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頂多就是在回信的時候怼上一兩句,隻當是說笑而已。
雖然不明白太子妃怎麽就誇起她來,但也許是秦錦春說出她建議她一旦生病就主動求退選的事了?不過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真正做出決定的是秦錦春自己。道理很好懂,人人都明白,卻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做的。秦錦春當機立斷退選,她便有資格受到太子妃的誇獎與欣賞。至于秦含真自己,頂多就是動了動嘴皮子,并不覺得自己的建議有多了不起。
還是說……太子妃是因爲看了她的畫,覺得她畫得好,才會誇獎的?
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曾先生拿走她的畫才沒幾天,還沒有任何反饋呢,趙陌那麽快就能得到消息了?他又不在京城!
秦含真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也懶得多想了,反正回頭寫信去問,也是一樣的。她又不着急。
她繼續看信,後頭趙陌隻是零碎地說起些八卦傳聞,有的是他與京中的朋友通信聽來的,有的是他在京城的人手打聽到的,東家長,西家短,不過是圖個樂子罷了。她從前看這些八卦,也就是更新一下自己的資料庫,不至于跟人閑聊的時候,連城中權貴人家發生了什麽大事都一無所知而已。偶爾,這些八卦還會成爲她與祖母牛氏聊天的話題。牛氏不愛跟高門大戶的女眷來往,但對于人家的八卦卻很有興趣。
大約是因爲上個月才來過信的緣故,趙陌這回提起的八卦并不多,但秦含真還是挺感興趣的。因爲其中一條提到的,就是有兩家郡王府的縣主看中了許家的孫子,正在明争暗鬥呢。這在宗室内部都成笑話了。不過兩位縣主都有疼愛縱容她們的父母,那許家孫子最終會落入誰的手裏,還是未知之數。
許家的孫子,指的就是許峥。
趙陌會把這種宗室裏的小道消息告訴秦含真,是因爲他聽她提過,長房那邊有可能會跟許家議親。他知道她與秦錦華交好,讓她提醒後者,多提防着些。那邊已有兩位縣主參與了競争,倘若兩人都不肯退讓,秦錦華無緣無故插一腳下去,得罪的可不是一家子而已。雖說承恩侯府是皇親國戚,但秦松失寵數年,靠山明顯沒有秦柏的穩當,真的跟宗室王爺對上了,未必占得了便宜。
秦含真還挺吃驚的。許峥是少年舉人,長得也不錯,在京城裏名聲挺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能引得衆多家世不錯的小姑娘傾心,并不稀奇。但如今居然有兩位宗室女爲了争奪他,起了内鬥,她們的家長還是縱容的态度,這就讓人覺得出奇了。他真有那麽好麽?
秦含真見過許峥幾面,并不否認他是個優秀的青年,但他的魅力還沒到這個份上吧?
論長相,他也就是過得去罷了,氣質還好,五官清俊,可在秦含真看來,還不如趙陌帥氣呢。趙陌宗室貴胄,身份也不差了,怎不見有小姑娘爲他打生打死?
至于性情嘛,許峥外表看起來是挺斯文和氣的,實際上怎樣,誰知道呢?如今官宦人家的子弟跟閨秀們一樣,都講究要在外人面前裝模作樣。沒有深入來往過,誰能知道對方的真實性情如何?
而說到才華,許峥的水平還是不低的,這一點有秦柏親口認證。但本朝的神童也有幾個,許峥還不算是最出挑的。秦含真在學問上最佩服的就是自家祖父秦柏,而許峥也曾經不止一次來向秦柏請教功課。秦柏對許峥的評價,就是個好苗子,好學,有天份,但還沒到贊不絕口的地步。就這等評價,恐怕還不如王複中、王複林兄弟倆呢。
王複中如今是禦前的紅人,才幹盡有,但并沒有才子之名。而王複林也考中舉人了,他也就比許峥大幾歲罷了。王家長年在西北,王複林可沒有許峥這樣的好條件。橫向一對比,許峥這位才子,估計在秦柏指點過的學生裏,還排不上前三呢。
不過,許峥早在少年時,就傳出過才名來,經過多年的沉澱,早已得到了全京上下的認可。再配合他的家世、長相,多在人前露個臉,吸引得幾個京城高門大戶的小姑娘們爲他春心萌動,也是人之常情。
秦錦儀靠着那半桶水的學問和才藝,都敢小小年紀就給自己炒“才女”人設了。許峥是真有才華,家世也好,他的名聲,好歹是名副其實的。
秦含真想了想,覺得秦錦華那邊還是要悠着點兒。長房反正也不是非得跟許家聯姻不可,人選更不是隻有許峥一個。許家的大夫人不是據說看不上秦家的女孩兒,一心要在書香名門裏挑孫媳婦嗎?他家自個兒都還未達成統一意見呢,秦家何苦摻和進去?其實,論年紀,許峥也比秦錦華大太多了。若不是許峥爲備考科舉而耽擱了婚事,至今未曾定親,如今秦許兩家要讨論的,就該是許嵘跟秦錦華的姻緣了。
雖說秦家也沒有多害怕那兩家郡王府,但秦錦華又不是非嫁許峥不可,何苦平白招惹這等仇家?
