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玉轉過身,“何物?”
青龍從他的須彌戒裏,取出一尺見方的盒子,放到趙紅玉的手中。
趙紅玉低頭看看,沒有打開盒子,而是直接轉交給郝仁。
郝仁沒想到趙浩然還會給他留東西,吃驚之餘,打開盒子。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四個是趙浩然的親信,兩個是他的“家人”,郝仁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盒子裏面放着一本玉簡,隻有半個巴掌大小。
郝仁伸手抓起玉簡,發現上面連一個字都沒有。
他嘗試着注入自己的靈力,忽然間,感覺到一些玄奧的字體,在他的神識裏旋轉。
漂浮在這些密密麻麻的字樣的最高處的,是“玄水劍法”四個字。
而夾雜在這些字樣中間的,是一些移動的圖案。
郝仁隻是觀察片刻,就忽然有些頭暈,急忙讓神識退出玉簡。
他以前見過的各種功法,都是編制成冊,像這樣需要通過神識來查看的玉簡,還是第一次看到。
鎮守莊園的四将,通過郝仁的表情,發現他能夠通過神識來浸潤玉簡,稍微有些吃驚。
他們沒有想到,以郝仁的艮級下品的境界,居然也能查閱玉簡。他們忠于趙浩然,沒有私自看過玉簡,但也知道這種玉簡對神識的要求很高,境界太低的修士,根本法打開。
據說,這種把功法或者事件,藏到玉簡之中的手法,曾經在修仙界裏非常的盛行,但是随着修仙界的不斷發展,這種手段也漸漸的失傳了——有的說是靈石越來越珍貴,門派不願浪費材料,有的說是怕自己的晚輩境界太低,法打開玉簡,功法會被外人搶去——總之,神識玉簡就越來越少了。
“阿仁,收起來。”趙紅玉說道。
“嗯……”郝仁收起玉簡,放到芥子空間裏。
這玉簡原本是設有幾十道禁制的,隻是都被悉數破掉了,郝仁用神識查看玉簡的時候,就感覺到一層一層略有阻礙,但終于還是達到玉簡的最深處,看到漂浮着的字體和圖案。
“老爺子怎麽說的?”趙紅玉問他們。
“龍王說,若是驸馬有一天,想到來這裏看他,就把東西給他。”青龍說道。
趙紅玉點點頭,終于知道,趙浩然從美國回到東海龍宮,就已經有赴死的準備。他交代這一句話,就是看趙紅玉或者趙廣會不會帶郝仁過來尋訪他的足迹。
趙焰紫梗咽着脖子,紅着眼睛,走到郝仁和趙紅玉的身邊。
她剛剛看着那塊寫着趙浩然名字的黑色小牌子,越想越傷心,她平日裏刁蠻任性,但心眼還是很好的,尤其是這小半年的時間裏,她跟郝仁奶奶走的親近了,能夠理解一些老人的感情,就更加想到趙浩然的孤獨。
“三爺……前幾天也來過。”青龍想了想,說道。
“哦?”趙紅玉有些意外。
“三爺在外面的高坡上,打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而且是下着暴雨,三爺也沒有運功抵禦。”青龍說道。
趙紅玉沉默不語,臉色有些悲涼。
趙浩然的三個兒子裏,趙闊跟他的感情最深,趙闊的境界也是最高的。趙闊每年都會有三次或者四次來看趙浩然,每次都會陪趙浩然住一小段時間。
但是自從趙闊沖擊天龍失敗,他覺得自己沒有顔面再見趙浩然,就再也沒有來找過趙浩然。
如今,趙闊的心中,必定是比懊悔。
想到趙闊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暴雨裏沖刷贖罪,趙焰紫紅紅的眼眶,忍不住又有淚水流出來。
她跟趙浩然隔着一輩,因此直到此時此刻,她終于感悟到趙浩然對她是如何的關心體貼。
郝仁也能想象到趙闊坐在暴雨裏,握緊雙拳,紋絲不動的場景。或許,在這暴雨裏,這位铮铮鐵漢,也有後悔的淚水。
“青龍,白虎,玄武,朱雀,你們不随我回東海龍宮嗎?”趙紅玉看着他們,問道。
四人全部搖頭。
趙紅玉面對趙浩然的牌位,深深施禮。
