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知道這件事之後,隆泰帝對昭華長公主的那點手足之情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那麽多的銀子,就是搬也要搬上許久吧,他不信昭華長公主對于端王藏在她府裏的那些東西就沒有絲毫的懷疑,而明明有所懷疑,卻是沒有與她這個親兄長說上一個字,由此可見,他這個妹妹對他到底有着幾分手足情了。
隆泰帝想,若不是最後是他登上了皇位,他這個妹妹還不知道會将他怎麽往泥裏踩呢。
這樣的妹妹……
他是不敢要了。
在隆泰帝低垂着眼這樣想着的時候,趙太後閉上眼,又重新睜開:“昭華與那人,竟是這般天定的姻緣?”
欽天監的監正也是有些本事的,從前先帝在位時,欽天監可是算準了好幾次天災,因爲提前有所準備,可是讓大安朝免受了很多的損失。
也正因爲如此,趙太後才會這麽快的就接受事實。
隆泰帝輕輕颔首:“母後,朕知道您疼昭華,可您再怎麽疼她,總也不能讓她下半輩子孤苦無依吧?如今有母後,有朕,自然無人敢辱昭華,可若是有朝一日,母後和朕都不在了呢?”
就算趙太後和隆泰帝不在了,皇位由隆泰帝的兒子繼承,昭華長公主仍是皇室公主,甚至會獲封大長公主。
可與皇位上坐着的那個人沒有深厚的感情,隻空有一個大長公主的名頭,還真不見得就能過得尊貴榮華。
這一點……
曾經作爲中宮皇後,卻在宮裏過得連個受重用些的嬷嬷都不如的趙太後,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在趙太後看來,昭華長公主身爲女子,若是不嫁人,沒有自己的孩子,真到了她與隆泰帝不在的時候,她隻怕真的會孤苦無依。
如此,趙太後又如何能舍得?
沉默了好一會兒,趙太後才問:“與那人成親,昭華真的能過得好嗎?”
“兒女雙全,平安順遂。”隆泰帝道。
聽到這話,趙太後許久之後才歎息一聲,“既是如此,那……便這樣吧。”
會應下這件事,是因爲趙太後相信,隆泰帝在這件事上不會騙她,既然與那人成親真的能有這樣的好處,那選了那人做驸馬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
按着趙太後對昭華長公主的了解,昭華長公主可不是個成親之後就會安分的人,若是選個出身高門的驸馬,将來鬧出事來了總也是不好處理的。
不得不說,就算是尊貴的太後,在面對兒女時,趙太後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會無理由的偏向自己的兒女。
趙太後這裏都點了頭,昭華長公主的婚事自然也就再沒有波折了。
很快,隆泰帝就下了旨,将這件事定了下來。
而昭華長公主原本稱病,大部分是裝的,知道聖旨已下,這件事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之後,卻是真的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在昭華長公主生病的這段時間裏,隆泰帝以公主府的宮人們沒能服侍好昭華長公主的理由,将公主府的宮人盡數換了一個遍,等到昭華長公主病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卻是發現她的身邊再沒有任何一個熟悉可用的人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昭華長公主的婚事,在京城可是鬧出了不少的動靜。
在京城衆人想來,按着昭華長公主的性子,那怎麽着也得鬧起來不可,但也不知道怎麽的,這一次昭華長公主雖然爲着自己的親事進宮了幾次,最終卻是都沒能鬧起來,對于這樁親事似乎也接受得格外的容易。
這倒是叫京城衆人都有些稀奇了。
旁人不知道,但知道個中内情的季卿卻是一點都不覺得稀奇,想來端王藏了銀子的事揭出來之後,昭華長公主這也是心虛吧。
心虛之下,就算對于隆泰帝給自己選的驸馬不滿意,她又能如何?
昭華長公主的婚事一事才落幕了,京城就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先帝的貴妃華氏,如今的華太妃,回京了!
先帝駕崩,從前不可一世的華氏自然也就再蹦達不起來了,隆泰帝登基之後,華太妃就在趙太後的作主之下去了皇陵。
對外的理由,那自然是華太妃對先帝情深意長,不忍先帝獨自一人長眠于地下,所以自請去皇陵爲先帝守陵,叫先帝就算是在地下也不至于孤單。
這話一往外說,那自然是誰都盛贊華太妃對先帝的情意。
但私底下衆人是不是這樣認爲的,那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從那之後,華太妃就消失在了京城衆人的視線之中。
不僅是華太妃,便是端王,雖然還在京城,卻是被幽禁于端王府中,人雖在,與不在其實也沒有什麽區别了。
再怎麽缺心眼兒的人,也該知道當初隆泰帝和趙太後在華太妃和端王後下吃了多少虧,現在隆泰帝登基,誰又會故意再提起這兩個人給隆泰帝和趙太後心裏添堵?
久而久之的,京城已經許久沒有聽人提起華太妃這個人了。
而現在……
當初仗着先帝的寵愛嚣張跋扈,已經離開京城四年有餘的華太妃,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回到了京城。
而且,聽說還是趙太後作主讓人将華太妃從皇陵接回來的。
這件事,自然在京城引發了熱議。
誰都知道,當初華太妃就是被趙太後送去給先帝守陵的,衆人原本以爲,按着趙太後對華太妃的痛恨,隻怕華太妃得給先帝守陵到她死爲止,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京城了。
對此,衆人倒是不覺得趙太後狠毒。
事實上,按着華太妃當初給趙太後使過的絆子,衆人都覺得,若他們是趙太後,隻怕生生掐死華太妃的心都有,又豈會隻是将她送去守陵?
哪裏能想到,這陵才守四年而已,趙太後就松了口。
難不成……
趙太後對華太妃還能心存恻隐?
還是說,趙太後自覺如今隆泰帝帝位穩固,再不可能出現意外,所以想讓華太妃親眼看看自己現在的風光?
趙太後的心思,京中衆人自然是難以猜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