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又看,他提議道:“不如将糧秣賣出部分,用于官吏,民衆,以期明年。”
他仍舊學不會官話,一雙眸子亮晶晶,抓起一把谷子,手掌張開,谷子順着指縫滑落。
三年期的沉糧最多,那一年豐收。
郡丞向來張狂,對新來的上官幾分謹慎,低着頭,斟酌道:“太守大人所言極是,下官自當照辦,隻是去歲大旱,未測波及……”
蕭璃聽着,心已經不在這一倉倉的谷子裏。
他想着這些糧秣賣出能夠值多少錢。
對曆史,每個人都有熟悉,陌生的部分。對三國,他看多了演義,到了雒陽,看着繁花似錦的大都市,一陣陣恍惚。
倘若漢服娘少一點,衣冠鮮豔的華服男子不高談闊論,素衣男女不腰間系長劍,這肯定是橫店。
在雒陽,他看到了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面。
在南下的路上,他花光了所有錢,其實也不多,幾貫錢罷了。
以小見大,交趾司馬超默默看着他,久久不語。
他聽蕭璃不止一次說:“我要改變這個世界。”
他強忍笑意,聽着他的豪言壯語,并不相信這會成真。
未來就在腳下,腳下的路是什麽樣子,尚且不清楚,單單靠揚言,他還要去澳大利亞捉袋鼠,這可比去美洲方便的多。
戰艦一路南下,在島嶼間穿梭,所過之處無一不臣服。
他有點想快快到達自己的地盤,交趾。
交趾刺史證明交趾的重要性,在路上他方才知道交趾此時還不叫交州。至少官面上的說法是這樣,民間的則無所謂。
“我曾經想過。”他看着郡丞,縣令,縣丞,一衆掾吏,故意賣了一個關子,等待了兩秒之後方才繼續說:“合浦郡應該是什麽樣子,是否應該是兵精糧足,是否有能力護衛周邊,免得蠻人爲禍,爲陛下守衛南海。”
在場的人噤若寒蟬,不敢應答。
“可我到了這裏——徐聞、朱涯太遠,林允,高涼也不近。除了這合浦,我就去過朱盧。”
“當時我就想,如果合浦縣,乃至于合浦郡都是這樣,會有太多人掉腦袋。”他指着外面,“若非交趾太守司馬超勸我,言: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前任太守如何做的,與之相反尚且有救,如若照搬死路一條。”
警示的目光并沒有讓人心悸,這番話他們頭一次聽,卻不想改變,私下看看,更是助長了這種看法,他們堅定了信念。
蕭璃看着唯唯諾諾的下屬,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單純的恐吓,照本宣科的話說出來。
若是有筆,他想他能把他們此刻的樣子記錄下來,作爲證據。
達官貴人們在不尴不尬的氣氛中吃過了午飯,想着,念着,糾結着是否就此收入。
同僚的堅持隻會讓他們忐忑不安,不是誰背後都有人,不是誰都敢于冒犯太守的權威。
更多的人隻等太守大人一聲令下,趕緊回去商量一下今後該如何。
官場講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太守,除了郡丞縣令和一些緊要的官職不能輕易罷免,其他官職是不需要上報雒陽的,找個由頭就能拿捏一番,倒向,站隊很重要。
太守想要做一番事業,先決條件便是控制住整個郡,從上到下,任誰都挑不出毛病的時候才是做事的時候。
在那之前,本土派,郡丞一系的人,說破大天都不會跟太守站在一起。
郡丞面無表情的回到了家,破天荒的他這麽早回家,因爲太守大人下令放假,其實就是休沐。
假期稀少的官員來不及高興,換一身衣服就開始走街串巷,跟親近的人喝上一口酒,讨論未來該如何。
新的太守,新的一年,固定的未來,他們躲避着一些人,任由他們嘟囔。瓜分利益的人足夠多了,他們的重要性幾無,不少又是前任太守大人,注定會成爲新太守的狗……
綠色在南方并不稀缺,往往北方官吏被調至南方都會瞠目結舌,看着窗前的新綠久久不語。
相比中原,合浦算是另一個世界,蠻族,海賊比比皆是,沒有中原的安定。
然漢人多住在城内,早出晚歸經營着自己的田地,每到農忙的時候,郡兵往往被派出守衛糧食。
蕭璃的性格偏軟,講出那一番話之後轉身回了後院。
值得一提,太守府富麗堂皇,占地頗大,便是在合浦這偏遠之地,仍舊價值不菲。
來往的商旅,船隊,可以不去南海郡,也可以在南海靠近交趾的點補給,卻不能越過合浦。
合浦管轄的地方是現在的兩廣一部,并不起眼的朱涯州就是南海倒過來,此刻還屬于蠻荒之地。
大家就這樣分手的時候,他還在觀察,想着他們的表情,将今天遇到的事複述給老仆。
老仆背早已打不直,在後院轉來轉去,吩咐賊捕,下人片刻不停,把偌大的太守府按他的心意布置。
眼界寬了,太刻意的家居帶着刻意二字,自然不美。但堂堂太守,便是刻意,也得刻意下去。
花費錢财是小,丢了面子是大。蕭璃想着曆史上有誰是爲官清廉,古樸而得以善終的。
想來想去,他都不記得有這樣的人存在。
上下效行講得便是上下思想一緻,這便是效行。
他不禁自語:“以後未必不可。”
老仆聽他說話,小跑着侍立在他身邊,問詢:“主人,他們大抵不會如您所願。這合浦郡上上下下,朱公偉再來一次,怕是也不會殺錯人。”
光和之前,朱儁曾任交州刺史,對官,對民一視同仁,所有過錯,盡皆斬之。
由此,他方才帶着五千家奴,大破賊兵。
老仆曾言:“交州之事,皆源于官吏,少民。前者代表朝廷,一舉一動,牽動人心,重稅,酷吏,貪官都會讓民不服,從而起。漢民尚且如此,少民無處申冤,更會拔劍而起。那刺史來達,惡名遠揚。”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