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這些人是哪裏人呀？怎麽比我們還高出這麽多？”
“客官，這個月是我們黃華壘的‘仙人節’，這些人腳下踩着高跷呢？”船家指了指那些人的腳下，“他們的腳下綁着兩根木頭......”
“仙人節？”
唐林昆早就看出這些人腳下踩着東西了，他隻是對這個節日感到好奇。
“是啊！現在的黃花壘人人都想成爲仙人呢，這些人是到碼頭歡送參賽的仙人們出發的。”
唐林昆他們被一群活蹦亂跳的布獅子擠到了木棧道邊上一動也動不了，“黃花壘人都相信能成仙嗎？”
“信啊！這些年成仙的多了去了。全壘每年都有不少人成仙。這個仙人大會就是各郡修仙的人集中到一起比賽的，看誰的修煉最高，他就成了千萬人矚目的焦點，大家都想跟着他一起得道升天呢！”船家介紹得挺詳細的。
“榮大人，這個比賽是原來壘長組織的嗎？”唐林昆問道。
“可不是嗎，勞民傷财不說，還鬧得人心慌慌的。”榮成歎口氣又說道：“唉，我們讀書人，可是越來越比不上他們咯！”
“今年是大比之年，盛況空前，唐大人正好可以一睹爲快。”榮成做了請的姿勢，讓唐林昆走在自己面前，他恭敬地跟在唐林昆半步之後上了船。
碼頭上人山人海，一條雕花大船停靠在碼頭上，唐林昆他們雇的船和幾十條運糧的漕船被擠到了一邊，唐林昆他們的船主正興緻勃勃地坐在船頭看熱鬧。
一行人好不容易全都登上了船，船主一點想走的意思都沒有。
“大家稍微等一下，過會九提散人就要登船了，我們看過再走。”
這會兒碼頭更擁擠了，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随着三聲铳響，人群讓出了一條道來。
隻見十來人在另一群踩高跷人的引導下，靠近了碼頭。唐林昆他們離得近，隻見這些人大多頭戴逍遙巾，隻有當中一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頭戴五嶽冠，塗得黃燦燦的，在陽光下倒也吸引眼球。一身青色長袍看來是第一次出水（穿），長袍上還有多道折痕。一雙黑色圓口雙臉布鞋有特點，鞋臉中間有兩條突起的梁子，将鞋臉一分爲二，重點是在鞋幫部位飾以雲頭圖案，顯得超脫出俗，可惜這人臉色蠟黃，幾縷長須看來閑來無事經常揪着玩，剩得不多。
“戴黃冠就是九提散人，其他那些人是他的幾大弟子。他們是準備到黃花壘參加仙人大會的。我看今年的上上仙人一定是這九提散人，你們是可惜了，去年夏天九提散人行雲作雨無所不能，我是親眼所見。”船主興緻勃勃地介紹。
“鳥九提散人，給我提鞋還嫌他老成。”趙半狗見行程被這個九提打亂了，早憋了一肚子氣。
半大小夥季小雲說道：“趙叔叔，要是你說的這句話讓碼頭上的人聽到，我估計趙叔叔你不被他們打死，那也一定落個終身殘疾。”
“誰敢？我趙半狗大小也是個小仙。”
“你，小仙？你是小仙，我就是大仙了。”船家哈哈大笑。
趙半狗跳起來正要和船家理論，被唐林昆拉住了。
“你們知道嗎？隻要獲得了仙人大會上的上上仙人稱号，連西王母都要敬重他三分。”船家興緻勃勃地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大家。
“趙叔叔，你别看這人穿得寒酸，他們這些人可是黃花壘最有錢的一幫人，如果真的成爲上上仙人，光獎金就有十萬兩黃金，趙叔叔你說我們這船能載得動嗎？”
季小雲把鳳凰村聽到的全說了，他這一聲聲“趙叔叔”喊得趙半狗一愣一愣的，這陰陽怪氣的腔調太招人恨了。趙半狗不動聲色走到季小雲的身後，冷不丁地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季小雲沒想到趙半狗叔叔會突然來這一下，整個身體拍向水面。小雲的飛天神技也已經練成，一個翻身後，一招“蜻蜓點水”掠向岸邊。
不知道季小雲是有意賣弄還是他嫌碼頭上人太擠，本來像瓦片用力甩出去一般筆直的漂迹，陡然在水面折了一個九十度的急彎，向畫舫掠去。
前方的雕花船這時湊巧伸出一塊踏闆來，準備迎接九提散人上船。
“小雲，小心了！”