當然,這種事,秦含真是不可能直接跟秦錦華說的。小姑娘家一提起自己的婚事,就要害臊了,也不好意思在長輩們面前讨論,即使聽她說了什麽,也不過是白擔心罷了。就是在許氏、姚氏她們面前,秦含真也不方便提。前者就是許峥的親姑祖母,後者又是護犢子的母親,萬一生出什麽誤會來就不好了。記得許家當年還曾經想讓她秦含真嫁給許峥呢,至今還有人沒死心。若是因爲她一時好意提醒,反叫人誤會她想對秦錦華取而代之,那就太惡心人了。
秦含真趁着秦簡過來尋秦柏請教功課的時候,把他請到自己院子裏,将趙陌信裏說的情況悄悄兒透露給他知道。
秦簡聽得歎了口氣:“這事兒我知道,他給我的信裏也提了。我早已去打聽過,确實有宗室縣主對許表哥有意。他嘴上雖不說什麽,但聽嵘哥兒講,他如今甚是犯愁,本無心與貴人聯姻,卻又擔心得罪了人家,會連累得許家滿門都不好過。”
秦含真訝然:“這事兒已經傳開了?我都沒聽說過!”
秦簡苦笑:“這種事,三妹妹上哪兒打聽去?關系到宗室兩位貴女,說起來也有些丢人。你别看廣路他們宗室中人議論這事兒,好象議論得興起,在外人面前,他們通常提都不提,旁人問起就裝傻,怎麽也不能丢了宗室的臉面。就是我,若不是死活揪着兩個平素最要好的宗室朋友追問,他們也不肯透露消息給我,而且一句準話都不肯提,隻說有那麽兩位貴女在争,卻沒提是哪家的,還虛虛地說她們看上的是許家的孫子,沒說是長孫還是次孫。但這種事,原也不需要他們說得太清楚。除了許峥,斷不會有旁人了。許嵘比起他哥哥,還差得遠呢。”
秦含真皺眉道:“那怎麽辦?這種局面,二姐姐若對許大表哥沒那意思,還是趁早疏遠了吧,否則叫那兩位貴女知道她在跟許家議親,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呢。二姐姐跟我不一樣,我是喜歡宅在家裏的人,少有出門交際的時候。二姐姐卻是慣了随長輩出門,與京城各家閨秀交朋友的,可别在外頭叫人給欺負了。”
秦簡道:“我母親是早就無心跟他家結親了,從前也就是覺得許大表哥還不錯罷了。但瞧他家大夫人那嘴臉,誰還樂意把家裏的寶貝閨女嫁過去?雖說那隻是太婆婆,可做長輩的想要折騰孫媳婦,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如今我母親是看在祖母份上,沒有駁許家的臉面,其實私底下,已經在給二妹妹相看别的人家了。這事兒祖母也是心裏有數的,并沒有說什麽。”
秦含真聞言心中一松:“那就不用擔心了。”
秦簡搖了搖頭:“沒那麽簡單。就算我們家無意與許家結親,兩家也是常來往的。許表哥更是常過來向三叔祖請教功課。萬一有貴女誤會了二妹妹怎麽辦?我們家又不能見着個人,就告訴他,我妹妹沒跟許峥議親吧?除非她的婚事真個定下了,否則說什麽都沒用。可女孩兒家的婚事何其要緊?怎麽可能輕率定下呢?拖得久了,又怕那些宗室貴女們會胡思亂想,遷怒到妹妹頭上。”
秦含真哂道:“這怕什麽?隻要二伯娘露出點跟别家相看的風聲來,外人自然就不會再猜疑二姐姐了。誰家相看不是花上幾個月的功夫?看不看得上且另算,反正沒看上許家就是。”
秦簡笑了笑:“那好,回頭我也給廣路寫信,叫他幫我解釋一下。他與宗室長輩有書信往來,正好替我辯白了。”
兄妹倆各自回去寫信。秦簡還跟秦含真約好了,等信寫好了,他會交給三房的人,代爲送信。如今正值年關,承恩侯府上下繁忙,沒有多餘的人手去肅甯替秦簡送信了,但永嘉侯府的人手充足,又還有肅甯王府派來的信使在,多送一封信不過是舉手之勞。
次日,秦含真将寫好的回信,以及親手織的一對絨線手套包好,交付給祖母牛氏,連同秦柏那邊的回信與年禮,一并送回肅甯縣去。但等到将近午時,秦簡還沒過來送信,秦含真便等得有些急了。信使還要趕送回肅甯去,不可能耽誤太久的。她連忙打發人去隔壁尋秦簡去。
不一會兒,她派出去的人就轉回來了,禀道:“姑娘,長房那邊好象鬧起來了。二房大爺親自領着大姑娘來給四姑娘賠禮呢,二太太也跟過來了。不過,大姑娘哭着不肯下車,就在二門上鬧開了。”
秦含真驚訝得瞪大了雙眼。這是在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