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班報告,攻擊前進25公裏,無異常。”
“重步兵小隊定時聯絡,我部所在位置,已能目視敵城市建築群,未發現守備部隊。”
通訊回路充斥着戰友們無異常發現的報告,而我的小隊甚至來到火星之眼的核心邊緣。
城市、倉庫以及礦業設施,籠罩在灰色的霧霾中。沒有燈光也沒有活動的迹象,十足死城的模樣。
一股涼氣從背後竄起,直達脖頸處。
我猛的哆嗦後,清醒過來。
被人窺視的感覺揮之不去。
我不認爲這是錯覺。
事實上登上崖壁,前出到這個位置,一直沒有遭遇敵人的阻擊是極端反常的事情。
要說敵人沒有陰謀,打死我也不相信。
可問題就在于,身在大軍之中,明知是陷阱也必須跳下去。
重步兵小隊正處于明知是火坑,卻不得不跳進去的尴尬狀态。
等待進一步的指示期間,我把三具重步兵擺放在攻守自如的位置上。
經曆過數次慘烈的戰鬥,我已經明白小心謹慎的重要性。
即使西蒙同萊昂一起建議,解除重武裝,采用輕步兵模式站哨也被我否決了。
并非我不懂得一直悶在鐵罐子裏的難受,實在是性命攸關,再小心也不爲過的。
兩人的年紀都比我大,且是正規軍校出身。
我的從軍資曆淺,又不是科班,自然被他們認爲是走門路上位的關系戶。
不同意降低哨戒标準的提議,被他們看成過分緊張的表現。
本來對我就不甚尊重的兩人,這時候在言語上更是冷嘲熱諷的,就差惡言相向了。
我不再是剛入伍時那個脆弱的義勇軍菜鳥。對于兩人的想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隻要他們遵照命令執行就好。
我真正關心的是敵人發動的時機。
要知道敵人隻是撤退,而并非潰散或者投降。
15萬戰力強橫的部隊,一味收縮防禦的最終目的,肯定是強而有力的一擊。
問題在于,他們會在什麽時候發動攻擊,以及我們如何應對。
連長同我的觀點一緻。
他告訴我,已經把偵查連的彙總意見上報旅部。
我們讨論了很久,猜測右翼的偵查部隊也會有相似的意見呈報上去。
“希望旅長能聽進意見吧……”
連長語氣中的無奈也是全旅老兵們的無奈。
自從行動開始以來,112旅唯恐被人奪了戰功似的,一路狂奔向前。
根本不顧及敵人的埋伏。
像現在這種天塹地帶,部隊主力在離開我們這支先頭偵查部隊隻有不到30公裏峽谷内前進。
這是嚴重違反偵查規程的做法。
要知道一旦偵查部隊遭到襲擊,敵突擊部隊快速穿插并發動襲擊,30公裏是眨眼即到的距離。
一些射程較遠的戰術支援火炮甚至不用移動就可以把主力納入射程。
這種情況下偵查部隊不可能起到應有的預警作用,而主力也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也就是說,112旅其實是在沒有偵查的情況下蒙頭瞎闖,面對武裝到牙齒又狡猾異常的比鄰星鬼子,不吃虧才是怪事。
一路走來,越來越詭異的局勢本身既是天然的警告,而旅部竟然無視所有的規勸,始終貫徹前進的命令。
好像112旅除了前進就不存在其它的選擇。
直覺告訴我,這次等待也不會有結果,旅部的決定應該隻有一個。
随着嘟的一聲提示,戰術鏈路中,命令項完成了更新與同步。
我不由得要爲微波中繼系統的啓用叫好。
盡管還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方便,至少部隊的傳令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個等級。
“偵查連全員注意,繼續攻擊前進,突入城區,直到遭遇阻擊爲止。”
雖說有了心理準備,看到命令後我還是經不住大歎一口氣。
果然如此。
旅部這是要一頭撞死在包圍圈的節奏。
“哼,羅蘭這是要讓全旅爲他陪葬!”
連長的通訊頭像擺出深惡痛絕的表情。
我不置可否的應和着,隻覺得嘴裏一陣陣的發苦。
重步兵小隊可是偵查連的先鋒,照這個趨勢我們三人不就是第一批陪葬品嘛。
雖然我不畏懼犧牲,甚至有些期待死亡帶來的解脫,不過讓我死的如此無意義,還是不願意的。
“希望兄弟部隊的偵查單位能分擔敵人的火力吧!”
我連自己都不相信這句話能夠實現。畢竟其它偵查單位,不太可能像我們一樣突前。
關閉通訊,擡頭望向那死一般寂靜的城市,我也隻能長歎了。
“準備突入城區,注意偵查前進。”
“什麽!你到底有沒有打過仗?這種明明是陷阱的地方還要突進?”
西蒙尖着嗓子大嚷。
萊昂的信息回路也已接通,從頭像的表情能夠看出露骨的嘲諷。
我很爲難。
他們的反應實屬正常,可是旅部無視我的建議,又有什麽辦法呢?
“上級的命令,不是你我可以質疑的,快行動吧!”
也許是語氣不夠堅決的緣故,走了幾步後發現兩人沒有跟來。
“隊長,這是去送死,恕我們不能從命。”
萊昂的語氣很平靜,我卻能夠感覺到他對我的蔑視。
“……”
我猶豫了一會兒,本想拿命令去壓他們,又覺得那樣做很卑鄙。
作爲先鋒的先鋒,我們小隊一定會遭遇恐怖密度的火力打擊。
面對必死的結局,他們不願參與也是人之常情。
“随你們吧,同連長說,是我命令你們回防連部,他不會怪你們的……”
“哼!你以爲這樣就……”
我不等西蒙把話說完就切斷了通訊。
雖然知道是誤會,我還是對于他們的态度很失望。
我英勇作戰,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他們憑什麽隻根據出身和資曆就用有色眼鏡看人。
不願解釋,那是因爲我有自己的驕傲,并非我甘願被人非難。
沒有再去管兩個不聽話的手下,我操控重步兵向城市突進。
很快委屈的情緒就被緊張所取代。
即使明知是自殺任務,面對即将到來的死亡,我還是無法做到完全放下。
心裏想着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我一頭沖入灰褐色的霧霾中。
進來的瞬間我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是數據鏈路中斷了。同通訊車的光連接處于極端不穩定的狀态,丢包率高達95 % 。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完成哪怕最基本的數據握手。
其次是霧霾太濃了。
除可見光外,連紅外和深紫外譜系的偵測也無法穿透它們的包圍。
雖然不知道霧霾裏有什麽,也沒料到它對于光探測的影響達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我還是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照明信号榴彈,把特種炮彈推入手持式加農炮中。
不确定信号彈在濃厚的霧霾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過這已經是失去數據鏈路後,我唯一可以警告後方的手段了。
希望兩個笨蛋看見我的信号後能夠及時警告連長吧。
我強忍着轉身逃跑的欲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繼續深入變成墨汁般濃稠的霧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