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聲傳來,人形亞人已經闖入建築之内。
我看了一動不動的伍德一眼,他躺着不動暫時是安全的。
啓動噴射背包,點射着向第三層進發。
輕輕的生物電掃描再次出現。
随即明确到幾乎形成沖擊的命令在整個區域回蕩。
“抓住他,不要讓他接近我。”
人形的亞人們嗷嗷亂叫。我聽到樓下合金們破碎以及沉重的跨步聲。
在高速的移動中做出一套機動規避動作,估計躲過了一擊,我一躍跳上第三層。
合金門早已在我的控制下自動打開。
一個高瘦的人形正站立在巨大的指揮廳的中央。數不清的觸手蜿蜒着連接着四周複數的控制台,而他那有人正常人面容的頭部之上,額頭部位極端的膨脹,體力足有下面部分兩倍的大小。
我上來的時候,他正轉頭看過來。
被那深邃的藍色眼眸盯住的刹那我就暗叫不好。
還未來的及規避,精神的沖擊随即展開。
用感知能力護住自己的大腦,我努力的在沖擊下撥動手指。如此微小的動作在這個時候也是耗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樓層平台上,傳來重物落地的響聲。
該死,那幫子戰鬥亞人的速度這麽快。
沖擊愈加的激烈,觸手怪物一定很想把我留在原地。
背後的吼叫聲中,我分辨出有破空的尖嘯音。
手指按動噴射啓動鈕,我以跌倒的姿勢猛撞在指揮大廳的牆壁上,在此之前沖擊的影響解除,早已準備好的獨彈頭噴槍向指揮亞人那碩大的腦袋傾瀉完一個彈匣的四枚彈頭。
來自于牆壁的沖撞直接作用于機械的又肩膀,灰土石屑紛飛,我的兩眼直冒金星。
通路的尖叫,夾雜着比起先前的三次更加渾厚的沖擊壓了過來。
這次連感知力的自保都做不到。
雙眼一黑……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史密斯上尉、麥克斯、達蒙、阮隊以及林肯等人,他們紛紛聚攏到我身邊,大家沒有了上下級的約束,也不再因爲戰争而臉上滿布這陰霾,談笑間時間飛逝。
告别時我想要一起離去,卻被他們留了下來。史密斯上尉告訴我,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必須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行。
揮手道别間,有些失落又有着恍然。這是有人招呼着追趕上來。
伍德這家夥什麽時候扔掉那具機械身體的?他恢複成死宅的模樣跟着大家一起離開。
怅然若失中我清醒過來。
四周安靜的吓人,除了偶爾的氣流呼嘯,幾乎是絕對的安靜。
不是在戰鬥狀态嗎?槍聲、嚎叫、嘶吼、慘叫以及爆炸等等都哪兒去了?
坐起身來,我注意到左腿的義肢已經變形折斷不能使用。果然,不是極品就是垃圾。
安靜了好一會兒,我才記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情。
我被指揮型亞人逼迫,在窄小的空間使用噴射背包,撞牆後又被沖擊波襲擊,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好奇怪,我怎麽還會活着,那些亞人哪裏去了?伍德呢?還有法魯克他們的戰況如何?怎麽沒有通訊聯絡。
帶着疑問,我拄着近戰用噴槍站立起來。
高瘦的亞人軀體,頭部被整個削去了上半部分,我記得那裏有個碩大的腦門,足有兩個正常人頭大小。觸手依舊連接着複數的操控面闆,不過已經不會像先前那樣不斷的蠕動,而是像一根根枯萎的枝條,徒有其表,實際已失去了生命力。
地闆上橫七豎八的倒下了五六具人形亞人的屍體。看着這些身材壯碩,個頭超過3米的巨人。我的脖頸不禁冒了涼氣,要是真的幹起來,早就被他們撕碎了吧。
行動不方便,我用廣域感知探查了整棟建築,還有幾具亞人的屍體散落在從入口到這裏的路上。
伍德的機械身軀靜靜的躺在那裏,看不出他收到了什麽傷害,一切都完好。他的樣子就像是睡着了。
我突然醒悟過來,夢中那個急着離去的家夥,原來他真的走了。
經曆過太多的離别,我已經沒有眼淚,悲傷卻還存在。對于伍德這家夥,從一開始的不了解,到後來的痛恨,再到妒忌以及現在成爲了可以交付後背的戰友。真是意料之外的大轉變。即使現在,我對于他能夠俘獲大姐頭的心還有些耿耿于懷。
突然感到害怕,我要如何去面對大姐頭,告訴他伍德回不去了。
不敢也不願去考慮雪代的事情,我暫時把這件事情擱在一邊,廣域感知能力繼續延伸,終于感受到了大部隊的存在,還好不是所有人都走了。
再檢查身邊的裝備,發現通訊器撞壞了,怪不得這麽安靜。
放心下來,我終于有時間面對眼前的這個特意的亞人。一直以來,我有個想法,能夠從屍體上獲知死前他們所掌握的情報。好像擁有感知能力後,這種事情也變得有可能了。實際上因爲種種原因,最主要還是自身的關系,我一直沒有去嘗試這個做法。
亞人的出現讓我十分好奇,有着太多不好的推斷以及紛亂的想法,急需要通過可靠的情報來證實。眼前正好有這具指揮型的亞人,他應該屬于亞人中的技術類型,看樣子智商絕對超出專業戰鬥型的,看模樣說不定比普通人類都要聰明許多。
現在問題來了,首先我的感知能力是否可以潛入死者的大腦查看情報,還有就是看這個亞人丢了腦門以上的大半個腦子,真的還有情報殘留嗎?
