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苦仙浒的士兵身上披着不知從哪搶來的禦寒衣物,花紅柳綠的,看上去實在滑稽得很。從海上運來的禦寒衣物,隻夠分發三分之一的士兵,天氣驟冷,暫時也顧不得軍容軍貌了。
答暗這支運送棉衣的後勤部隊引起了雙方主帥的高度重視。
得到新兵滿額補充的金鎖本部接到金丹主帥手谕,讓他派出主力部隊,接應答暗的二十萬新兵和當前最重要的禦寒物資。
節節退守到月牙門的刀郎部隊,幾乎在同一個時間也接到了楊大将軍的軍令,讓他阻擊苦仙浒的這支後續部隊。同時又給了大牦牛三萬輕騎,組建了另一支遊擊軍。
答暗連續取得兩場勝利,也就高興了那麽一晚上。第二天天沒亮,他命人把俘虜的韓峰、米康兩位副将還有五百多士兵押送回苦仙浒後。整支部隊繼續保持外松内緊的部署,朝前線出發。
午後風勢越來越大,下起了雪粒子,打在臉上又冰又痛。
“弟兄們,快走啊!趁雪還沒下來路好走......前方的兄弟還在等棉衣呢,快,跟上......”答暗站在路邊,不停朝經過身邊的将士們喊道,鼻子凍得通紅。
盡管天氣惡劣,但在答暗的一再催促下,這一天整整行進了上百裏,當大家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停下的時候,累得大家連飯都吃不下。
這時的鳳鳴山區,郁郁蔥蔥的林帶,一改昔日翠綠的裝束,已換成潔白的銀裝素裹。路邊高高的白楊樹枝變成了奇異的鹿角的模樣。蒼翠的針葉松,紋絲不動的挺立在哪兒,高傲地接受着風雪地洗滌,針葉上積滿了毛松松的雪球,像披上了潔白的外套。垂柳和榆樹的枝條不再顯得那麽暗淡,上面綴着的白雪就像朵朵含苞待放的白梅花。
“吩咐下去,别急着睡下,每哨必須點火燒水,一定要保證每個士兵都能用熱水燙燙腳。”等答暗布置好警戒,回到住地脫下靴子時,他的十個腳趾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
等答暗洗洗睡下,已經到了夜半時分。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答暗一骨碌在床榻上坐了起來,睡在他腳邊的護衛一下被驚醒了。
“大将軍,您是要水喝嗎?”
“不,不,你們馬上起床,我們要連夜出發。”
“有天庭兵偷襲嗎?”另外幾個護衛趕緊穿衣。
“不,今天晚上我感覺很不好,心跳得厲害......”
長長的隊伍點起了無數的火把,踏着齊踝的積雪很快出發了,答暗前前後後不停地喊着......
“禀告答暗大将軍,金主帥派人來接應我們了。”
金鎖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猶如一尊天神出現在答暗面前時,沒等金鎖開口相問,答暗大将軍腿一軟,坐在雪地上。兩名護衛愣是沒把他們的大将軍攙扶起來。
“别扶我,我坐着緩口氣就好......金大将軍,你來了,我......”五十來歲的答暗差點掉下眼淚來,這一路的提心吊膽已經把答暗的全部精力消耗殆盡。
“禀告金大将軍,離我們後面二十裏,出現大批的天庭騎兵,正朝我們這個方向追來。”一名飛騎兵疾馳過來,四蹄揚起的積雪灌了答暗一脖子。
“什麽?天庭遊擊軍不是被我消滅了嗎?”
剛才還像抽了筋的答暗,忽地從雪地上站了起來,能獨自想出“刺猬”計劃,并成功實施的答暗大将軍現在有了依靠,腦子頓時被鏽住了一般,一臉緊張地問道:“怎麽辦?金大将軍。”
“答大将軍,用不着慌張,我們主帥早有安排,我帶來了三十萬骠騎,沒人能阻擋我們。您領着您的部隊跟着向導先走,我來擋住天庭騎兵,等我打退他們,我再來追您。”
沒等答暗回答,金鎖已經飛馳而去。
“行,萬幸,太幸運了......”答暗借着撣雪,連拍了自己胸口五、六下,要是還留在那個小鎮,今天很有可能已經遭難了。
刀郎領着二十多萬骠騎兵,撲到烏雞鎮的時候,沒想到苦仙浒大軍已經離開有一個多時辰。一場偷襲戰,變成了追擊戰。看到地上有馬糞,他跳下馬來......
“強巴,看來苦仙浒人對我們已經有了防備,要不然他們不會冒着大雪行軍的。你領着第一大隊的五萬精騎,從右側繞過去,插到苦仙浒軍的前面去。我估計食時時分你能堵住他們,你隻要延誤他一兩個時辰,我們的大軍就能追上他們。萬一我被苦仙浒軍阻擋,你一定要想方設法燒掉他們的物資。”
刀郎不愧是個高手,他幾乎不用思考,插進馬糞堆裏的手都沒有擦幹淨,就已經拿出了切實可行的具體方案。
“是——!第一大隊跟我來......”
