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陰雲重重X人胎鬼仔

回到村子之後，媽媽爲我向學校請了假，讓我在家休息一周。我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醒了又睡。人生越來越覺得就像是一個連着一個的夢，不斷地發生，不斷地消失，漫無邊際，許許多多的人來了又走了。在我的夢中，龍婆婆蒼老慈愛的臉一直不斷地浮現。

直到第三天，我才完完全全地蘇醒過來。那個時候是清晨，太陽還沒有出來，隻是天空已經變得藍白，許多光線通過樹丫，呈現出一絲一絲蠶絲般的藍白光線。

我從床上起來，走到陽台上，我看到在院子裏的楊桃樹下，小胖子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蹲在地上低頭看着什麽，一動不動。他的雙手抱着膝蓋，就像一隻受傷的麋鹿，看着地上的青草，想着什麽。

我原本想喊他，可是我發現我喊不出口。我看着他落寞，孤獨而憂傷的身影，我覺得我不應該去打擾到他，就讓他這樣子安安靜靜地蹲在那裏，想念他的最親愛的奶奶。

我的淚水緩緩地流淌下來。媽媽輕輕地走到了我的身邊，她細細地說，這三天，除了跑來看你，每天他醒來就是跑到那裏蹲着，一動不動。

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許多事情我都弄不懂，爲什麽龍婆婆會被黃半仙殺死，爲什麽我的衣領會突然發出一道金光，爲什麽……

媽媽溫柔慈愛地看着我，說：“小麗，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追問了。老虎坳的事情，現在是真的完完全全過去了，你現在很健康地活着，就行了。”

“不，媽媽，求你告訴我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許多事情不是說過去就過去了的，我覺得龍婆婆是爲了救我而被殺害的。”

媽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你怎麽會這樣想呢，龍婆婆的死，與你無關。”

媽媽後來斷斷續續地告訴了我一些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原來，那天龍婆婆剛剛從外面回來，聽到金正華說我被黃半仙征集要成爲他的助手之後，龍婆婆立刻察覺到了不妥。所以，那一天當我和黃半仙進入森林之後，龍婆婆和金正華也随後跟着進入了老虎坳。在我暈厥的那些時刻，龍婆婆和黃半仙決鬥時候，龍婆婆因爲年邁，所以輸掉了，被黃半仙的一道黑暗符咒引發的大火燃燒，燒成了灰燼。随後，我被帶到了鬼葬之地，會見紅棺材的老祖宗。

在我衣領飛出來的那一道金光，原來是媽媽在我出發之前的那一夜，偷偷在我衣領貼了一張金符。至于爲什麽媽媽會事先有準備在我的衣領偷偷地貼上一道金符，是因爲龍婆婆告訴了她的——那一次在金正華纏着要留在我們家吃飯的那一天，吃飯時候，金正華把一個東西交給了媽媽，媽媽看了之後臉色大變的那一次，就是龍婆婆寫信告訴了媽媽，我可能會有不測，所以日後如果我有無法抗拒的時候需要進入老虎坳的話，必須要将她贈與的一金符貼在我的衣領。切記，一定要貼在衣領的下面，而不是其他地方，否則這金符不能夠發揮它的作用。

我聽完，眼淚又簌簌地掉落下來。原來一切龍婆婆都爲我打點好了，從小時候贈與給我的核桃吊墜，再到幫我打退千鬼圍剿，直到現在，都還是默默地爲我做着這些。

我說，媽媽，我對不起龍婆婆，現在胖子也無家可歸了，要不我們就收留他吧。他現在一個人也怪可憐的。

媽媽說，這個問題我問了他幾次了，但是他倔強地拒絕了，他說以後會常常來我們家吃飯，但是不會留在我們家，他家裏還有一個家需要他照顧呢。

嗯，我知道他一條筋，決定了的事情，是不肯去改變的。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金色的陽光透過樹木，透過山岚，斜斜地映照着這個大地，将我們村子鋪上了一層溫柔的光。這些景色真美呀，以後可是要好好享受這些美麗的景色才好。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問媽媽，那個老虎坳的老祖宗，到底是什麽東西，爲何需要我的一滴血。

媽媽聽到我突然這樣問，整個人的臉色突然變了。但是，她很快又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她強顔歡笑地說：“老祖宗，就是一個怪物，一個死了百年千年的怪物。和那些僵屍，也差不多吧。”

盡管媽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但是我知道媽媽其實肯定是知道老祖宗的一些事情的，隻是她不肯告訴我，她對我隐瞞着一些事情。不過，既然媽媽不想我知道，我想肯定有她的道理，我也不想繼續追究下去。

我走下樓去，我走出大樓，來到楊桃樹下。

金色的陽光斜斜照着翠綠的楊桃樹，楊桃樹在晨風之中嘩啦啦地搖晃着，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金正華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看着我，說：“花花你醒了。”

我看着金正華的臉，他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長成了大人似的，臉上那種稚氣的神情都不見了。我看着他，突然好想哭。

金正華說，花花，你平安無事就好。我本想過些天去老虎坳把奶奶的骨灰撿回來的，可是我想想還是算了，反正奶奶都已經燒成了灰燼，也算是骨灰了吧。而且，老虎坳說不定還不安全，那個黃半仙，老祖宗，誰知道到底有沒有死呢。反正，奶奶一輩子都在守護着老虎坳，守護着我們，那就讓她在那裏好了。希望奶奶不要怪我。

