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校在城頭,一頭鑽進城樓,看着被綁在這裏面的縣令,一揮手便有人拿開麻袋。
縣令不太适應突然變強的光線,眼前的人開始清晰時,他不複剛才的沉默,破口大罵:“爾等賊子,休想我歸順你等,助纣爲虐。”
左校性子不錯,隻是長劍一指:“前河内太守何邡究竟是什麽人,若是不說,我定斬了你!”
縣令聞言一喜,湯陰在河内東北角,比鄰魏郡,本以爲必死無疑,此刻卻聽到何邡之名。
私自募兵這事仍誰都不能爲其辯解。但私下同情何邡的人不少,尤其是太平道暴亂之事,整個湯陰都惶惶不安,有錢的,有權的大多離開了湯陰,前往雒陽。
什麽都沒有的,身負職責的提心吊膽,把神經繃得緊緊的,不知道蛾賊什麽時候過來。
當他知道邺城失陷,太守被殺的時候,已經是數日之後,本還奇怪的富商爲何離去,也有了解釋。
縱然每個人的圈子不一樣,某些消息總會傳道有心人的耳朵。郡丞下令的時候在的不過二三人,還不是河内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素來不喜歡郡丞,見有先見之明的太守來了,喜不自禁的繼而破口大罵:“賊子,若是此刻跪下束手救下,本官在太守面前說上幾句,爾等還能有條活路,若是”
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他恍惚,看着那手,倒吸一口涼氣。
左校吩咐道:“給我好好照看他,若是何邡攻城,立馬殺了他,扔下城牆。”
左右稱諾,退下,等左校一走,便笑嘻嘻的說:“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哥幾個,我們可得好好照看他。”
笑聲越來越大,遮住了慘叫聲。
何邡一直等着探騎消息,城門一戰見過血之後,士卒們的精氣神好了許多,盧植征召的工匠趕制的器械已經完畢,大約在中午就能開始進攻。
埋鍋造飯的時候到了,香噴噴的栗米,後方送來的野味是将官們獨享的。
何邡雖然不想有差别,但事實就是如此,官軍,官軍,先有官,才有軍。
況且野味難以滿足三千人,便是三百人,都無法滿足。
但大多人已經滿足,吃飽之後,等待着命令,開始攻城。
軍候們抖擻精神,這是第一戰,建功立業的時候,若是拿下湯陰,斬獲皆多,如何也不至于還是一縣尉。
武官比文官少,人少,位置也少,難以升遷。想要升遷,除了立功,家世,别無他法。
此番遇到大戰,自然是摩拳擦掌,擠破腦袋都要去前線,立上大功。
功勞二字,向來是先有勞,後有功。
軍候們争得面紅耳赤,也沒有争出一個所以然,沒人願意在最後,留守大營,若是保護何邡,誰都願意。
可何邡不願意在湯陰浪費時間,三千人擊潰近萬黃巾的戰績擺在眼前,他不信那黃巾賊能夠把幾萬人擠在城牆上,密不透風。
若是那樣才叫好,弓箭手覆蓋過去,幾輪,足以讓人膽寒。
打仗打的就是士氣,勇敢。
勇敢的人總能夠多活幾天,不勇敢隻能死。
先手很重要,有了先手就能掌控一切,将對方玩弄于鼓掌之中。這是機會,他不能放手。
不過他并不拒絕這樣的争吵,輕喝一聲,對着所有人道:“湯陰并非大城,斥候言一面城牆至多千人防守,若是圍四門,難免力竭,不如強攻南門,攻其一點。”
衆軍候皆稱好。
何邡又道:“若是齊攻一門,難免分先後順序,不如你等抽簽決定誰先誰後,城中黃巾不知幾何,至少二萬,諸位盡可俘獲,作爲功勞,在此刻争先又有何用?”
此話一出,他們互相看看,一起拱手,看着侍衛從拉開簾子,送上一截竹筒,幾多竹簽。
軍候們一頭霧水的看着,不知主薄大人此爲何意。
竹簽被何邡抓起,這一把長短近乎一緻,卻染着不同顔色的竹簽被他扔在竹筒裏,搖晃之後,抓在手上,不慌不忙的說:“諸軍候看好了,這裏面的竹簽,若是紅色,爲先鋒,若爲黑色爲中軍,若爲黃色爲後軍,一切皆看天命。不,皆看你我運道。”
他本想說一切都看天命,但太平道打的旗号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時候講天命,有些不妥。
話音剛剛落下,他便把竹筒晃了晃,對這樣一人道:“張軍候,您先請。”
張軍候四十來歲,受寵若驚的雙手捧着竹筒,想要看清卻見主薄收回竹筒:“抽吧,能不能先攻入湯陰,皆在此刻。”
張軍候苦笑一聲,遲疑着抓了一根竹簽,細細看了,方才松了口氣。
其他人見他松了口氣,不禁正了正色,變得嚴肅,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竹簽。
軍候們先後得到了想要不想要的結果,聽着主薄大人激昂的聲音,鬥志昂揚。
“很多時候,我們的命運不在自己手上,比如此刻。我們得爲了家人,未來搏鬥。但走出這座營帳,我們便是爲自己的未來搏鬥。就像那些黃巾賊昨夜的襲擊一樣,那是他們僅有的手段,用來摧毀我們的手段。”他發現自己的忽悠能力越來越強,不遲疑的長篇大論:“我們昨夜勝了,今天還将取得勝利,擊敗黃巾賊,拿下湯陰,等待援軍,攻入魏郡,破巨鹿,封蔭後人!”
大多人都不喜歡空話,但對可能做到的事一直锲而不舍。湯陰就在眼前,未來的事軍候們各有打算,但他們現在齊心協力,不把蛾賊放在眼中,隻等一聲令下,就帶着本部攻城。
“衆将聽令!”
“屬下在!”
“午時三刻準時攻城!各部銜接進攻,左右偵騎護衛,切不可大意。”
“諾。”
戰争機器開始開動,連日折損不過二百人,從朝歌帶來的二百郡兵正好補充在裏面,見過血的,多少也算是精銳,可堪一用。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