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原地警戒!”副将一眼看見前方一裏處塵土飛揚,馬上改變了主意。
“扶桑佬,你帶一哨人前去探個究竟......讓奴隸們圍成一圈坐下,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
扶桑佬見副将把任務交到自己頭上,心裏是十二分不情願,明擺着的事,今天不是什麽黃道吉日,剛才一位仙人已經說過前途漫漫什麽的。現在又沒有風,卻平地刮起一股妖風,說不定前方就有什麽特兇險的事在等着自己。
但軍令如山,扶桑佬硬着頭皮帶着十二名騎兵跑到前面去了。
“娘的,你們都給我慢點,急着找死也不差這麽點時間。”扶桑佬見幾個愣頭青跑得太快,一路上罵罵咧咧的。
“嘿,你們幹嘛呢?”
怕什麽來什麽,一棵大樟樹粗大的樹杆後面閃出戲子出身的顧大臉來。顧大臉的演技本就在黃來兒之上,此刻讓他裝神弄鬼,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袒胸露乳的大臉懶洋洋地在大樟樹岔出的樹根上坐了下來,一個手指在鼻孔裏不停地摳着鼻屎,食指一彈,一道黑影準确飛到扶桑佬坐騎上,沒有掉下來。
“大哥,我們是奉天庭之命,押送廢物到火焰壘的,大哥您不熱嗎?太陽馬上就厲害了。”
扶桑佬吸取了金癞頭的教訓,不管眼前這人是神是鬼,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以一付久違了的笑臉面對趙半狗。
“哦......”
顧大臉沒想到來人如此彬彬有禮,一下打亂了他的節奏。他在胸口幹搓了半天,一顆泥球滾來滾去,老半天了不見顧大臉說話。
扶桑佬手裏的長矛都快捏出水來了,才聽到顧大臉說道:“你們把那些廢物放了吧!”
其實扶桑佬的友好态度也讓顧大臉産生了錯覺,說不定說上幾句好話,這夥人把銀海放了也是有可能的。
“大哥,您開玩笑呢,少一個廢物我們都交不了差,我們印副将手上有名單的,您想哪,我一個百夫長哪有這麽大的權力?”
“混賬東西,喊你們的淫副将過來,既然你們不講交情,那就休怪我......我發脾氣了。”
劇情終于按照顧大臉的設計開演了,顧大臉“喯”地一拳打在樹根上,堅硬似鐵的老樹根被砸出一個坑來。
“大哥,您别急,您聽我說,這批廢物原來都是一群官老爺,幹不了什麽重活,拉到仙奴市場也賣不了多少銀子,一個能下崽的女奴抵得上他們五個。大哥如果缺銀子花,我們可以商量商量......”
扶桑佬打定主意,今天不給自己惹麻煩。
“你小子,這句話說得還算地道,那你告訴我,到哪去弄女奴去?”
“大哥,這我哪知道......”
顧大臉過于投入,正想着如何繼續......搓好泥球不知不覺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扶桑佬邊上的一名士兵忍不住了,“百夫長,我看這大漢根本就是個瘋子,休跟他啰嗦,待老子一矛捅死他,我們好開拔。”
那名士兵還沒舉起長矛,“唉喲!”一聲滾下馬來,扶桑佬和其他些士兵遭此變故,吓得退出了十步開外。
顧大臉知道這是躲在樹上的陳厚生射出的袖箭。他嘿嘿一樂說道:“這小子有人養沒人教,開口老子老子的,也不想想我是誰?”
“請問大哥您是誰......誰?”扶桑佬沒見顧大臉動手,自己的手下就已經栽倒了一個,吓的牙齒打顫。
“你猜?”顧大臉瞥了一眼扶桑佬。
“大哥,在下軍務在身,告辭了。”扶桑佬心生退意,“兄弟們,帶上小六的屍體,我們走......”
“慢,你們可以走,但這塊鮮肉必須留下,爺爺肚子餓了,正好可以打打牙祭。”顧大臉嘴裏發出哧溜一聲。
扶桑佬轉身就跑,他意識到逗留此地絕非上策。
“什麽情況?”
等了半天才見扶桑佬回來,印副将着急地問道。
“回禀印副将,死了一個兄弟,那人叫我們把廢物都放了......”
扶桑佬跑回來時,在不該回頭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見顧大臉把小六的一條大腿扯了下來,用嘴叼着小六,把小六拖到了樹後,這下吓得可不輕。
“他們有多少人?”
