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太守何邡被拿下的消息打破了光和七年短暫的平靜。
不到十天,陛下任命的太守便以謀反罪拿下,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朝堂上的争鋒與地方關系不大,上黨太守張昱緊皺眉頭,不得不将尚未付諸實行的募兵計劃壓在心中,一時反倒少了錢糧的需求,隻是下令,加緊訓練郡兵,他會随時抽查。
泰山郡的消息幾乎是在命令傳遞下來的同時被宣揚開來。
都尉不似縣尉一般愁眉苦臉,他是太守的佐官,直轄,有管轄郡兵的權利,是對邊郡太守的制約。
縣尉忐忑不安,生怕太守大人學着那泰山太守王嶂,直接革拿五個縣尉,親自起草奏折,遞與雒陽。
都尉喝了一口酒,知曉他心中所想,笑了:“太守大人恐怕現在還不知曉你等作爲,此刻補救,還來得及。”
縣尉大喜過往,上司的表态讓他完成同僚委托的任務,不由輕松幾分,端起酒杯,“敬”字還未說出口,便被打斷。
來人是一賊捕,一小吏成了太守親信,地位水漲船高,即便他是長子縣尉,也得讓上一分。
“錢五兄弟,不知前來有何要事?”他不但不怪罪,反而臉上堆滿笑容。
錢五尚且知曉分寸,笑了笑,對都尉、縣尉拱手道:“都尉大人,太守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移駕太守府?還請縣尉大人自便。”
都尉放下筷子,起身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道:“太守相邀,必有要事,還望海涵。”
縱然尊卑有别,都尉還恪守禮節,告了歉方去。
都尉正是何葉,南陽人,年不過二十三,便身居都尉一職,比袁恒也不差多少。
到了太守府,張昱還在一張地圖上指指點點,郡丞一副不關我事的恹恹欲睡,虧的屋内熱氣騰騰,不會受了風寒。
“劉大人,不知這幾處開墾出來如何?”張昱在得知長子周邊二十裏的土地全部有主眉頭便緊皺,這上黨人口不多,占據的土地可是不少。
更讓他惱火的事,郡丞回答,尚無可以開墾的土地。
無可奈何的翻開沒有比例尺,也沒有具體劃分,隻有幾個地名的地圖。
畫上樹,那便是叢林,畫上彎彎曲曲的東西,便是河流。
扔下毛筆,他揉揉發漲的腦袋,“河灘,森林,草地,由官府主導開墾,民衆有意者,開墾出來的田地今歲五十稅一,之後三年三十稅一,如何?”
郡丞猶豫着潑了冷水:“去歲大旱,百姓損失嚴重,上黨一地比不上中原富庶,此番大旱,恐無幾人願意開墾田地。”
對此張昱有了打算,接着剛才的話,擡頭看了一眼到來卻默不作聲的都尉,“對優秀者給予獎勵,提供部分種子,租借耕牛。”
都尉何葉看不下去,這一切都像是天方夜譚:“太守大人所言甚是,種子可以發放,耕牛更可以租借,百姓雪中種地,種子耕牛從何而來?”
張昱指了指西方,斬釘截鐵:“西域!”
郡丞不得不提醒他:“朔方郡羌胡雜居,馬賊衆多,商隊無法通過走河東安定花費時間頗久,來去數月不說,傳聞涼州羌人不滿朝廷,可能叛亂。”
“如此說來,本太守所做,皆不可爲?”張昱忍住怒氣,沉聲問道。
都尉何葉忽的拱拱手:“不知太守大人尋下官有何要事,長子城牆殘破,上任太守言:上黨地處并州腹地,怎會有敵國外患,故不與理會。”
他頓了頓,捧道:“幸得太守信任,此番長子城牆定然固若金湯。”
張昱聽罷,心情好了一分。
郡丞像是想起了什麽,急道:“太守大人,上黨府庫錢不過十萬,糧不過一萬石,怕是難以支撐修繕城牆之用。”?
張昱臉色一黑,想拂衣而去,卻又不敢。
他終究不是地頭蛇。
“還請何都尉移駕壺關,修繕,并訓練周遭郡兵,謹防黑山賊下山襲擊黎民。”
何葉微皺眉頭,沒有拒絕,拱拱手離去。
郡丞看都尉被誘惑引誘,暗罵一聲,不動聲色的說:“太守大人即是爲了上黨百姓,府庫中錢财用法還需謹慎,否則上面交不了差。”
張昱微微笑,明白他的意思,腦袋裏多了一個名詞——匈奴。
自古以來遊牧民族都有大量的牲口,獨特的遷移屬性能夠在廣茂的大草原上養活自己。
南方的農墾民族卻不得不面對,勞動力的缺乏,牲口的稀缺。
南匈奴依附以來,成了大漢的第三個牧場,第一個可以提供大量牛羊的地區。
持續近百年的羌戰拖垮了羌族,匈奴人在更早的時間被擊敗,一部成爲大漢的北面屏障。
東北的烏桓人一直被大漢節制,又面對逐漸強大起來的鄰居們,三部烏桓的處境一直很尴尬。
牛的來路解決了,府庫空蕩蕩的現實讓他冷靜幾分,直觀又不直觀的望着西北。
絲綢之路因爲戰争不斷開啓關閉,每一米都是屍山骨海,數不清的商旅從這裏通過,前往西域。
對很多人而言,玉門關是他們的起點,對更多人而言,這是他們的終點。
蒼鷹在天空中翺翔,鮮卑人的部落成了荒地,數百人被一一斬殺,老弱婦孺也不例外。
馬賊和遊牧民族不一樣,前者想要一切,會放棄,摧毀拿不走的東西。
後者貪戀一切。
三十遊騎被鮮卑人一個沖鋒撞上,成爲血肉的一部分開始,不順利就成了主流。
戰争的号角大多是牛角号,穿透人心。
不斷的逃竄,馬匹看管不善走失,奴隸們大懼,全部跪在地上,聽着馬賊們肆無忌憚的笑聲,頭擡得更低了。
“住嘴!”這是羅燕毫不掩飾的呵斥,他老大的力氣扶起一個奴隸,聽到他的回答,将興奮抛的一幹二淨。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羅燕的兄弟,生死相依,你不再是奴隸,你們都不再是奴隸!”羅燕不在平靜,這幹巴巴的奴隸居然是漢人!
沒有歡呼,隻有漠然,他們習慣了現在的一切,逆來順受,馬會逃離他們不會。
“我不管你們是什麽人,我隻想你們不再被任何人欺負,不再被欺負!鮮卑人給你們的恥辱,十倍還之!”他斬釘截鐵,顧不得矜持,聽他們木然的下跪,稱呼各有不同。
大頭領,大當家,大老爺,将軍,都有。
“來人!”他喝道,“分發武器,戰馬!”
沒人敢于不從,從羅燕對二當家拔刀相向的時候,他們便知曉,眼前這人将是自己依靠的對象,現在多了分忠誠。
他對奴隸如此,對尋常馬賊關切不到,卻不會偏袒。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