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鬼洞

在鄉間搭車，是一種享受。特别是去到大城市讀書之後，再回來，眼前的鄉間小路，青山綠水，藍天白雲，清新空氣，一切都那麽令人心曠神怡。

隻是，我們今天是懷揣着重重心事出發的，所以在車上，我們也沒有作太多的聊天。車子從鎮上出發，到達根子鎮，然後再從根子鎮打三輪摩托車到根沐村。

邦哥是十幾年之前和金正華的母親通信，已經那麽多年過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邦哥，也或者有可能邦哥已經不在人世了。

因爲，如果邦哥真的和金正華母親那麽友好的話，爲什麽從來沒有來探望過金正華。特别是金正華母親不在了之後。

我們到了根沐村之後，找了很久，沒想到邦哥居然還在。我和金正華按捺着激動的心情去邦哥家，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應聲。

通過村民口中，我們得出了邦哥的一些資料：

60多歲，一直終身未娶，性格孤僻古怪，平時也不喜歡和村民來往。唯一的夥伴是一頭老黃牛。

我們敲門了很久，旁邊有一位老奶奶經過，對我們說：“老邦現在應該是在山坡放牛，這個時候不在家的。你們要找他的話，去田野那邊的山坡找他好了，這個時候山坡隻有他一個人在那裏陪着牛。”

“謝謝奶奶。”

我和金正華飛奔向田野。

在這一片寬闊的田野邊上，有一片斜着的山坡，連着河堤。那一片碧綠色的山坡，山坡上開着大片大片的小花，非常美麗。

山坡上有許多牛在低頭吃着青草，有黑牛，黃牛，大牛，小牛，這些牛大多數都是被繩子綁着，所以走不到去其他地方。

唯有在一頭巨大的黑色水牛旁邊，坐着一位穿着灰藍色衣服的老人，正吧咱吧咱地抽着旱煙。看來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伯伯就是邦哥了。

我和金正華快速跑過去，金正華迫不及待地開口了：“邦哥，你是不是和我媽媽通信的那個邦哥？”

一般情況之下，老人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是滿臉震驚的表情的，而邦哥根本就無動于衷，他看到我們來了，隻是擡頭微微地看了一眼我們，又低頭抽旱煙。

這種見面令我和金正華都有一點尴尬。

“我是桂魚的兒子。”金正華又補充了一句，他蹲下來，拿出一疊信件，“這些都是你和我母親的通信。”

“你找出來了？我以爲這些信件都燒毀了呢。”邦哥頭都沒有擡起，隻是淡淡地說。

“這麽說，你真的是我母親的筆友了。我，我看過了那些信，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母親的事情。”

“沒有什麽好說的。都是往事，往事不要再提，聽過沒有？”

“不，請你一定告訴我，我是她兒子，我不能連自己的母親都不了解。”

“伯伯，你告訴他吧，這些年，他的生活已經苦得不能再苦了。”我在旁邊插話。

“你們想知道什麽呢？”邦哥似乎動搖了。

“在信中，母親多次提及到是你帶她來的，我不懂這是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對她一無所知，我想知道，母親的爸爸媽媽那邊還有什麽人？就是我的外公，外婆，這些人。”

“抱歉，你想知道的這些親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爲，因爲我和你也是充滿了疑問，至今這麽多年，我都不知道，你的母親，到底是什麽。”

我覺得有一股滲人的冷氣從腳底下的青草滲出來。其實從昨晚金正華告訴我的他村子的人對金正華母親的評價，我就隐隐約約覺得他母親其實非常不簡單，甚至可能會帶着一些非常驚人的身份。

“邦哥，你，連你也不知道？”

“是的。因爲你的母親，就是一個巨大的謎。雖然她是我帶出來的，但是連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這麽多年以來，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着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就像那可惡的痛風一樣，日夜折磨着我，讓我覺得痛苦。我仔仔細細回想過去她的點點滴滴，我有時候在想她其實是不是地獄來的鬼，又或者是來自于一個我們未知的世界，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什麽人類，是某種還不知道的生物……”

邦哥的語氣在不斷顫抖。

“母親到底是你從哪裏帶來的？當年發生的事情，你可以告訴我麽？”

“你母親，你母親，是我從鬼洞帶出來的……”

鬼洞……

邦哥告訴我們，在他們村子後面的後山，在60年代末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洞穴，當時引起了轟動，許多人還冒名而來，因爲聽說這個洞穴裏面有很多漂亮的石鍾乳，有很多瀕臨絕迹的稀有生物，那裏的泉水清甜得好像蜜糖。

可是，不久，這個洞穴就發現了奇怪的事情，許多進入過洞穴的人回來之後，都得了一種奇怪的皮膚病。皮膚發癢變紅，逐漸潰爛，最後腐爛成一具白骨。從那時候開始，洞穴就被人叫做鬼洞。聽說鬼洞裏面住了很多妖魔鬼怪，所有進去過的人，都會受到詛咒。

雖然後來有醫學家進入鬼洞進行調查，說是因爲洞穴裏面有一些病菌會引起皮膚病，但是這一帶的人，還是選擇相信洞裏有鬼魅這種說法。

謠言随着時間的流失，一代一代的口語相傳，逐漸變得越來越神秘，恐怖，吓人。所以，那個鬼洞也逐漸的沒有人敢再進去。

但是，那時候邦哥21歲，天不怕地不怕，那時候邦哥是村裏的小霸王，換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小混混，流氓。整天在村子裏弄得雞飛狗跳，一心想當一個大佬，還收了幾個小弟，打算成爲一方霸主。