“我就看到一個人。”
“就一個人,你們跑什麽?難道怕他吃了你們?”印副将惱怒地說道。
“那人叫你過去,那人把小六吃了......說不定是另一個品種的山精,不,應該不是,山精不會說人話。”扶桑佬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出發!不管發生什麽事,先趕到鎮上再說,晚上在露天宿營更不安全。”印副将權衡利弊後,下達了繼續前進的命令。
廢物們剛剛整好隊形,迎面疾馳過來七、八騎,印副将趕緊示意大家讓開道來,這速度撞上來,不是要人命嗎?
路過印副将身邊時,一個滿臉是血的大漢大聲叫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大家快跑啊——!”
“兄弟,前面發生了什麽事?”金癞頭好不容易才調整好情緒,一下心裏又亂成一團。
“慘,太慘了,兄弟,掉頭吧!”一個渾身是血,胳膊耷拉着的大漢從金癞頭邊上跑了過去。
七、八騎跑遠後,金癞頭說道:“印副将,要不我們掉頭吧?前方情況不明,貿然前進太危險了。”
印副将左右爲難起來,回頭路更遠,本以爲輕輕松松的一趟任務,沒想到卻是兇險異常。
前面又跑過來三騎,二人上身沒穿衣服,血啊泥啊什麽的,看樣子是受了重傷,在馬背上都已經坐不穩了,隻能伏在馬背上,随着馬匹的起伏,軟綿綿的身體一颠一颠的。
“将軍,避一避吧,八莫鎮來了一夥闖王的殘部,燒殺搶掠,兇悍異常。”
三騎潑喇喇跑過印副将的身邊,好心地提醒道。其中看上去受傷最重的那名傷員是顧大臉裝扮的,别說扶桑佬他們幾個認不出他來,估計就算顧大臉親娘在場的話,也一定認不出這個要死模樣的傷員是她的親兒子。
顧大臉可能是入戲太深,身體蹦得太高了,不省人事的身體落下時一歪,從馬鞍上滑落下來,“吧唧”拍在官道中間,吓的邊上的士兵們驚叫連連。
“哥,哥......”陳厚生跳下馬來,抱着顧大臉就往馬鞍放。
“二弟,你先走吧,我不行了。”顧大臉微微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
幾名士兵實在看不下去了,同情心頓時泛濫起來,跳下馬來,幫着陳厚生把顧大臉放回到馬背上。
“謝謝!謝謝!我們是八莫鎮的民防兵,我叫陳厚生,後會有期。”陳厚生跳上馬背,牽上顧大臉的坐騎,沖士兵們作了一揖後,不慌不忙地離開了。
“印副将你看——!”金癞頭用手指厾了厾前方,滾滾的濃煙沖上了天空。
“離開官道,所有人躲到那邊的小山坡後面去。”
印副将馬鞭一指,所有人亂糟糟穿過田野往山坡跑去,一百多名廢物可是遭了大罪了,田疇間凹凸不平,還有幾條小溪,不時有人被礙事的腳鐐絆倒在地,拖累更多的人摔倒在地。
“起來,起來,跑,快跑!”
馬鞭狠狠地抽過來,廢物們叫苦連天。等跑到五裏遠的山坡後面停下來時,所有廢物都躺在了地上,直翻白眼。
“爺,快渴死了,弄點水給我們喝......”
“把馬牽好,不許發出響動,誰敢亂說話暴露行蹤,格殺勿論!”
印副将下馬爬到山坡上,潛伏在亂草當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官道。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太陽越升越高,大官道上靜悄悄的。
“印副将,怎麽辦?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金癞頭從草叢中爬了過來,湊到印副将邊上。
“再等等,隻要我們不暴露行蹤,我估計闖王殘部一定不會到荒郊野地來的。實在不行,今天晚上我們就駐紮在這山坡上,闖王殘部不敢在官道附近久留的。”印副将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金癞頭,你的脾氣要好好改一改了,這世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少惹事才好。”
“印副将,你說剛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金癞頭現在是後悔死了,得罪了落魄的銀海大将軍,雖然心裏有些忐忑,還不至于怕,但剛才那家夥說的話,令他心神不甯的。
“這種事我也是聞所未聞,金癞頭你下次遇到那仙人,好好地告個罪,不就是還他銀子嗎?讓他開個數來,你囊中羞澀的話,哥給你湊點。”
“多謝印大哥,這次完成任務回去,我找北門的柳瞎子算算,我上輩子究竟欠誰的銀子了?如果數目不大的話,我就算把幾間祖屋賣了,我也還他,娘姥姥的,就像在做夢一般。”
“金癞頭,你能這樣做的話,我想那仙人一定會原諒你的,如果他真想取你性命,你安得活到今天?”印副将無意的的一句安慰話,在金癞頭聽來,卻如天上飄落的福音一般。
“印大哥,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仙人要想取我的項上人頭,那還不是像放個輕巧屁一樣,他今天所以放過我,一定是認爲我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