噴出。無頭的屍體化作宇宙垃圾同失去了功能的探針爲伍。而他們的生命維持裝置依舊在按照我給出的虛假信号向外發送一些正常的情報。
潛入前,最困難的一步完成了,下面就需要一些運氣了。潛入通訊室内部後,具體情況無法預先偵測得知,腦域感知又會受到太多的影響,作戰能否成功的事情我暫時不去考慮,隻是想着盡人事聽天命這句俗語。
“快看,那邊是怎麽了!”
耳機中的尖叫聲把我拉回現實。我轉頭看到艦橋的方向,有巨大的艦影緩緩靠近。雖然有鬼子的戰鬥艇靠過來想要趁着接駁時發動攻擊,卻被另外一艘,提醒較小的星艦發射密集的火力所擊退。
“哇哦,真酷啊!這是新的援軍,我們的力量更強大了。”
沒有說話戰士那樣樂觀的心情,我的情緒直落谷底。
大的星艦是青春号,小的是瑞達号。這都是分艦隊的主力艦艇,我怎麽可能認錯呢。
關鍵是他們來的目的。
這樣的接駁方式,以及瑞達号的掩護辦法,這都是我事先同魏雷利商量好的,隻有執行撤退步驟時才會采用的辦法。
格林這家夥,竟然抛棄了我,直接激發撤退的方案。我就是他嘴裏那個執行粘敵任務的人。本以爲他已經放棄了派人留守的想法,我真是太天真了。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要抛棄我吧。他從沒有信任過我,因爲我是費薩德的手下,在他看來這就是嫌疑的證據,所以他從來沒有質問過我,也沒有試圖辨識我的忠誠度,在他那冷酷的心裏,我從一開始就是叛徒一夥的。
明白了一切,終于想通了格林的種種行爲背後的意義。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随着核聚變引擎爆發出超出太陽數十倍的光芒,把星艦長長的影子延伸到天線陣列旁時,我們的退路已經被切斷。
雲山号上,不再有宇宙軍的主力,我們被抛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