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涵接受傘降訓練時,教官說過一句話至今依然令他記憶猶新:一條腿落地最多承受二百公斤的沖擊力,雙腿落地卻能承受一千公裏的沖擊力,所以任何人上機前,都必須掌握正确的落地姿勢,否則一律嚴禁上機!
對傘兵而言,能還是掌握正确的落地姿勢不僅關系到是否能夠進行真正的跳傘訓練,更關系到人身安全,跳傘摔斷腿的事故從來不是個例。
感謝教官的嚴格訓練,葉涵的身體至今仍保持着深刻的肌肉記憶,擺出的落地姿勢簡直可以給傘兵做示範。
然而他的位置太高速度又太快,腳下的天台疾速向後退卻,天台北緣外的黑暗則迅速放大,眼看就要滑出天台之外。
情急之下,葉涵顧不得那麽許多,使盡全身的力氣将刹車繩往下一拉,翼傘卻固執地向天台邊緣滑去。
情況即将失去控制,葉涵急中生智,突然松開刹車繩,改爲操縱翼傘又一次急轉彎。
逆風飛行的翼傘猛然左轉,夜風鼓滿傘翼,葉涵又一次被翼傘甩出去,身體脫離天台劃了個幾近半圓的弧線,終于又轉回天台上方。
轉彎成功延長降落距離,險險脫出天台的葉涵總算飛回天台上方。
可翼傘這東西必須小心操縱,經不起連續的大強度的折騰,葉涵的操縱實在太過粗暴,已經影響了翼傘的穩定。
而且大角度轉彎不可避免地側面迎風,來自西北方向的橫風鼓滿傘底,不僅将翼傘吹向天台南側,還吹塌了迎風側的翼尖,翼傘提供的升力驟然下降,葉涵像塊石頭一樣陡然墜向天台。
葉涵忙而不亂,胳膊一抖松開胸前的裝備包,沉重的背包瞬間脫離,從六米多高的地方墜向天台,砸在天台之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雖然丢掉了二十多公斤的負重,可翼傘的失控已經不可避免,失控的翼傘徑直飄向兩人多高的霓虹燈,再過幾秒鍾,葉涵就要和翼傘一同挂在霓虹燈上。
關鍵時刻,葉涵果斷按下安全帶的工程塑料卡扣,啪地一聲輕響,葉涵瞬間自座椅上脫離,從四米多高的位置落向天台。
葉涵本能地微屈腰膝,腳尖放松垂向下方,落地的一瞬間,各個關節同時彎曲,最大限度緩解沖擊力的同時,葉涵身體前撲,一個利落的前滾翻卸掉剩餘的沖擊力。
落地震得葉涵雙腳酸麻,夜視儀也從頭盔上掉落,撿起來一看,已經徹底摔壞沒法用了。
他呲牙咧嘴地堅持站了起來,絕望地看到翼傘已然挂在霓虹燈上。
咬着牙轉動腳踝,勉強恢複行動能力之後,馬上一瘸一拐地跑向背包,以最快的速度從包裏取出沖鋒槍,飛快扯動拉機柄,上膛後立即扣下扳機,卻沒聽到擊錘釋放的聲響。
葉涵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仔細檢查一遍保險,不信邪地再試一次,依然沒有任何聲響。
完蛋了!
槍械定型必須經過嚴格的可靠性實驗,可跌落實驗的高度絕對達不到六米,沖鋒槍肯定是墜地的時候摔壞了!
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将彈匣卡在槍上,拉槍機上膛扣下扳機。
天台上一片死寂,沖鋒槍沒有半點動靜,連機槍的撞擊聲都沒有。
挂在霓虹燈上的翼傘用不了多久就會讓他暴露……不,說不定現在已經暴露了,沖鋒槍就是他最大的依靠,可是沖鋒槍卻在這個時候出了故障,簡直就是禍不單行!
葉涵徹底死心,憤憤地扔掉沖鋒槍,迅速翻出手槍,直接卡上彈匣擊發,一聲輕響,子彈擊中了數米外的地面。
他長長地松了口氣,還好還好,至少還留了一支手槍。
再翻出大口徑半自動,空槍擊發聽到了清晰的撞擊聲。
葉涵再出一口氣,
若是幾支槍全部摔壞,他也不會執行什麽任務了,直接從天台上跳下去就好了。
把沖鋒槍彈匣全部扔進背包,其他裝備一一帶在身上,葉涵幾步蹿到天台南側,找了個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探頭觀察樓下的大街。
至少幾十個敵人正在街頭狂奔,目标正是這家十幾層高的酒店。
“靠!”葉涵一拳砸在地上,扭頭就往樓梯間跑,一邊跑一邊按下單兵電台的送話鍵:“狼窩狼窩,孤狼呼叫,聽到請回答!”
“狼窩收到,請講!”
“我暴露了!”
電台中沉默片刻:“馬上撤出來。”
“動力傘摔壞了,沖鋒槍也摔壞了,撤不了。”
“你想怎麽辦?”
葉涵沖到樓梯間一側,背靠牆壁停下來側耳傾聽,沒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心裏悄然松了口氣,端着微聲手槍,蹑手蹑腳地踏上樓梯。
迅速下到頂樓,葉涵在樓梯間裏看到通向走廊的門上貼着紅色的16,湊到門上瞅了瞅,頓時咋舌不已。
門外寬敞異常的走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天花闆上的水晶燈光華四射;牆上也不知道貼着什麽東西,看起來金碧輝煌華麗無比;一塵不染的地面纖毫畢現光可鑒人,蒼蠅站上去都能摔斷了腿。
因爲角度的問題,他看不到兩側房間的正門,但是這樣華麗的走廊,配用的房門肯定差不到哪兒去。
葉涵從沒進過高檔酒店,更沒體會過有錢人的生活,目睹這一切,他簡直有一種白活了半輩子的感覺。
但他更加無法理解,這地方都淪陷一個多星期了,原本住在淪陷區的居民能走的早就走光了,走不到的也盡量呆在家裏不出門,那幫暴力狂到底用什麽辦法将這條走廊保護得如此光鮮?
頂樓如此安靜,看樣子消息還沒傳到頂樓,亦或目标根本就不在頂樓,不過不管怎麽樣,葉涵都打算進入頂層找找看。
軍方雖然沒停淪陷區的水電,但是爲了遲滞幫派組織的通訊,早就關閉了淪陷區的通訊基站,令淪陷區陷入通訊基本靠吼的窘境。
就算找不到目标,藏在客房裏也比留在樓梯上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