我哭着說，不會的，奶奶不會怪你的。胖子，謝謝你了。

謝啥呢，花花，我沒覺得我有多勇敢，也沒幫到什麽。對了，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回家了。我出來那麽多天了，也要回家看看了，說不定家裏都鋪滿了灰塵了。

奶奶養的人胎鬼仔，我怕它會鬧脾氣。我要回家去看看。

我說，反正我媽媽幫我請了一周假，要不我陪你回家。

金正華看了看我，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人經曆了巨大的變故之後，都會成長吧？

我和媽媽說了我要陪金正華回家看看，媽媽點點頭，說你要多留意留意他，現在他一個人無依無靠，怪可憐的，你一定要多叫他過來我們家吃飯。

我和金正華走在鄉村的小路上。今天天氣真好，天空藍得那麽深遠，清涼的風吹着路邊的大樹，嘩啦啦作響。

而遠方的田野，已經開始逐漸金黃了。那是因爲稻谷開始成熟變金黃色了，再過些天，當所有的稻谷都成熟了的時候，整片田野都會金燦燦的發亮，好像金黃色的地毯，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一路上，金正華都不說話，臉上非常平靜。他的沉默令我感到了害怕，可是我又不知道要怎麽和他說話。

我們走到了金正華的家。

打開門，進入院子裏。我上一次來這裏都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所以我覺得院子裏的草又長高了很多。

金正華說，既然回來了，就先去竹林看看，那些蟬有沒有什麽異動。

我又覺得一絲心酸從心中掠過。

我說，你先去屋子看看你奶奶養的人胎鬼仔吧，我幫你去竹林看看那些蟬有沒有異動。

嗯。謝謝你了，花花。

以後就不要對我那麽客氣了，胖子。

金正華去開門，我去了竹林。

竹林地上全部是橘黃色的竹葉，沒有怎麽聽到蟬聲。這個時候，應該也不會有太多蟬了吧。竹根依然纏住龍婆婆畫的符咒，粘了露水還沒有幹枯，所以重重地垂下來。

可是，就是在我走進來的這幾分鍾，我卻還是看到有五隻蟬蛹從地下鑽出來，慌慌張張地爬出來，爬到竹子上。

我對蟬蛹非常熟悉，我知道平時如果是正常的蟬蛹的話，它們爬出來地面的速度其實是很慢的，慢吞吞地爬到樹上退殼。

這些蟬蛹依然在地底深處，感受到了一種力量，這力量讓它們感受到了恐懼。

我的眼皮又跳躍了幾下，越來越巨大的不安開始又浮現出來：

難道，難道老祖宗還沒死？

這竹林被風吹得呀呀地響。竹林搖晃時候發出的聲音都很怪的，它的呀呀聲音好像老人低低的嗚咽，說不出的詭異。

這個竹林陰氣太重，不宜久留。

我趕緊轉頭往回走。我回到院子裏，看到大樓門口的木門敞開着，便也走了進去。我正想開口呼喊金正華，卻突然聽到了金正華的聲音從大廳右側的一個房子裏面傳來：

“奶奶已經死了。小福，奶奶再也回不來了。不知道奶奶會不會變成鬼魂回來找我呢，如果你見到她，記得叫她回來看看我哦。”

“奶奶真的死了，我不騙你。你問我奶奶怎麽死的？呵呵，因爲奶奶和那個壞人黃半仙決鬥時候，原本是打算舒展她最厲害的道術和黃半仙決鬥的，可是，可是花花沒有聽從我的勸告，她還是掙脫了我的手，睜眼去看了，結果奶奶爲了保護花花，沒有舒展最厲害的道術，卻被那個壞蛋找到了機會，殺，殺死了奶奶，嗚嗚……”

“啊，小福，你幹嘛生氣，不不，這也不關花花的事情，花花自己也不知道的，其實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麽嚴重，我肯定拼命捂住她的眼睛。我不怪花花，怪就怪那個壞人黃半仙。。。。我也和阿姨說了，叫她千萬不要告訴花花，不然花花肯定會非常内疚非常傷心的，她已經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不能讓她知道的。。。。”

我站在門口，呆呆地站着，一動不動。淚水早就已經洶湧着出來。原來是這樣，果然是這樣，龍婆婆果然是我害死的，就是因爲我不聽胖子的話，非要弄開他的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導緻這樣子的結局。

是我害死了龍婆婆，是我害死了龍婆婆，我喃喃地自言自語，哭得越來越大聲。

胖子聽到了我的哭聲，一下子就跑了出來。他的手裏捧着的是一隻灰色的瓦罐，有一個臉盆那麽大。他看到我哭了，立刻明白了我聽到了他的話。

“花花你不要哭，奶奶的死真的和你無關。”

“你騙我，騙我，龍婆婆就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一個害人精，如果不是因爲救我，龍婆婆就不會去老虎坳，如果不是因爲我不聽你的話非要去看，龍婆婆就不會因爲分心保護我而被黃半仙殺死，都是我，都是我，嗚嗚嗚嗚——”

我坐在地上，拼命哭着。金正華手中的那個瓦罐子突然發出“嗡嗡”的聲音，有一個白色的東西突然從碗口大小的罐子口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