“老爺子,趙廣不來,那是他怕自己太傷心。他這個人,你也知道,看上去冷冷冰冰,其實心裏很軟。趙寬呢,他已經脫離東海龍宮,安安心心的經營他世俗的生意。趙闊呢,說是要沖擊天龍之境,再把您遷進天界龍墓。”
趙紅玉平靜的說道。
說完,趙紅玉緩緩轉身,拉着還在流淚的趙焰紫,走出這個供奉着龍神的大房間。
郝仁跟着趙紅玉走出去,再回頭看看那塊牌子,隐約覺得,趙浩然在看着他。
“夫人,慢走不送。”青龍和白虎、玄武、朱雀,站在門口,恭敬的說道。
紅色的保時捷緩緩的啓動,在這個風景漂亮的就像是自然公園的莊園裏,悠悠的行駛着。
順着莊園裏的私家公路,車子經過莊園裏的一片湖泊。
車子突然減慢,再靠邊停車。
趙紅玉望着自己握着方向盤的雙手,輕輕說道,“阿紫,去。”
趙焰紫打開車門,跑向湖泊。
坐在車子裏的郝仁,愣了半秒,再急忙跟出去。
趙焰紫穿着淺白色的超短裙,一陣狂奔。郝仁腳尖使勁,輕巧的踩着湖邊的草地,立刻就追到趙焰紫的身邊。
趙焰紫忽然在靠近湖邊的一塊草地裏坐下來,憋紅的眼睛,猛地就灑出淚水。
郝仁急忙停住腳步,坐在她的身邊。
趙焰紫用雙手抹着眼淚,越哭越難過。她隻有趙浩然這一個稱得上祖父級的長輩,如今也走了。
想到這裏,她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嘩嘩的往外流。原本她跟趙紅玉和趙廣生活在一起,也不覺得什麽,但是到趙浩然的莊園裏,看看自己的“爺爺”曾經生活的地方,再想自己曾經在這裏玩鬧的場景,趙焰紫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
“哇……”趙焰紫側翻在郝仁的懷裏,雙手揪着郝仁的襯衣,把他的紐扣都扯壞了。
郝仁伸出雙手,抱着她圓圓的肩膀,安慰的拍着她的後背。
趙浩然是趙焰紫最後一個祖父級的長輩,這個和郝仁跟奶奶的感情是一樣的。不同的是,趙浩然在美國,趙焰紫不能經常見到他,而郝仁總是想到要陪奶奶。
“我以前一直覺得他很兇……”趙焰紫撲在郝仁懷裏,直接抓着郝仁的襯衣擦她的眼淚。
“嗯……”郝仁輕輕的揉她的肩膀。
她的身體軟軟的,也帶着淺淺的香味,隻是郝仁現在抱着她,是憐惜她,同情她,沒有其他的想法。
這裏風景優美,鳥語花香。
趙焰紫從小到大,在這裏有過斷斷續續的回憶。因爲覺得趙浩然太兇,她很少跟自己的“爺爺”交流。
站在高地的樓房的陽台上的趙浩然,隻是遠遠的看着趙焰紫莊園裏各處玩耍。
如今,趙焰紫想起這些場景,心裏就一陣陣的酸楚。
其實這個總是闆着臉、對趙廣沒有一句好話的爺爺,也是很想跟她一起玩的……
如果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她就會拿出撒嬌的本事,纏着趙浩然講講以前的那些事情……
“爺爺……”趙焰紫嗚嗚的哭着,比上次知道趙浩然重歸天地的消息更傷心。
“好了,别哭了。”郝仁用手指擦掉趙焰紫眼角的淚水。
趙焰紫有時候總想證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很有獨立的思想,但她終究還是小孩子。
“哇……”豈料趙焰紫哭的更傷心,拽着郝仁的脖子,直接就撲到郝仁的懷裏。
郝仁被她沖的平躺到草地上,趙焰紫就趴在郝仁的身體上,當成一塊床墊來哭。
趙紅玉站在距離湖邊幾十米遠的公路上,背靠保時捷,望着撲在郝仁身體上的趙焰紫,再看看遠處的森林,眼眶也是有些紅紅的。
“嗚……”趙焰紫把所有的情緒都哭完了,才終于抹着鼻涕眼淚,從郝仁的身體上爬起來。
郝仁的襯衣,已經被她蹂躏的一塌糊塗,紐扣都掉了兩三顆。
小白從郝仁的項鏈的芥子空間裏跳出來,呼哧呼哧的舔着趙焰紫的手腕。
“小白……”趙焰紫把小白緊緊的抱到懷裏,眼淚才終于慢慢的停住。
