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李小姐是個很聽話的乖寶寶,今晚與府中的嬷嬷學習了一些令人害羞的男女之事後,便準備沐浴早早睡去,心中正想着當日在皇家園林裏太子殿下持槍與那個可惡的刺客鏖戰時的英姿,卻聽屋子門口的丫鬟尖叫,頓時慌了神。
“采花賊!”
護主心切的丫鬟也不管生命危險,死死的堵在門口,指着驚慌失措的邸朗與秦鍾厲聲大喊道:“有采花賊!”
秦鍾與邸朗面面相觑,緊接着便飛身越于樓宇之上,往圍牆方向逃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大内高手,有一人手中銀針破空而出,刺中丫鬟後頸,隻見那名小丫鬟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安靜的蘭亭侯府頓時喧嚣而起,護院武士破門而入,持刀四下搜尋。
原本已經上床和第三房小妾濃情蜜意的蘭亭侯聞訊趕來,甚至連鞋子都沒來來得及穿,聽見家中奴仆的隻言片語,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蘭亭侯在大堂内看着頭發還濕漉漉的小女兒正掩面哭泣,負手在後不斷的來回走動,指着蹲在地上的幾名護院武士怒斥道:“擅闖我侯府,入我女兒的閨房,今日如果不抓到那些該死的東西,老子就先把你們給活剮了!”
護院武士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趕忙說道:“侯爺,那些闖侯府的人一看就是高手,不僅輕功高妙,甚至還是團夥作案,小的那些下屬追出去後他們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侯爺,這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蘭亭侯緊皺着眉頭,看向一邊的夫人問道:“米兒還沒醒?”
蘭亭侯的大夫人正在小聲安慰着自己女兒,聽了蘭亭侯的話,悲憤說道:“那幫歹人心狠手辣,米兒不知道被他們施了什麽手段,到現在還在昏迷之中。”
有府中清客拿着那枚銀針走到蘭亭侯身邊,附耳說了幾句之後,蘭亭侯的神情驟然睜大,望向謀士問道:“你沒看錯?”
“八成把握。”謀士小聲說道,“侯爺,隻怕來的那位......”
“好了。”
蘭亭侯揮手制止了謀士的猜測,看了眼四周的人說道:“這件事誰都不準說出去,要是外面有了風言風語,你們全都活不了。”
護院武士與丫鬟們吓得瑟瑟發抖,急忙跪下。
蘭亭侯走到自己女兒面前,蹲着身子溫和問道:“乖女兒,告訴爹爹,你有沒有被那個人看見一些......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
李家小姐還以爲自己的父親認爲她已經沒了清白,梨花帶雨的俏臉上閃過一絲絕望,哭泣道:“爹爹,女兒絕對沒有對不起侯府,您要是不相信,女兒隻能已死證明清白了。”
說完,便與蘭亭侯夫人抱頭痛哭。
蘭亭侯的臉上很明顯浮現出了失望的表情,這要真是那位深夜到訪,蘭亭侯可真的是求之不得,這事就算鬧到宮裏,那也是侯府占了道理,到時候.....自己女兒想不成太子妃都難。
李家大小姐在夫人和丫鬟的攙扶下回了閨房,蘭亭侯坐下之後喚來那名謀士,囑咐道:“你親自去趟京衛指揮使司,打聽一下,如果确實是猜測的那番,我侯府可要喜事将近了。”
“明一早就去金陵府衙門報案,不要提起小姐的事,就說.....”蘭亭侯微微思索,這才說道,“就跟王屹說,有個年輕人,入我府中偷盜,在小姐的院子前被發現之後,倉皇而逃。”
“在下知道了。”
謀士領命出了侯府,手中那枚銀針随即便被他扔到了花叢之間,身子隐沒在了黑暗之中。
....
邸朗與秦鍾一口氣跑出了十幾裏才停下了腳步,蹲在街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邸朗顯然沒有預想到自己此行會被人發現,拉住秦鍾的衣擺問道:“這下怎麽辦?”
秦鍾搖了搖頭,苦着臉說道:“殿下,這回事情要真鬧大了,我可能會被陛下拖去出砍了腦袋,到時候你可得幫我求情。”
“不至于。”
邸朗抹掉額頭上的細汗,有些失望說道:“就看見了一個背影,正臉都沒瞅見。”
“這事要是被母後知道了,恐怕我得被禁足。”
邸朗和秦鍾走在大街上,不知爲何來到了秦淮河畔,太子爺望着滿江花船和邊上林立的青樓妓院,怅然若失:“秦鍾,你說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成親,是種什麽感受?”
“我又沒成親過,不太清楚。”
秦鍾想了想,說道:“雖說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但也有句老話,所謂日久生情,說不定處着處着,就處出感情來了呢。”
秦鍾正準備給邸朗這個雛兒好好上堂課,卻發現這小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岸邊的一條花船,船頭坐着個正在彈琵琶的姑娘,穿得清涼,肩上的薄紗在風中輕揚,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一雙狐媚的眼睛正不斷的沖岸上的邸朗抛着媚眼。
邸朗咽了口唾沫,指着那個雛妓問道:“秦鍾,這就是傳說中的秦淮河花船?”