不管怎麽說,不試試看是不知道的。我一瘸一拐的走向依舊站立着的指揮亞人的屍體。光是看他現在的模樣絕對是驚悚至極,半個淌着血的腦袋,無數的枯枝般的觸手。身體站立在那裏,死魚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越是走近他越是瘆人,我好害怕靠近時,他突然轉過半個腦袋,用死魚眼睛盯着我。
空蕩蕩的大廳,滿地的屍體,一個人走在裏邊伴随着腳步聲的回想,我好似置身于恐怖片中。
“不能這樣,要集中精力,中校還等着我去其它區域執行任務呢!”
我一邊用左手大力拍着臉頰,一邊大聲告誡自己。
探查屍體的記憶同感知周圍的危險屬于同一能力極端相反的兩個應用。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探查周圍就像是用望遠鏡看遠處,而搜尋大腦的記憶就像顯微鏡下查看世界。
我習慣了第一種使用方式,對于感知圍觀世界相當的陌生。
屍體的大腦同活人的也不一樣,他的一切功能已經停止。
原來在感知下,不斷有生物電脈沖出現又消失,每個神經細胞都在不停的實施放電或者接受型号的動作。在我的感覺裏,每個大腦都像是銀河系,繁星點點中充滿了律動以及巨量的資訊。
屍體就像個死氣層層的目的,一切都定格在真正失望的那瞬間,不再有繁星般的放電現象,也沒有律動之類的過程。死腦中還是有訊息的,隻不過它的資訊以固定的形式定格在那裏,不會像活腦一樣随着時間的變化而發生改變。
真正潛入到亞人的大腦裏,我有種走進隻有一個人的網路的感覺。這裏的每一條數據通路,每一個神經連接都代表着一個人的主觀視點,這裏所有的接續通路以及生物細胞特有的微電流協議也是爲一個人服務的。這同通常我們所說的網路,爲了公共應用和不特定的大多數服務的那些網路通路、節點設施以及通訊協議完全不同。
在死腦中前行,需要耗費很大的精神力,要不斷的通過自己的大腦發送生物電信号刺激早已停擺了神經網路,讓其暫時進入活動狀态。
雖然以感知的形式嵌入死腦,是沒有所謂的無感的知覺,但是五感的體會卻能夠通過微電信号直接作用在我的腦域的功能區域,讓我體會到五感的存在。
行走在死腦中,能夠嗅到腐臭的氣味,看到的景象都是黑霧纏繞着的死的世界。
如果不是需要找尋情報,這種地方我是一刻都不願意呆的。我對于先前沒有試着觀察死人大腦感到慶幸,這種一個人行走在墓地裏,而且所有看到的事情就像死的人是自己,這種感覺太惡心,如無必要我是不願意在承受第二次的。
諸多的不适感以及大量耗費的腦力遠超出我的預期,要不是想着情報的重要,以及既然付出了伍德犧牲的代價,怎樣也要有個結果的心理作祟,我早就放棄了。
強忍着不适,努力探查在勉強保存下來的記憶體系中,一個個片段以及指揮亞人對于事件本身的理解。
随着一個個片段情報的展現,雖然有着更多的情報因爲腦死亡已經無法在辨識出來,可是憑借着斷斷續續的情報,我還是拼湊出了一段讓人難以相信的信息。
距太陽系2光年的柏蘭德星域,是人類文明崇尚基因改造的分支。在7光年外的沃爾夫星域攀上機械文明至高點的同一時間,柏蘭德星域也達到了人類文明在生物化學方面的額頂點。雙方因爲誰才是人類文明的繼承者,以及誰代表了更先進的文明發展問題,從口水戰逐漸演化爲真正的戰争。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可以說是人類文明曆史上延續最久遠的戰争,一直持續了超過500年之久。
