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他還以爲加入警隊是立足鏡江的開始,結果一個月不到,鏡江就被徹底放棄。
他的心裏充滿了迷茫,不知道今後的路該怎麽走,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就像這輛不知道會駛向何方的列車。
載滿警員和政府工作人員的列車剛剛離開,最後一列火車停靠站台,從城牆上撤下來的守軍迅速登車。
同一時間,守衛幾處排水管線的裝甲車隊得到撤離命令,立即趕往車站,抵達車站時其他部隊均已登車完畢,二十多輛裝甲車開上平闆列車,列車緩緩啓動,完成了最後的撤離。
就在裝甲車隊撤離不久,巨蟻挖穿了排水主管線,大批巨蟻湧入鏡江,蟻群四處亂蹿,卻再也找不到數量衆多的食物,鏡江從此成爲巨蟲的天下。
事後,據不完全統計,鏡江市在蟲災爆發期間遇難總人數高達七萬餘人,絕大多數人喪生的原因是巨蟲出現得太突然,毫無防備之下遭到巨蟲襲擊。
與數量龐大的遇難人數相比,傷員總數不過三千多人,數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放棄鏡江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超過千億,間接經濟損失無法計算!
從鏡湖事件爆發至鏡江市大撤退,期間的間隔不足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被媒體稱之爲鏡江事件。
鏡江市政府在蟲災中的應對手段,也成了各方面的研究重點,其中的一部分成爲對抗巨蟲的寶貴經驗向全國甚至全球推廣。
許多年後,鏡江事件以人類首次與巨蟲大規模對抗的名頭寫入史書,許多人的名字出現在鏡江事件的詞條之上。
葉涵作爲鏡江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名字在詞條不顯然的角落裏出現過一次,除此之外再無記載。
此時的葉涵分毫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名字有一天會出現在曆史書裏。
當列車開出車站,遠遠甩開站台,車上凝重的氣氛幾乎在一瞬間輕松下來,人們繃緊的表情被笑臉取代,開始小聲和身邊的朋友同事說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你打算去哪兒?”坐在葉涵對面的周雲輕松地問。
撤離的居民目的不一,有錢的大多選擇北都,那裏是國家首都,軍事力量充沛防禦層次嚴密,就算爆發蟲災,也不可有像鏡江這樣背動。
而且北都周邊沒有大片的森林山脈,缺少巨蟲大量繁育的自然環境,出現大規模蟲災的可能性很小。
普通家庭大多選擇外省城市,那些至今仍未發現巨蟲出沒的城市獲得大多數人的青睐。
而相對貧困的人員,則隻能随波逐流接受政府的安排,撤進周邊幾座城市暫時安頓。
然而這世上永遠少不了固執己見的偏執狂,就在這幾天裏,竟然出現了一大批抵制撤離計劃,好說歹說就是不願意離開鏡江的拗蛋筋,這些人大多是年紀比較大,故土的中老年,還有就是這些人的子女至親。
政府方面苦口婆心地做了大量工作,再三規勸仍然有人不肯離開。
時間緊迫,政府方面不得不采取強制手段,将不肯離開的市民帶走,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部分市民居然因爲不願意撤走而離開家躲了起來。
不作死就不會死,對這部分人,仁至義盡的政府部門也沒什麽辦法,隻能放任他們自生自滅——撤離行動異常匆忙,遺留在市區的給養十分充沛,足夠留下的人吃用數年。
葉涵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兒算哪兒吧,跟大部隊一起,看直面怎麽安排……你呢,有什麽想法?”
好不容易混到了編制裏,他可不想就這麽随随便便放棄,畢竟全國也隻放棄了一個鏡江,其它城市還都在人類的手裏,這個世界的霸主依舊是人類。
“還能有什麽想法,混吃等死呗。”周雲惆怅地說,“我聽說,咱們的目的地是西邊的雲城,那地方離鏡江不遠,等咱們到了那兒,肯定還得防備蟲子進攻。”
“還跟蟲子打交道?”
“不然呢?”周雲反問。
“你熟悉雲城嗎?那個地方好像是平原吧?”葉涵不怎麽确定地問。
周雲點頭:“是平原,但是離山區不遠。”言外之間,雲城能不能守住還要看巨蟲如何進攻。
但是這句話,周雲無論如何也不會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葉涵歎了口氣,這時列車已經開到城市邊緣,供火車通過的巨型“城門”已經在守軍撤退時打開,城門附近,居然有幾隻四處遊蕩的巨蟻。
窗外隐隐傳來幾聲槍響,一隻巨蟻瞬間被列車上的大口徑機槍打翻,它的同伴立馬變成熱鍋上的螞蟻,迅速沖過去擡起破碎的屍體,飛也似地跑開了。
窗外突然傳來嗚嗚的汽笛聲,高亢的汽笛聲中,列車疾速穿過城門。
列車自鏡江西南方向離開,向南不遠就是守軍和巨蟲鏖戰數日的戰場,葉涵的目光本能地遠眺戰場,一道赤熱的金屬射流恰好在這個時候爆開,金紅的豔麗光影在葉涵的眼中一閃。
那是巨蟻觸動了反坦克地雷,雖然看不清遠處的影像,但葉涵相信,連坦克都能擊穿的金屬射流,必将給予巨蟻緻命的重創。
列車漸行漸遠,終于再也看不到鏡江,也看不到戰場,鐵路兩側卻時不時地閃現高高聳立的蟻丘。
看到這一幕的葉涵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頗有一種人類占領城市,巨蟲占領野外,以農村包圍城市的怪異感觸。
幾分鍾後,列車經過一座小鎮,早已空無一人的小鎮一片死寂,街路上遍地垃圾紙屑,連巨蟲都看不到一隻。
鎮上似乎經曆過一場大火,燒毀的房屋連成一片,殘垣斷壁上空盤旋着幾隻烏鴉,場面異常凄涼。
衆人的目光被窗外的景象吸引,吵雜的聲音漸漸平息,可随即又迅速反彈,談論的話題卻已從撤出鏡江的喜悅,換成對巨蟲的聲讨和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