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秦錦華、秦錦春、秦錦容與秦含珠姐妹幾個都一塊兒去了。盧悅娘因爲身懷有孕,小腹已經明顯隆起,無論是盧、秦還是蔡家的長輩們都輕易不許她随意走動,所以并未離席。但是蔡家的蔡元貞、蔡婉珍、蔡季珍姐妹,唐家的唐素,張家的張姝,還有姚家、闵家的表姑娘們,全都湊齊了。大部分人都與餘心蘭相識多年,有一部分還交情頗深,再加上餘心蘭家世背景不同凡響,對于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孩兒來說,足夠有威懾力,倒也沒誰會跟她過不去,沒眼色地說酸話、爲難人什麽的,場面從頭到尾都是一片和樂融融。
衆人在新房裏陪餘心蘭說笑一陣,便有人先行散去了,隻留下幾位嫡親、近支堂親的小姑子們,還有蔡元貞這位新娘子的閨蜜。秦錦容則在察覺新進門的大嫂不象盧悅娘那樣會和藹可親地寵着她,而且性格并不活潑外向之後,便覺得有些無趣,拉扯着秦含珠出了門。她再過幾日就要随父母到保定去上任了,不知要多久之後才能回京來,難得能見一回盧悅娘盧表姐,她當然要拉着對方多說一會兒話了。
跟父母甚至是未婚夫的态度有些不一樣,秦錦容并不是很想要随父赴外任。她還想看着小外甥出世呢。可是父母都堅決要求她同行,她也覺得獨自留在京中,與祖母、伯父母們一起過活,沒有未婚夫陪伴的日子太過孤單寂寞了,便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塊兒去保定。本來一直視以爲常的東西,都在她明白很快就要說再見之後,變得珍貴起來。她決定一會兒還得去跟幾位閨中朋友打個招呼,與人道一聲别。
秦含真目送秦錦容帶着秦含珠離開,并沒有阻攔。秦含珠年紀雖小,卻很懂事,不會跟着秦錦容胡鬧。而前頭席面上還有盧悅娘能管着秦錦容,她就更不擔心了。她微笑着轉頭看向久别多時的堂姐秦錦華,以及出嫁後就再也沒見過的蔡元貞,發現自己心裏還挺挂念她們的。
秦錦華比起未嫁時,看上去稍有發福,臉圓圓的,面色紅潤,容光煥發,看起來就是很幸福的年輕少婦。她嘴角含笑,拉着餘心蘭說話,字字句句都在爲對方能嫁給自己的親兄長而欣喜,還爲兄長說了許多好話:“哥哥的脾氣再好不過了,你有什麽想法,想要什麽東西,都隻管跟他說,他一定會幫你的!隻是他這人不太機靈,有些話,你要是不明言,他可能就猜不着了。所以,不要跟他客氣,也别害臊。夫妻麽,本就親如一體,有什麽是需要瞞着他的呢?有什麽不順心的事,隻管開門見山地告訴他,他才能明白你心裏的想法呢!”
說完這些話,秦錦華還小聲跟餘心蘭念叨着自家哥哥有多麽潔身自好,從來不讓丫頭們近身,還叫餘心蘭千萬不要相信任何心思叵測的丫頭的話。事實上,承恩侯府裏有心要勾搭上秦簡的年輕丫頭,從來就不缺。哪怕姚氏管得嚴,如今秦簡也長大成人了,與小時候不一樣。姚氏對丈夫和對兒子,可不是一個标準。她甚至想過要給兒子挑個懂事老實的通房,解決兒子的需求,但秦簡堅決拒絕了。因此他屋裏幹淨無比,絕不會讓新婚妻子爲此煩惱。
秦含真看到餘心蘭那一向淡定的面容浮現出幾分羞澀與窘迫,心裏不由得好笑。她輕輕拉了秦錦華的袖角一把:“說什麽呢?沒瞧見嫂子臉都紅了嗎?大堂哥有多潔身自好,你讓嫂子自個兒慢慢發現就是了,用不着先替大堂哥說話。有什麽比嫂子自己發現的事實更有說服力呢?”
秦錦華醒過神來,看了看餘心蘭,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不住,我也是心急了。我一心盼着哥哥與嫂子能和睦恩愛呢,竟然連這些話都敢說出口了。幸好屋裏沒有外人在,否則豈不是叫人笑話?”
蔡元貞笑道:“喲,我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内人?秦三妹妹,你是不是記錯了?”
秦錦華笑道:“當然沒記錯。你也是我們家的親戚呢,如何說得上是外人?”