沒想到鄰村出現了一個比邦哥更加猛的角色，這個人小學時候就被送去少林寺學武術，學了一點功夫回來之後，也當起來了小霸王。

兩個小霸王相遇，自然是邦哥落荒而逃，被打得落花流水，連他收的幾個小弟也立刻背叛了他投歸于敵人門下。

邦哥不會武術，自然打不過對方，但是爲了豎起威信，讓他的幾個小弟回心轉意，邦哥決定幹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一個人獨闖鬼洞。

是的，他要将自己的威信樹立起來，要讓那些背叛了他的小弟刮目相看，所以他要獨自去闖一闖村人口裏的禁忌——鬼洞。

邦哥準備了一些工具，就獨身前往鬼洞。進入鬼洞之後，除了有些陰森黑暗之外，邦哥覺得鬼洞根本就沒有傳說當中的恐怖吓人。

這個鬼洞清涼，有涼風習習，而且地面有很多清澈見底的水窪，一枚一枚的石鍾乳垂下來，有幾根好像奶油一般閃爍着迷人的光澤。

“這裏簡直就是神仙洞，哪裏是什麽鬼洞呢？”邦哥微笑着，拿着手電筒，繼續往裏面走。

可是，走着走着，邦哥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個洞在剛剛進來的時候感覺是不大的，一眼就可以看到盡頭。可是，現在他這樣一直走了很久，發現前面依然是沒有盡頭，是黑漆漆的隧道。

“這，要不我就不要走到盡頭了吧？反正我已經進來那麽久了，那幾個小弟在外面看熱鬧，也看夠了，知道我是真實進來過鬼洞。”

就在這個時候，邦哥突然聽到黑暗當中傳來了一個女孩子哭泣的聲音。邦哥吓了一跳，頭皮都炸起來了，“不會是那麽猛，真的有鬼吧？”

他舉起手電筒往裏面照，在遠處，有一個小女孩怯怯地看着邦哥。那個小女孩真的好像是掉進凡間的天使，純潔得讓人覺得内心有一種最柔軟的東西被觸動。

……

“我第一次見到你母親桂魚的時候，我覺得那真的是一個仙女，是一個精靈，不像是人類。她身上，有着一種我說不出來的吸引力，我僅僅是看了她一眼，我的視線就無法從她身上移動開去了——不是那種想入非非的感覺，而是一種神聖似的吸引。”

“她看着我，兩眼淚汪汪的，她說，哥哥，哥哥，你能不能把我帶出去，離開這裏？我問她從哪裏來爲什麽一個人你的爸爸媽媽在哪裏？她說，我不知道，我隻是一個人，我不敢再呆在這裏了，我想出去，求你帶我出去。”

“當我将她帶出鬼洞的時候，外面那幾個看熱鬧的小弟早就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于是，我等待夜晚天空的時候，将她偷偷地帶回了家，從此她就在我家住下了，從來沒有出去過，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在我家生活了那麽多年。真的從來沒有一個人。”

“可是，直到她20歲那年，她突然告訴我，她要離開家了，因爲她必須要去嫁給一個人。我問她那個人是誰，她說她也不知道，隻是她内心有一種信念，必須要嫁給一個人。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父親。”

“我那時候對她着了迷，雖然我甚至連她的手都沒有碰觸過，但是我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對她着了迷。我自然不肯讓她離開這個家，我養了她那麽多年，她卻突然說要離開這裏去嫁給一個連是什麽名字都沒有的男人。我妒忌，生氣，我将她鎖在了房間裏，用鐵鏈鎖着她。可是，可是到第二天的時候，她都會出現在我眼前，告訴我，她要離開這個家，要去嫁給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方法能夠解開那些複雜的鐵鏈，房間的鎖，我甚至用了四條鐵鏈8個鐵鎖将她牢牢地鎖在房間的櫃子裏。可是，第二天時候，她還是出現在我面前。我那時候才意識到，如果她想要離開家的話，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她一直在問我，在等待我的答應。後來，我就讓她走了，她就這樣在我生命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直至8年後，她才寫信來告訴我，她已經找到了那個男人，她已經嫁給了那個男人。她給了我地址，讓我去參加她的婚禮，但是我已經發誓，這一輩子都不再見她。”

邦哥抽着旱煙，臉上滄桑的表情，他說：“她現在怎麽樣了？”

“已經去世了，去世很多年了。”

“嗯，自從她沒有再寫信給我，我就知道她已經不在了，不過也說不定，她隻是回去了鬼洞，回去到了她的世界……”

我們告别了邦哥。

風從遠處的山岚間吹撲過來，一陣一陣的，我知道桂魚對于邦哥的意義，但是這些年，邦哥肯定一直活在傷痛當中無法自拔，這樣子值得麽？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我很快又想到，其實值得不值得，不是我去評判的，隻要邦哥覺得值得，那就行了。

“現在聽來，母親真的是來曆不明。”金正華說，“不過，我想我會找出真相的。花花，鬼洞可能很危險，你還是不要陪着我去了。”

“你說什麽呀，這荒山野嶺的，難道你抛下我在這裏，一個人去？”

是的，我和金正華決定去鬼洞走一趟，看看是否能夠找到一些關于桂魚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