強巴領着的五萬騎,劈開越來越大的風雪,很快湮滅在白皚皚的天地之間。
刀郎領着主力隊伍一刻都沒有耽擱,沿着馬糞追擊了十多裏後,斥候飛騎傳來消息,發現有大批的苦仙浒骠騎兵在前方布置伏擊陣地。
“把火把滅了,離開大道,從田野上穿過去。第一個追上苦仙浒運輸隊伍的,記大功一件。”刀郎現在領的這支骠騎部隊是天庭的騎兵精銳,戰鬥力強過一般部隊二倍不止。
已經能看到答暗那支部隊的火把了,刀郎正要下達進攻的命令,隊伍左側傳來震天的呐喊聲和厮打聲,滿天的雪花霎時被攪動得如同遇到了狂風......原來同樣是戰場上的精靈金鎖在他預想的時間内沒有等到天庭的追兵,他馬上就警覺起來,留下小部隊繼續守株待兔,他親自帶着主力追上答暗所部。
時間掐得真準,金鎖如果晚到片刻,在強巴五萬精銳攻擊下,答暗部現在已經沖散了。
“尚大力,你的第二大隊,繼續追擊糧隊,其他各部跟我來。”
大批的苦仙浒騎兵沖了過來,刀郎呼嘯一聲,帶着護衛營朝黑壓壓的苦仙浒騎兵沖了過去。雙方很快攪在了一起,寒冷似乎讓雙方的兵刃更加地鋒利,“宕!宕!”的兵器相交聲格外的悅耳。一交手刀郎就覺察到了異樣,這哪裏是苦仙浒新兵,都是些胡子邋遢的老兵油子,斬骨刀刀法純熟,刀刀直奔要害而來。
天庭騎兵的第二大隊大隊長尚大力(剛剛提拔上來),依照刀郎命令,沒有和當前之敵糾纏,腋下夾着一根四百多斤重的玄鐵馬槊朝答暗的馬車隊奮勇追去,都能聽到馬脖子上挂的鈴铛聲了。
“殺呀——!”斜刺裏沖出一名金盔大将軍,兩個大銅錘加一個大腦袋,遠遠看去猶如一個三顆腦袋的大怪物沖向尚大力。
尚大力雙手緊握馬槊,朝中間的黑影狠狠刺去。
“娘姥姥的,我叫你裝神弄鬼吓唬人。”尚大力在微弱的雪光映射下,看到金鎖那張醜陋的疤臉,倒吸了一口冷氣。
“宕!”一聲,長達三尺的槊尖和銅錘之間綻放一朵火星,金鎖和尚大力都明白遇到高手了,兩人在走馬燈一般在雪地裏轉起圈來,方圓二十多丈的範圍内的雪很快被馬蹄踩得嚴嚴實實。
“别管我,你們沖上去燒了馬車!”尚大力眼見自己的護衛要過來幫忙,趕緊叫道。
“混賬,護住馬車,要是有一輛馬車着火,我一錘砸爛你們的狗頭。”金鎖被尚大力糾纏住,見護衛們想過來搭把手,惱怒地叫喊道。
護衛們很快纏鬥在一起,答暗的馬車隊再次不見了蹤影。
暴風雪愈來愈猛,刺骨的寒風帶來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寒風搖撼着樹枝,狂嘯怒号,發狂似地吹開整片積雪,把它卷入空中,寒風不住呼嘯,方向變化無定,幾乎要掀翻馬匹,好像尖石子似的刮着雙方士兵的臉,叫他們透不過氣來,說不出話來。偶爾喊出的聲音,在這旋風的怒号和呼嘯聲中變了調,隻聽得一陣陣凄苦的聲音,像狼号,又像遠處的馬嘶,有時又像人們在大難之中的呼救聲。
刀郎一連刺死十幾名苦仙浒騎兵,回過頭來,見火光沒有如期升起,趕緊撥轉馬頭......
“尚大力,你個狗娘養的東西,誰叫你在這了。”刀郎從狂舞的雪花中,見到了尚大力。繼而又看清楚了金鎖。
看着這個跟自己交戰好多次的老對手,刀郎恍然大悟,自己是遇到苦仙浒軍的主力了,看來這些苦仙浒騎兵是來接應這支運輸大隊的。
“尚大力,給我死死纏住他,這是苦仙浒軍的主将。”刀郎一夾馬肚,從尚大力後面沖了過去。
“富錦,給我攔住那家夥。”金鎖也認出了刀郎,無奈前面的這個天庭愣頭青,馬槊一槊重過一槊,每一下都震得手心發麻,金鎖無法分身,趕緊朝不遠處的富錦副将喊道。
剛殺了對手的富錦來不及答應一聲,朝刀郎猛追過去。
尚大力正鬥得性起,猛然聽到刀郎的喊叫,知道和自己鬥了三十多個回合的這位苦仙浒将軍竟然是主将。
“苦仙浒廢物,拿命來。”尚大力趁金鎖分神,馬槊用力挑開一個銅錘,但這次沒有朝胸口刺去,槊鋒一沉,準确命中金鎖坐騎的鼻梁骨上。
那畜生受到重擊,吃不住疼痛,猛地揚起雙蹄,正用另一個銅錘擋住胸口的金鎖,一個不防備從馬背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