蔡元貞啞然失笑。
秦、蔡、餘三家原本就交情不錯,如今還連絡有親,果然都已不是外人了。
秦錦春看着蔡元貞,幾次欲言又止。蔡元貞也知道她想跟自己說什麽,遞了個眼色,便示意她随自己出了新房的門,往遊廊拐角僻靜處來。
秦含真心知秦錦春是關心未婚夫蔡十七在遼東的情況,有心向蔡元貞打聽。蔡十七已經到了遼東邊鎮,恰好便是最近開戰的幾個地點之一。秦錦春進宮少了,家中父親又不去衙門值守,消息自然要閉塞許多。況且戰争相關的信息,小道消息再多也做不得準,怎麽比得上蔡家自家人清楚?秦錦春早從到承恩侯府的那一刻開始,就在等候合适的機會,向蔡元貞打聽未婚夫的近況了。
秦含真也不去打攪,留在新房裏陪餘心蘭、秦錦華兩人說話。
餘心蘭今日穿着一身大紅喜服,頭戴金珠鳳钗,打扮得比平日更添幾分豔色,令人驚豔。她看起來還算鎮定,隻是顯得越發安靜了,說話比平時少了許多,可見并不是不緊張的。有秦含真與秦錦華、蔡元貞三人陪同,令她放松了不少。如今她說話已經不再繃着臉了,隻是面上的紅暈遲遲未消,看起來别有一番風情。
秦含真心裏爲大堂兄秦簡惋惜,不知道他方才瞧見新婚妻子今日格外出挑的美貌沒有?還是暈頭暈腦的沒注意,要等一兩個時辰後的洞房花燭,方才察覺呢?
秦錦華低聲向餘心蘭傳授着一些新嫁娘的小秘決,還迅速告知了餘心蘭自家祖父母、父母與兄弟姐妹們的喜好,給餘心蘭做明日會親時的參考。秦含真在旁看得好笑,心想這些事餘心蘭肯定早有準備,該挑選的禮物也都早早備下了,否則到婚禮當天才來臨急抱佛腳,哪裏來得及?
不過秦錦華也是一番好意,秦含真便湊過去,陪着她一塊兒給餘心蘭提供建議,主要是介紹三房幾位長輩的性情喜好。不過餘心蘭從前就經常拜訪永嘉侯府,人基本都是熟悉的,再說一遍,隻是爲了加深她的記憶力而已。
不一會兒,姚氏帶着兩個姚家的女孩兒過來了。她對餘心蘭這位兒媳婦可滿意得很。哪怕知道還有幾個月就要舉行恩科了,兒子需得應考,也沒有改變婚期的意思。能娶得壽山伯府的千金,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福氣。兒子有了壽山伯做嶽父,還怕明春的恩科不能高中麽?将來要謀官職時,也能更加順當了!抱着這樣的心思,她對餘心蘭關心得很,特地過來看餘心蘭,生怕後者有什麽不順心的地方,還特地多囑咐了福貴居裏侍候的丫頭婆子們,全都要聽從大奶奶吩咐,膽敢仗着資曆偷奸耍滑,陽奉陰違的,報到她面前,她絕不會客氣,就算是幾輩子的老人,也不會顧及情份的!
餘心蘭雖然覺得婆婆和氣得出人意料,但還是溫和鎮定地謝過了姚氏。她剛來,也沒什麽不習慣的地方。秦簡離開新房去宴席上待客之前,曾經囑咐了親信的丫頭婆子來侍候她,一應事體都是照着她的習慣喜好來。她心中暗懷着羞澀與歡喜,對待婆婆也溫婉柔順了幾分。
姚氏滿意地在新院子裏轉了一圈,又囑咐了女兒秦錦華幾句話,便再次出去了。她還得招呼許多上門來賀喜的女賓客呢。不過她把兩個姚家的侄女留下來陪伴兒媳婦與女兒聊天解悶。她倒也沒别的想法,隻是覺得壽山伯府顯赫,倘若娘家侄女有能讨兒媳婦歡心的,相處得好,說不定還能靠着餘心蘭的關系,嫁得一位青年才俊爲妻呢?壽山伯府千金的交際圈子,當然比姚家強得多,甚至比目前的承恩侯府都要強些。當然,不是在皇親國戚勳貴的圈子裏,而是官宦士人的階層中。那才是姚家理想的聯姻對象。
秦錦華與這兩個姚家的表姐妹也是相熟的,并沒有多想,就高高興興地拉着她們與餘心蘭聊起天來,聊的主要是姚、王、闵、唐等幾家姻親的瑣事,也好幫助餘心蘭早些熟悉秦家親友。倒是兩位姚姑娘,十分知機,除了與餘心蘭聊天,她們也沒忘記跟秦含真攀談。姚氏是熟悉了習以爲常,沒太放在心上。但事實上,秦含真如今是肅甯郡王妃,也是姚家姑娘們難得接觸到的貴人呢。有機會攀附,當然不能錯過了。
秦含真卻沒什麽心思去應付這兩位姚姑娘,特别是其中小的那位特别好奇,還對宮裏的消息感興趣。秦含真笑着應付了她們幾句,便借口要去尋蔡元貞與秦錦春,起身出了新房。
遊廊拐角處,蔡元貞與秦錦春剛剛結束了一場談話。看着秦錦春那如釋重負的表情,猶帶幾分喜色,秦含真便知道,蔡十七不但在邊疆安好無損,興許還立了點小功勞,未來前程看好。她也暗暗爲了秦錦春而開心,隻是察覺到其中一位姚家姑娘跟在自己身後出來了,便閉口不問秦錦春與蔡元貞聊了什麽話題,隻笑着迎上去,說了幾句閑話,又給秦錦春使了個眼色。
秦錦春非常配合地笑着把那位姚姑娘重新拉回了新房裏頭。
秦含真回頭看看蔡元貞。蔡元貞會意地沖她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