其實她也知道,趙浩然一千歲的年紀,遲早都會壽元耗盡,但是想到自己的爺爺就這樣走了,她還是忍不住悲傷。
郝仁站起來,把趙焰紫從草地上拉起來。
趙焰紫本能的想甩掉郝仁的手臂,但是忽然間,心裏對郝仁充滿依賴感,反過來扣住郝仁的手腕。
她真正傷心的時候,也就是郝仁能夠安慰她。郝仁跟謝雨嘉的關系太好,确實讓她生氣,但是反過來說,郝仁對她,是真正關心的。
他們沿着斜坡回到公路,趙紅玉已經坐在車子裏。
紅色的保時捷,沿着莊園裏的私家公路,朝着莊園的大門駛去。
小白匍匐在趙焰紫的懷裏,輕輕的舔着趙焰紫的手心。
保時捷穿過哈德遜河的跨河大橋的時候,趙焰紫已經靠着座椅睡着了。
“伯母,有個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問。阿紫……有沒有見過她的奶奶?”郝仁坐在後面,向着開車的趙紅玉問道。
趙焰紫今天把所有的情緒都釋放出來,郝仁突然想到,趙焰紫跟他的奶奶的關系很融洽,以前是不是見過她自己的奶奶。
“阿紫的奶奶,在生下趙闊之後,就過世了。”趙紅玉說道。
“哦……”郝仁微微點頭。
“其實呢,”趙紅玉停頓幾秒,透過反光鏡看到後面的趙焰紫已經睡着,接着說道,“越是厲害的個體和種族,就越是難以繁衍後代,這是天道法則。”
“伯母的意思……”郝仁有些疑惑。
“這樣說,其實龍族從某種意義來說,也屬于妖獸的一種,但是不同于普通妖獸,龍族修士出生就具備凡人的形态,還天生具有修煉至寶——龍丹。而越是厲害的妖獸,他們産生後代的幾率就越難。比如萬妖海裏,越是實力強大的妖王,他們能夠孕育出來的直系後代就越少,一個妖王或許會有幾十個妖妃,但能有一個獨子,就非常的幸運了。相反的,那些沒有達到化形期的妖獸,越是低階,越是容易繁衍後代。”
趙紅玉開着車子,說道。
“嗯……”郝仁聽出一些苗頭了。
“阿紫的奶奶,就是在生産趙闊的過程裏,精力耗盡。這其中的兇險,你是很難理解的。父母的境界越高,孕育後代的兇險就越大,但是相對的,境界越高,後代的實力就越強。”
“龍王一脈,爲了保證後代的實力強橫,往往都會在自己實力巅峰的時候,決定孕育後代。阿紫的爺爺,就是在自己七百多歲的時候,達到乾級巅峰,才決定培養子嗣。”
趙紅玉說道。
郝仁點點頭,看看身邊的已經睡着的趙焰紫,就知道趙廣和趙紅玉在将近300歲的時候才把她生養出來,是怎樣的用意。
趙紅玉是用自己的危險,來換取趙焰紫更好的資質。
“其實……在關于我是不是應該再生一個兒子的事情上,趙廣跟他父親有一些矛盾,實際上也影響到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趙紅玉淡淡的說道。
郝仁明白了。
趙寬一脈,由于龍性的丢失,他的後代,已經沒有機會繼承東海龍宮。趙闊要沖擊天龍之境,埋頭修煉,而且他已經打定決心,不要子嗣,免得讓東海龍宮陷入内亂。
三兄弟之中,隻有長子趙廣,能夠把東海龍宮傳承下去,他的子嗣,也最适合成爲下一代的東海龍王。
但是趙廣擔心趙紅玉的安危,不願意再生第二個,這就使得他們父子兩個,出現分歧。
“修煉之事,本就是逆天之舉,我的境界不如阿紫的奶奶,生下阿紫的時候,就已經非常的兇險,如果再生第二個,很難說,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趙紅玉慢慢的停車,再轉頭看着郝仁,“所以呢,我希望你好好的對待阿紫。”
郝仁看着她,忽然間,發現他們已經回到紐約的市中心。
阿紫抱着小白,還在熟睡。她微微翹着的嘴唇,透着粉色的光澤。
“我知道的。”郝仁忽然更深的理解到趙紅玉這句叮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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