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好有個背影閃進走廊,手裏好像還擡着什麽,應該就是搶救傷員的衛生員。
下一波蟲子暫時還沒上來,孔傑悄悄松了口氣,悄無聲息地爬起來,背靠牆壁坐下,摘下腰間的水壺,擰開抿了一小口,在嘴裏含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咽下。
水壺是滿的,但這一波不知道得守到什麽時候,補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送來,必須節約一點。
微微仰起頭,讓後腦勺頂在牆上,這樣的姿勢讓他覺得舒服一些,似閉非閉的眼睛正好對着螺旋上升的樓梯,恍然間,似乎正有一縷陽光透入樓梯頂端!
這裏是堡壘樓的第八層,下面七層都讓蟲子占了,從這裏往上才屬于人類。
現在回憶起來,孔傑仍然鬧不清蟲子到底是怎麽攻進來的,先是所有人撤到二層以上,徹底放棄一層,然後就是蟲子攻上二層,所有人一邊抵抗一邊往上撤,再然後就是蟲子不停的進攻,守軍不斷地往上撤。
爲了擋住蟲子的攻勢,守軍将堡壘樓裏的四條螺旋樓梯炸毀三條,隻留下最後一條,并沿着台階建立環形陣地,居高臨下阻擊蟲群。
由于集中了幾個方向的兵力,阻擊行動卓有成效,不管蟲群如何勇猛,就是沖不破守軍的阻截。
不過守軍也在持續的戰鬥中損失慘重,如今這棟樓裏的所有守軍全都集中在這裏,如果蟲群沖破封鎖,就能徹底占領這棟樓!
孔傑是那種不喜歡動腦子,上面怎麽說就怎麽做的戰士,可他今天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蟲子爲什麽死盯着堡壘樓不放?
按說蟲子對房子不該有任何追求,可是這些蟲子卻不一樣,不顧生死地一直和守軍死磕,難道隻是爲了殲滅守軍?
開玩笑,蟲子懂什麽叫消滅有生力量麽?
正滿腦子胡琢磨,忽然被一聲哨響驚醒,一個聲音在不遠處大喊:“蟲子上來了,準備戰鬥!”
孔傑長長地歎了口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迅速趴在地上架起步槍。
這一次來的蟲子比前兩回加起來還要多,一大群跳蟲加一大群刺蟲,它們擠在一起你争我搶地往上爬。
守軍從來不慣蟲子的毛病,童連長立刻下令射擊,刹那間槍聲大作,震耳欲聾的槍聲灌滿螺旋樓梯,在衆人的耳中不斷回響。
蟲群遭遇迎頭痛擊,但它們半點也不亂,跳蟲有的繼續向上,有的從左邊跳到右邊,再靈活地跳回來,用種種不同的方式向守軍的阻擊線發起沖擊。
但是螺旋樓梯就那麽大,跳蟲再靈活也不可能跳出去,蟲子越是接近阻擊線就越危險,随時都可能被自上而下的彈雨咬住。
跳蟲根本不管那麽多,唯一的動作就是沖鋒沖鋒再沖鋒。
相比之下,刺蟲就要聰明得多,它們始終藏在跳蟲身後,尋找一切機會打冷槍,逆行而上的骨刺不時命中上方的守軍。
每當這個時候,等在走廊裏的衛生員就會第一時間貓着腰沖出來,以最快速度把傷員或是遺體擡走。
不過一小會兒,雙方的戰鬥已經陷入白熱化,子彈和骨刺你來我往,蟲子大量死亡的同時,守軍同樣傷亡不小。
孔傑同班的戰友不是受傷就是犧牲,隻和他一個人還在堅持,他腦子裏根本沒有受不受傷的念頭,唯一的想法就是打死更多的蟲子。
子彈打光了,立刻換上新彈匣。
彈匣用沒了,迅速撿起同伴遺落的機槍……他不管不顧的連續射擊,把機槍的槍管都打紅了,幸好子彈打光才沒炸膛。
守軍的阻擊線傷亡越來越多,蟲群卻不在意蟲子的生死,死一隻就被一隻,整個防線岌岌可危。
眼瞅着就要堅持不住了,童連長總算大發慈悲,把另一組人補充進來充實防線,稀疏的彈雨再次密集起來。
這一次補充的人員不止帶了步槍機槍,還帶來了不少手榴彈,有幾個戰士專門負責扔手榴彈,那真是不要錢一樣使勁往下扔,轉眼之間,下面爆炸聲連成一片,活蟲、死蟲、半死不活的蟲,全都在爆炸中崩飛,少數幸運的還能落回樓梯,大多數蟲子都被沖擊波掀出欄杆,變成下墜的自由落體。
蟲子骨頭長在外邊,确實比人類結實得多,但是從這個高度墜落,蟲子一樣是不死也變殘廢。
手榴彈效果不錯,從童連長到普通一兵,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戰士們還不知道,童連長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一旦蟲群沖破阻擊,他就會立即炸毀螺旋樓梯,哪怕毀了唯一的通道,也絕不能讓蟲群攻上來!
好在守軍守住了防線,沒給蟲群突破的機會。
打退蟲群的又一輪進攻,戰士們迅速補充彈藥,做好迎擊下一輪進攻的準備。
童連長卻接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剩下的彈藥不多了!
不管輕重傷員,他手裏還有将近兩個連的兵力,隻要彈藥充足,一直把蟲群擋在下面都沒問題,可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子彈,戰士們手裏的槍還不如燒火棍,這仗還怎麽打?
趁着蟲群還沒攻上來,他趕緊聯系指揮中心,希望指揮中心予以支援。
可是這棟堡壘樓已經與其他堡壘樓隔絕,而且附近幾棟堡壘樓都遭到蟲群的進攻,根本沒有多餘的彈藥支援這裏。
守軍已經無法繼續堅持,指揮中心幹脆命令童連長率隊撤上天台,指揮中心會想辦法,把這棟樓裏的守軍接走。
童連長毫無心理準備,聽到命令後驚訝了好一會兒,才向這裏的守軍下達了依次撤向天台的命令。
最先撤離的是輕重傷員,然後才輪到戰鬥單位,孔傑和他的戰友們屬于最後一批撤離的阻擊部隊。
大夥嘴上都沒說什麽,可是心裏怎麽想隻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