“是的,殿下。”
“給錢就能那什麽?”
“是的,殿下。”
看着邸朗躍躍欲試的模樣,秦鍾急忙拉住他,驚恐萬分的說道:“殿下三思啊,你這清白身子可不能交代在這裏,今晚陪您說來,我估計也就是被打幾闆子,可你要是上了那條花船,我真的就要被拖到午門砍腦袋了。”
“瞧把你給吓得。”
邸朗瞥了眼秦鍾,大感無趣,兩人蹲在岸邊望着繁華的夜市,邸朗說道:“這些日子裏,父皇越發關系我的功課,宮裏的那些個老頭也不像以前那麽好說話,那些惡心的詩詞古經,背不出來伸手就是一闆子,還有鴻胪寺那,動不動就得過去和西齊的大冢宰喝茶,秦鍾....”
“我很累啊。”
聽着邸朗的話,秦鍾笑道:“這才哪到哪,你是儲君,未來的皇帝......今後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是啊,所以我很惶恐。”
邸朗看向秦鍾,眼神中充滿了羨慕:“其實我更喜歡你的生活,可以去北方,可以上陣殺敵,也可以在這萬裏江山中肆意來去,可我啊.........隻有那座皇宮。”
無數曆史經驗告訴秦鍾,皇帝這個職業實在不是人該幹的事情,邸朗生性灑脫,最受不了按部就班,自幼他便經常看見自己的父皇在禦書房一坐便是一整天,甚少有閑暇的時候,即便如今四海穩固,皇帝陛下依然沒有松懈的意思,對東海參與倭寇的掃蕩,對北方的防禦,對西齊的戰事,皇帝陛下從始至終,都在爲自己曾經許下的誓言努力。
這代的大明皇帝曾經說過一句話。
“朕必将讓這片江山存在萬世,朕必将讓大明,成爲萬世大明。”
這裏的朕值得當然不是一位皇帝,而是包括邸朗這樣的後繼者,一個國家,億萬子民的重擔完全壓在一個人的身上,那種滋味,秦鍾永遠不可能了解。
他掏出那份名單和地圖,戳了戳邸朗說道:“還有兩家,去不去?”
“不去了。”
邸朗蹲在一旁搖頭說道:“其實沒什麽意思,隻是今後出宮的機會肯定越來越少,所以今晚才拉着你胡鬧,也不知那李小姐到底如何,實在不行,便娶了吧。”
邸朗此時此刻的神情十分落寞,目光正好放在不遠處的包子攤,看着那些白乎乎,冒着熱氣的饅頭包子出神。
成婚,儲君,皇帝。
這些東西都太過沉重了,一次性全部壓在身上,邸朗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承受和适應。
就在邸朗望着包子鋪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時,忽的,他面前出現了兩隻熱乎乎的大肉包子,邸朗疑惑的擡頭看去,一位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姑娘正一臉害羞的看着自己。
“我見你一直在盯着那些包子,所以就給你買了兩個。”
那位小姐把包子塞到邸朗手中,有些拘束說道:“看你這樣子,肯定是餓了很多天了,對不對?”
秦鍾匪夷所思的看了眼邸朗,因爲先前的倉皇而逃,他身上确實算不上幹淨,原本整齊的頭發也有些淩亂,在這種大家小姐看來,确實很落魄。
那位小姐的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算不上天姿國色,可看上去煞是可愛,尤其是淺笑時浮現的那兩個梨渦,更襯得她清麗脫俗。
小姐身後的丫鬟趾高氣昂的對邸朗說道:“咱們家小姐心善,還不趕快謝恩?”
邸朗把包子分給了秦鍾一個,一口咬下去被裏面的油湯燙得龇牙咧嘴,那位小姐攥着手絹,小聲說道:“我看你還年輕,也挺壯實,在哪兒都能找個活做,隻要人不是懶漢,肯定有碗飯吃......”
秦鍾下意識的跟邸朗拉開了一些距離,卻聽那名小姐指着自己說道:“你也是一樣的,長得這樣俊俏,可也不能想歪門邪道,做人呀,要腳踏實地。”
邸朗大口大口的把那隻包子吃完,站起身看向那名小姐,語氣真摯問道:“敢問小姐芳名?”
“你這人怎麽回事?”
身旁的丫鬟攔在了那名小姐身前,十分不滿說道:“我家小姐心腸軟,這才跟你們這兩個閑散漢子說點實在話,怎麽着,癞蛤蟆還想吃天鵝肉了?”
說罷,便牽着那位小姐的手離開了岸邊,遠遠望去,那位小姐已經和幾名家丁模樣的小厮會和,漸漸消失在了繁華的夜市中。
“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直到看不見那位小姐後,邸朗才轉過身,鄭重其事的對秦鍾說道:“這是心跳般的感覺。”
“這是狗血的感覺。”
說完,秦鍾扯了扯嘴角,搖頭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