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昱是其中之一,毫無技術難度的馬蹄鐵,雙邊馬蹬,高橋馬鞍最先在他的騎兵裏出現,接着擴散。
有如一滴水從荷葉滑落,掀起層層漣漪,有心的,無心的先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長子的新發明繼續擴散。
不多時,護匈奴中郎将袁恒站在戰場,看着騎兵在碎石上沖鋒,想着他上馬時的矯健。
這是一個身手一般的騎卒,此刻比之佼佼者也不差太多,策馬奔騰着,隻差駐馬張弓搭箭。
他是實用主義者,對身邊人道:“告知太原太守,并州刺史此事,切不可讓這等東西被鮮卑,匈奴人所知。”
本身擅長遊獵的鮮卑人得了馬蹄鐵,雙邊馬蹬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袁恒一清二楚,徑直上書雒陽。
官場上的忌諱很多,哪怕這東西并不能說明什麽,朝堂大夫喜騎射,可誰帶過騎兵,注意過馬蹄損耗?
指望朝中大夫,這本就不是靠譜的事。
喜笑顔開的工匠被勒令閉嘴,集中在一起,信使不斷南下北上,騎着快馬。
北邊的馬蹄鐵還算輕松,在雒陽久矣的程亮已經閉上了自己的嘴。
萬物都有兩面性,尚有豪邁大志的人,對紙的改變是支持的。
但朝堂上的老狐狸,隻是一聽,哪怕不知道程亮的後手是什麽,依舊前赴後繼的抵制。
竹簡成本頗高,書是世家的專有品,某種意義上,豪族比不上世家,就在書字上面。
沒有足夠的文化底蘊,一時富貴,終難以長久。隻有竹簡裏的東西能夠長存下去,教育後人。
竹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出現一種可以比拟竹簡的東西,價格低廉,易保存的東西,不管他叫什麽,不約而同的,世家會受到沖擊。
老狐狸不需要開口,便有一堆人氣急敗壞的阻止此事。
身着華服的張讓措手不及,不知道程亮如何想的。
過了十數日,此刻重提此事……他微微眯眼,饒有興緻的看着程亮,他孤零零的站在,等待着。
攻悍的人嘴幹了,吞咽唾沫的時候,程亮上前一步,對着朝堂諸公道:“某曾聽人言:曆史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諸君可曾想過,紙真的如此不堪,尚未變化,便被大人們說的如此不堪,若真是如此,臣願領罪。”
他不大給人反駁的機會,吸上一口氣,見陛下面帶玩味,“又聞言,‘變則通,通則濟,濟則達。’諸公真的願意用竹簡用上生生世世,不願意給子孫後代留下更多的東西?”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腹诽者不知幾何,往日跳在前面的王允去了颍川,當了豫州刺史。
乍看這是好去處,豫州富庶,實則不然。
蛾賊起,豫州不說十室九空,卻也不差太多,遍地的饑民,随處可見的骨骸表明豫州是何模樣。
有人岔開争論點,朗聲道:“侍郎大人一派胡言,子孫後代若是全靠父輩,又有何用?”
不少人觀左右,連聲附和。
也有人道:“若是紙張真如侍郎大人所言,爲何不見實物,不會是侍郎大人故意誇大,隐瞞,想要蒙騙陛下吧?”
故意拖長的聲音同樣有不少人支持,一票大臣虎視眈眈,不怕他弄出描述的東西,那是壞的結果。最好的結果是他弄不出來,問罪。
見多了刀光劍影的程亮不以爲然,不緊不慢的說:“諸位大人言之有理,可世間之事,來來往往者皆爲了利益。不知這紙,是否得罪了諸位,讓大人們懼怕尋常百姓得了紙,書,威脅諸位?”
幾乎所有人都對他的明知故問敢到憤怒,想要破口大罵又顧及自己的身份,糾結狀态下,隻能怒目而視。
劉宏跟張讓難得看到這些人吃癟,以往恭順有加,陽奉陰違的臣子們難得憤怒。
他們真的怕嗎?他們自然是不怕。他們怕的不過是程亮赤裸裸的蔑視,那居高臨下,世人皆醉唯我獨醒的傲然。
這樣的人,他們不喜歡。
程亮沒有絲毫不安,膽怯,猶豫。人類應該有的勇敢,無畏他身上都有。
他說:“諸位大人,現在是光和六年,大人們還想跟光和元年一樣?回到回去,而不是展望未來?新的時代即将來到,未來是陛下的,也是諸公的。”
沒人明白他的意思,突兀,沒有上下銜接的話,新的時代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程亮冷眼旁觀,對這些人沒有半分好感,一個個利己主義者,爲了利益什麽都敢說。
他以前不喜歡這樣的人,現在厭惡這樣的人。
張讓對劉宏說:“陛下,程侍郎所言甚是,此時天下不定,必以新政,新策輔以大将軍,方能取勝。”
曾河南尹現大将軍何進不得不出聲,參與這一面倒,又勢均力敵的争吵。
他低眉順目:“張常侍所言甚是,未必不可一試。”
他是願意賣一個人情給程亮,給張讓,給陛下。
沒人相信這件事沒有陛下參與其中。前一次讨論紙,陛下退卻,導緻程亮難以力敵。當所有人議論紙時,陛下快速通過了幾個無關痛癢,又很重要的任命。
他們沒辦法反對靈帝所有的話,有針對的挑選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才能保持勢均力敵,大臣們沒有危機感。
劉宏點點頭:“如此,那便試試,全權由黃門侍郎程亮負責,七日不知夠不夠。”
程亮遲疑後拜道:“七日夠了,臣謝過陛下。”
七天不算長,也不算短,限定時間不過是爲了堵住他人之口。
拉偏架也得表明上公平公正一點,劉宏深谙此道。
他說:“那便七日,若是朕不能滿意……”
程亮沉聲說:“願受處罰。”
年輕的官員高興的緊,他們剛才聲音最大,措辭也最強烈。
洞悉世事的老臣不動聲色,不言不語。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陛下跟那程公明的雙簧,演的好戲。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