莫狸也是飛天神技的實踐者，深知一招完美“蜻蜓點水”施展出來，每一個踩點應該相隔一丈以上，而不是像季小雲一樣踩出一溜水花來，看他的樣子，不是身體太重，就是速度太慢了。
季小雲丹田猛地一提，身體從水面上陡然升起，雙腳在踏闆上一點，一招“平步青雲”後接着“鶴舞飛翔”輕輕落在那條畫舫的頂棚上。
“好！仙人飄飄。”
岸上的民衆幾時見過飛天神技，親眼見到有人踏水而來，如鶴飛翔，眼尖的喊起好來。
九提散人午間在歡送宴席上，多吃了一些燒鵝，走在晃悠悠闆上小肚漲得難受，趁着鑼鼓聲，褲裆裏“噗”了一下，猛然聽到民衆大聲叫好，他臉色一時有些尴尬。他轉過身來正要向愛仙及屁的民衆揮手緻意，沒想到踏闆被季小雲踩了一沉後又一彈，九提散人“撲通”掉進河裏，那塊闆子堅持了三下，也拍進大河裏。
九提散人橫遭出醜，雙腳在河底的淤泥裏奮力一蹬，一半身體露出水面後，一眼看見那塊踏闆，雙手一按，身體一個側滾翻，水淋淋地落在邊上一條掏糞船的船甲闆上，帶出的渾水，灑向避之不及的人群，隻是這“仙露水”比墨更黑，比屙缸水更臭。被灑到仙露的民衆稀裏嘩啦倒成了一片，那些踩着高跷的年輕人摔得更慘。
所有的民衆被電光火石這一幕全都驚呆了。真正的仙人站在雕花畫舫的頂棚上頻頻施禮，嘴裏不知道叽裏呱啦說些什麽？
“九提散人多有得罪。”季小雲見惹了禍趕緊抱拳告罪，也不管九提聽不聽得懂，“一飛沖天”從散人頭頂飛過，逃回到趙半狗身邊。
“趙叔叔，你這一腳踢出麻煩來了。”
“仙人！仙人——！”碼頭上的所有人朝仙人落腳的烏棚船對面的碼頭蜂擁而來。
“不好，追仙的人過來了。”聽到莫狸如是說，莫豹他們趕緊都躲進了船艙裏。
趙半狗見碼頭上那些巨人的腳是假的，喜滋滋地正考慮怎麽讓人群看過來，現在見人群全過來了，哪管季小雲說什麽，喊自己狗叔叔都可以。
趙半狗撩起長衫，挽起褲腳，鞋子一墊就地坐下，白花花的一雙大腳伸到河水裏洗了起來。
人群再次噤聲，這個巨人腳下沒有踩着高跷，腿肚子粗細幾乎可以和屋裏的頂梁柱相媲美，腳毛濃密，看來大腿是真的，毛估估身高一丈五出頭。這還是人嗎？這一定是“大力神”無疑。
“大力神仙！大力神仙！”
黃華壘人滿腦子都是仙界的傳聞，見到趙半狗露出碩大的肚子，也有不少人高聲喊到：“邋遢大肚仙！邋遢大肚仙！”
趙半狗雖然生性粗魯，但在萬軍叢中能被唐林昆千裏挑一選中，絕不是個愚笨之人，應該是心中尚存幾絲惠根的。他雖然聽不清楚亂糟糟在喊什麽？但他已經明白，碼頭上的人注意力已經全在他的身上了，而且把他也當成了去參加比賽的仙人。
好一個大智若愚的趙半狗！他猜得準确無誤。
好半狗慢吞吞站了起來，濕淋淋的雙腳趿拉了鞋，很誇張地搔了搔頭，伸了伸了懶腰，再接着摸了摸肚子。趙半狗想表達自己肚子餓了，也不知道岸上的人懂了沒有，半狗幹脆敞開長衫，把好大肚子露在外面，在甲闆上斜躺下來，一隻手支起腦袋，一隻手撫摸着大肚子，耷拉着的眼皮時不時瞟一眼有沒有人往船上扔吃的。
“趙叔叔，你莫非想騙吃的。”船艙裏傳來季小雲說話聲。
“趙半狗，你今天能整到吃的，我喊你親爹。”莫狸看到碼頭上的人手裏根本就沒拿着吃的東西，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趙半狗咧嘴笑了，他打了個哈欠，一縷口水流了下來，足足有三尺長，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金光。
這一套動作下來，聚精會神看着趙半狗岸上的民衆們幾近瘋狂了，這位是邋遢大肚神仙無疑了，碼頭上除了九提散人那些仙風道骨弟子們。幾乎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情真意切“咚咚”聲貨真價實。
趙半狗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磕頭又不能當飯吃，看來光靠摸肚子這種簡單的本色表演，這夥笨蛋還不會把吃的東西送上船來。
“榮大哥，快告訴我，‘吃’用本地話怎麽說？”
季小雲第一個笑出聲來，繼而船艙裏轟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