腫脹最嚴重的位置,赫然是張揚的後背!
葉涵迅速将張揚扶起,愕然發現張揚右肩上插着一根拇指粗細的管狀物,那東西中央有個吸管粗細的小洞,直到此時此刻,鮮血仍然在汩汩流出。
葉涵不敢随便亂動,下意識地看了周雲一眼:“你的手也是巨蚊叮的?”
周雲咬着牙勉強說道:“我癢得快要瘋了。”
被蚊子叮過的人都知道,那個隆起的小包越撓越癢,不聞不問反而會好些,葉涵很難想象被巨蚊叮一口是什麽感覺。
一位軍人迅速沖過來,大聲喊來衛生員,衛生員試圖爲張揚止血,卻同樣不敢亂動那個管狀的東西。另一位衛生員趕到周雲身邊,想幫周雲包紮受傷的手掌,可是看了一眼之後,立即說道:“我處理不了,必須送軍醫那兒去!”
中尉看了看窗外肆虐黑影,露出爲難之色。
周雲咬牙切齒:“我還能堅持!”
衛生員扶住張揚:“他堅持不了多久。”
張揚的臉已經腫的變了形,很顯然,巨蚊不僅僅是蚊子的巨型版,注入人體的抗凝血劑同樣擁有了遠超以往的毒性。
中尉毅然道:“我馬上聯系軍醫。”說完疾步跑進旅館。
葉涵敏銳地發現張揚的臉腫得不正常,似乎連鼻孔都被腫脹的皮肉堵塞,他探指在張揚鼻下試了試,沒有呼吸,趕緊又在他粗了幾圈的脖子上摸了摸,沒有脈搏。
“他不能呼吸了!”葉涵急聲道。
衛生員馬上準備人工呼吸,可是撬開張揚的嘴,才發現他的舌頭已經腫得脹滿口腔。
衛生員愣了愣,目光轉到張揚腫脹的脖子上,最終頹然歎了口氣:“他不行了,我沒辦法。”緊急情況下口鼻堵塞,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切開喉頭部位的氣管,插管幫助呼吸,可張揚的脖子腫得太厲害了,衛生員根本找不到下刀的位置。
他隻是衛生員,不是外科醫生,隻懂緊急處置,不懂解剖知識。
葉涵一把抄起張揚依舊正常的左胳膊,指頭搭在腕脈之上,接連試探了幾次都沒感覺到任何跳動。
他沖止血的軍人擺擺手,将張揚的遺體小心地放在地上:“不用了,
白曉婷木然伫立,呆呆地看着張揚那張扭曲的臉。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秦教授失落地坐倒,不過短短一個下午,卻像突然間蒼老十歲。
他帶來的六個學生五死一傷,隻剩他自己和白曉婷僥幸生還。
葉涵起身沉聲道:“他是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功過是非蓋棺定論,張揚和白曉婷之間到底有什麽糾結葉涵不清楚,他隻知道在危機來臨的危急關頭,是張揚推開了白曉婷,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巨蚊。
或許事發突然,張揚并沒有想太多,但他推開白曉婷之後有足夠的時間考慮自己的安危,然而他始終不曾放棄保護白曉婷的信念,一直牢牢地擋住白曉婷,直到葉涵砸落巨蚊也不曾倒下。
白曉婷默默低頭,心中湧起滿滿的傷感和無奈。
“曉婷!”秦教授心痛地呼喚。
白曉婷聲音沙啞:“外公,我沒事。”
“曉婷,你要是想哭,就哭個痛快吧……”秦教授心疼地安慰。
“我真的沒事。”白曉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外公,您覺得,我應該像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一樣哭個沒完嗎?”
在場的所有人同時愕然,槍炮聲和射擊時的閃光照在白曉婷的臉上,映得她的臉閃爍不定。
“你怎麽能這樣?”葉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救了你的命,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你的命!”
“我知道。”白曉婷說,“我很感激他爲我做的一切,非常的感激,可是我才認識他兩天,除了知道個名字,認識一張臉之外,我和他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葉涵驚詫得不得了,他雖然發現白曉婷和張揚之間的關系有點微妙,卻不知道他們倆認識的時間這樣短。
白曉婷繼續說道:“他肯豁出命來救我,我确實很感動,我也知道一個女人一輩子,能遇上個這樣的男人很難,可我還是要說,感激感動都不是感覺,他的死我很抱歉,很内疚,很難過,但是真的沒有更多了,我真的哭不出來,哪怕一滴眼淚也哭不出來。”
她極力爲自己辯解,可是語言在此時此刻如此蒼白無力,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說明自己的想法。
葉涵幽幽一歎:“不用說了,我理解你,但是身爲一個男人,我爲張揚的犧牲而不值。”
他确實能理解白曉婷,畢竟再合拍的兩個人,也不可能在短短四十八小時之内陷入你死我殉的熱戀,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換做他是白曉婷,肯定也哭不出一滴眼淚,除非是虛僞的淚水。
理想是理想,現實歸現實,電影電視裏的煽情畫面,大多隻存在于電影電視裏。
不過葉涵隐隐覺得,張揚認識白曉婷的時間絕對不止兩天,否則不可能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爲保護白曉婷犧牲自己。
秦教授滿心愧疚:“曉婷,你怎麽能這樣?”
“外公,我還能怎麽樣呢?”白曉婷反問,“我尊重他敬重他,但是不愛他,難道我裝出一副哭天搶地的模樣,他就能活過來?我知道你們覺得我無情,覺得我冷血,但我是我自己,不是他的什麽人,請不要把你們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
秦教授登時語塞,明知白曉婷這樣說不對,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其他人也陷入沉默,甚至不敢與白曉婷晶亮的目光對視。
白曉婷說的有些過了,可這句話切中了所有人的要害,在這個追求獨立自主的年代,就算父母的意志,都未必能左右孩子的想法,何況他們隻是一群陌生人?
說得難聽一點,張揚和白曉婷之間的事與衆人完全無關,鬧到這一步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鹹吃蘿蔔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