亞人們所屬的正是柏蘭德生化文明,他們隸屬于柏蘭德遠征艦隊的一部,本來的目的是什麽因爲情報确實無法得知。
我隻知道他們同比鄰星鬼子達成了某種協議,派駐了這支幾百個亞人組成的部隊駐紮在泰坦艦上。
前不久,比鄰星人的情報網發現了火星地底有沃爾夫人活動的痕迹。這則情報觸動了柏蘭德亞人們的神經。他們嘗試同比鄰星艦隊高層交涉,要求他們派遣力量查明情報的真相。比鄰星人确實聽從了意見,派出了包括一艘炮艇以及精英特種部隊在内的精銳對于情報進行證實。
結果火星之眼的攻防戰,以及木星艦隊出人意料的頑強打亂了原有計劃。在探查部隊全軍覆沒,亞人們要求繼續增派部隊,甚至自己出動時,被比鄰星艦隊高層以戰事緊急爲由拒絕了。
要知道對于柏蘭德人來說,其它什麽都是假的,沃爾夫人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事情。至于他們同比鄰星人的協議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在這群亞人的考慮範圍之内。
趁着泰坦艦陷入接舷戰的泥沼,他們實施了極其大膽的計劃,派出人手攻占泰坦艦的主要機構,以迅雷的手段殺死艦橋的高層,再利用重力翻轉的辦法,大量殺傷混戰在艦腹内部的戰鬥雙方的戰士。終于掌控了泰坦艦的絕大部分主要機構,亞人們認爲時機成熟,想要最終奪取整艘泰坦,并急于讓泰坦航向紅星之眼附近,他們一定要找出沃爾夫人在火星深處做些什麽,并通報主星域才肯罷休。
至于其它的零散的情報信息,以及關于柏蘭德主星域的一些事情就不是我所關心的了。
得到了所需要的情報,我通過特殊的人機界面,這還是伍德專門爲我的感知能力設計的,現在用來有着斯人已逝的傷感。我把所有認爲有用的東西都複制到了随身終端上,并通過戰術網路傳遞給了法魯克,要求他們立刻以最高優先級别上報中校。
确認情報已接收,法魯克立刻發來通訊請求。
我通過戰術網路回路臨時接通了通訊連接,結果跳出來的影像卻不是法魯克那張胡子拉碴的臭臉,而是雪代急切而焦慮的面龐。
“終于聯系上了!從剛才開始一直沒有回應,嘗試呼叫你們兩個都不在線。你的生命系統也處于離線狀态,伍德這家夥又沒有生命信号裝置,簡直是把我急死了。怎樣,任務還順利吧?中校已經幾次發出催調指令了。我隻能暫時幫你盯着,等你們回來後,要立刻回複他啊!對了,那個死宅哪兒去了,讓他快點滾回來,說再不會來老娘要他好看”
雪代呼噜噜說了一大堆,沒有給我流出回應的機會。我的心裏很難過,本想趁着回去的時間,好好考慮一下怎麽把真相告訴大姐頭的。
現在她自己問出來,我也隻好硬着頭皮回答了。
“呃雪代有件事情必須要先告訴你,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說出來”
雪代:“婆婆媽媽的做什麽?你難道也被那個死宅傳染了?我告訴你,笨是會傳染的,趁早離他遠點,知道嗎?我這輩子算是被他給綁死了”
她的話說道一半便停下了。我想她是從我的神情中讀出了什麽吧。
我:“呃事情是這樣的”
雪代:“求求你,别說!”
我:“什麽?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雪代:“真的,算我求你了,什麽都别說就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好嗎?”
從帶着哭腔的聲音裏,我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