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全境風聲鶴唳,郡卒老實的審視來來往往的商人,百姓,上下其手,卻不是要錢。
知黃巾亂起,魏郡小渠帥勢如破竹,郡丞當即封鎖壺關,親自去了,代替升官的都尉何葉。
每座城池都在惶恐,黑洞洞的城門堆着據馬,長矛兵多是新卒,看着信使策馬而來,咽下唾沫,持着的長矛高了分。
“涿郡信使,還不準備吃食,換馬!”
因爲黃巾的緣故,一路上的驿站空無一人,馬匹,人員,物資都被收攏到縣城裏面,配上武器,就是士卒。
好歹他們會騎馬,當當探哨,信使還是不成問題。
往往這種時候,底蘊才會被彰顯。
“來者止步!”長矛呈四十五度角,木制的矛身,鋼鐵打造的矛刃組合在一起,構成殺人利器。
高頭大馬前蹄離地,又落下,嘶鳴時噴吐的唾沫沾在說話人的臉上。
他是伍長,惱怒的擦去臉上的唾沫,厲聲道:“還不快快下馬接受檢查!”
信使滿臉疲憊,翻身下馬道:“吾乃涿郡賊掾,途徑此地,奉太守之令前往雒陽,不知這位兄弟可敢認耽擱之罪?”
捕賊掾見多識廣,寥寥數語,明裏暗裏的居高臨下讓小小伍長有些難堪,想要質問,卻又見來人衣甲染血,背負長弓,腰間系着短刀,腳下靴子是官靴。
即便疲憊,他對底層依舊輕蔑,來回踱步後對他說:“從涿郡去雁門,此刻至上黨,已經數日。若是二十日之前到不了雒陽,你等絕沒有好日子過。”
戰靴發出的聲響不高不低,捕賊掾見他默不作聲,索性命令道:“莫要浪費時間,給吾換上好馬,引薦縣令。”
伍長不敢拒絕,回身禀告隊率。
來人懶得浪費時間,道:“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番路過,還是互不相幹的好。”
隊率聽他是捕賊掾,又是太守所派,站在那兒,巍然不動,誰也挪不開眸子。
即便頭發散亂,臉頰上疲憊,他的精氣神依舊遠勝常人。
隊率見遠處并無異常,覺得安穩,便湊上前來,不緊不慢的說:“信使求教縣令大人之事或不成,不如先行歇息,吃着羊肉,溫一壺酒。此去雒陽快馬加鞭至多二日,今日方才二月十七,時間充裕。”
劉祯沒說的那麽着急,摸着空蕩蕩的腹部,看着風化的城牆,有些擔憂。
一路上,他都貼近太行山脈,也就是此刻的黑山,昨天夜裏碰到一支不知來曆的賊,接觸片刻,帶上的十餘騎士便損失殆盡,隻剩他一人。
短短時間便如此,他心悸,這并非大漢的軍隊,會對袍澤下此毒手。
風吹過樹梢,白桦林搖曳着,在春日的冰冷中忍住春意,依舊幹裂,筆直。
如隊率說的,一壺酒,切好的羊肉膻味處理的還成,入口細膩,缺了後世的調味品,依舊美味。
隊率自我介紹,他姓郝,名萌。
劉祯用箸挑選着羊肉,後世帶來的習慣難以改變不假,更多的是他不想記憶裏的他截然不同。
或許是這般真性情打動了郝萌,他吃着肉,喝着酒,表達了對幽州局勢的關切,聽涿縣血戰數日,漁陽太守公孫瓒引兵南下,擊破黃巾程志遠部,不由得拍案叫好。
這一聲叫好,本就無所事事的酒客們來了興趣,盡皆稱贊那漁陽太守公孫瓒。
劉祯想:這是需要英雄的時代。
于是乎,他婉轉的提及了黑山的事,得到對面很肯定的回答,太守大人自有辦法。
萬金油的回答和自己人的不靠譜讓劉祯哭笑不得,他不信此刻的太守能夠掌握全局,是名副其實的太守。
張昱此人他不曾見過,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又沒有半分信任感,得出這樣的結論也不足爲奇。
菜肴逐漸冷了,酒客們大嘴巴說的郝萌确認是真的。
北中郎将盧植在武陽,右中郎将朱儁在中牟本應該是機密的東西……他面無表情。
郝萌察言觀色不算厲害,單純的結交眼前人,嘻嘻哈哈的說着,笑着。
劉祯從思考中醒轉,抱拳道:“多謝郝隊率招待,此番去了雒陽,或歸涿郡,或留雒陽,下次相見,你我二人當不醉不歸。”
郝萌哈哈大笑,全然不知這番話是面子話,光鮮亮麗卻無半點真心。
見多了生死的劉祯,對離别麻木,念着,想着,久了,便忘了。
縣令終究沒有出現,他騎着棗紅色的戰馬奔馳在官道上,數裏方能見到一兩個人,孤零零的前進。商旅,因爲冀州戰亂,已經不走這條路了。
在路上大概走了三個小時,人逐漸多了,衣衫褴褛的少男少女,老人,婦女,健壯的男人都一個樣,髒兮兮的,麻木的望着他,看着他策馬揚鞭,消失在官道上……
“你知道嗎,我最讨厭的就是自诩正義的人,他們往往會把事情變得更壞,讓穩定的社會變成亂世,口口聲聲說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還不是因爲一己私利,把全天下,還喘息的人全部拖下水,一場場亂戰,下棋的人先後死了,脫穎而出的往往不是最聰明的,而是最堅韌的。因爲堅韌,他們一直堅持,讓戰亂持續下去,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人死去,無數的糧秣,物資被毀于一旦,旗幟獵獵,有多少人期盼着歸來。可他們向來如此,畫餅充饑。永永遠遠都不會給真正的答案,他們隻是需要勇猛的士卒,用腦袋管理他們,隻叫他們沖鋒,反抗,厮殺,死亡。别的不用管,哪怕死後洪水滔天。往往這些人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從衆,看着,聽着,議論着。恨不得把别人剛剛說的話,值得複述的話對着剛才那些人說一遍,彰顯自己淵博的知識,獨到的見解。好滿足他們的虛榮心,自豪感……可悲的自豪感。”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