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照例敲響鍾聲,也是米娜他們幾個在内書房議定的内容之一。
“更衣——”一群宮女依次進來替米娜換上一身素淨的便裝,跟大造主做了十來年的夫妻,雖然米娜從入宮的那刻起,就動機很不純,但讓米娜穿成像平時那樣華麗,米娜内心也有些不落忍。
米娜的衣服還沒有換好,鍾聲又敲響了,這下不隻是三聲,一連撞響了十幾下,等了好一會,大家都以爲鍾聲停了的時候,鍾聲又連着響了十來聲。
“誰?”米娜厲聲呵斥,内城的晨鍾暮鼓,什麽時辰敲,敲幾下都有嚴格的規制,是誰這麽不要命,亂敲一氣?幾個粗使的宮女見後盛怒,趕緊撩起裙腳,應聲往“雲霄殿”打聽消息去了。
米娜一碗奶茶才喝了兩小口,一個滿臉驚恐的宮女跑了進來,“後,後......是大造主下令敲的鍾。”
米娜手裏烏木箸夾的一塊“水煉犢”肉掉在了桌上,“語無倫次的東西......”米娜抓起奶茶碗狠狠地砸向這個健步如飛的宮女,那位宮女本能一縮脖子,奶茶碗擦着她的頭皮飛了過去......這下米娜惱羞成怒,“拉下去,割了她的舌頭——”
“你說,是怎麽回事?”米娜拿烏木箸指着另一位趕跑回來的宮女。
“一個看着像大造主的人,坐在雲霄殿的正門,舒婉兒和幾個宮女在敲鍾......”
“擺駕雲霄殿——”米娜想不通怎麽會一下出現這等事來,“傳米駿帶禁衛圍住雲霄殿,傳米愕和書記院幾大書記即刻趕到雲霄殿。”
其實不用君後下令,内城護軍将軍米駿一聽到鍾聲亂了,早就帶着一萬名枕戈待旦的禁衛急淋淋地整個内城圍了個水洩不通,他帶着五百親信,全副武裝趕往雲霄殿。
“大膽米駿!你竟敢披甲帶刃領軍闖宮,你意欲何爲?”小雲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聲音雖然還有些稚嫩,但語氣卻也有九分的威嚴。
“大造主,在下聽到晨鍾聲亂了章法,還以爲出了什麽急事?”米駿凝神盯着季小雲的身後,坐在手推車上那個威武身軀好熟悉,娘呀!不是說大造主已經駕崩了嗎?這個會眨巴眼睛的人不就是大造主嗎?
“大造主金安!”米駿反應還算迅速,他跪在了地上,五百名禁衛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大造主金安!——”聲音洪亮整齊,回廊裏叽叽喳喳的小鳥,吓得在籠子裏“啪啦啦”拍打着翅膀。
“都起來吧!”唐林昆喊了一聲,大造主金立的手微微擡了一下。
“鼟——!”
唐林昆拿過金立手邊的大金瓜權杖重重地杵在地上。五百禁衛包括米駿重新跪到了地上,大金瓜是苦仙浒高權力的象征,已經流傳了六千多年,依然煜煜生輝,不是正式場合,很難見到它的真身。
“來人哪!把亂臣賊子米駿給我綁了。”唐林昆喊道。
五百名禁衛過了好一會兒才“是——”地一聲,靠近米駿身邊的一名偏将軍率先扭住了米駿的雙臂。
“你叫什麽名字?現在官列幾等?”唐林昆用手指了指那位偏将軍。
“回大人,在下馬魯,現忝列五等偏将軍。”
“馬魯,你護駕有功,大造主現提拔你爲三等領軍将軍,總領所有内城禁衛。”唐林昆把别在腰間的一支金令箭,扔給馬魯。
“你即刻帶上一百人到内城外接手軍務,沒有大造主命令,不許放一兵一卒進内城。”
“是——謹遵大造主之命。”
馬魯笑得嘴角都裂到了雙耳邊,自己很少起得像今天這麽早,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話果真不假。米駿才微微動了一下,馬魯毫不客氣地一掌擊在他的後頸,米駿直接暈了過去。
“所有禁衛聽好了,大造主有令,你們今天替大造主擒獲了犯上作亂的米駿,勞苦功高,全都官升二等。”唐林昆一下又替金立封了五百名各等校尉将軍。
“多謝大造主!”
除了不省人事的米駿,現場所有禁衛全都眉開眼笑。
三等領軍将軍馬魯領着一百禁衛來到銅人廣場的時候,上萬騎駐紮在内城外的苦仙浒獵騎兵源源不斷從朝陽門湧入。
“大造主令箭在此!所有人返回駐地,私自闖宮者脊椎寸斷!”
馬魯高舉着金令箭,邊跑邊喊,“米大人,大造主有令,所有人退出内城——”馬魯話沒說完......
“别聽他的,大造主前日已經駕崩,此人假傳旨意,擋路者死!”
米愕手一揮,如蝗的箭矢飛了過來,剛剛飛黃騰達做了片刻三等領軍将軍的馬魯連哼一下都來不及,仆地而亡。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可憐跟着馬魯的一百禁衛也全部都做了箭下的冤死鬼。
唐林昆和季小雲站在高高的雲霄殿基台上,隻聽滾滾如天雷般馬啼聲傳來,不多時,米愕領頭的騎兵就把雲霄殿圍成了鐵桶一樣。
“米愕,大造主在此,你意欲謀反嗎?”唐林昆舉着大金瓜厲聲叱問,兩位宮女推着手推車往前幾步......
“哈哈——大造主前日已然駕崩,你是何人?大金瓜是爾等鼠輩能拿的嗎?來人哪,給我拿下!”
米愕看這個陌生人後面的推車上,坐着一人,看樣子是金立大造主。米愕雖然沒弄清楚死了的大造主怎麽就突然活過來了。但箭在弦上,就算大造主還活着,也隻有奮力一搏了,輸了的話,不單單是自己的性命不保,米家幾百口定會被抄家滅族,連死了的米家祖宗都會從土裏刨出來挫骨揚灰。
“大膽米愕,大造主還好好的,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季小雲戟指怒目朝米愕喊道。大造主明明還有一口氣,這些人太可恨了。
“别聽那小閹人的,那大造主是假的,大造主前日已在吟夢殿駕崩,你們是誰?太不自量力了,想篡權謀位嗎?”
米娜的辇轎還沒落地,就厲聲呵斥。米娜沒梳理清楚這一大早的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其中的厲害關系,她豈能不知?
“大造主沒駕崩,你們自己看——”
随着唐林昆的喊聲,大造主的右手指頭微微地擡了一下,從他這個動作裏可以斷定金立大造主的腦子還是能思考點東西的。隻要大造主把胳膊微微擡一下,動作幅度能夠讓台基下的人看清楚,就足以領一萬多騎都下馬跪下來。
“大造主,加油!”
季小雲輕聲鼓勵着......眼看就要成功。
兩位扶着大造主的宮女見到米娜沿着台階上來,手腳哆嗦得越發厲害起來,一把沒有扶住,大造主從手推車上臉朝下從丹陛上滾落,一頂純金王冠先前一步滾到了米娜的腳邊。
“大造主——!”
唐林昆從兩丈多高的台階上一躍而下,在最後一步台階前緊緊抱住了金立,大造主口裏噴出一汪鮮血,染紅了唐林昆的整個胸口,大造主的眼睛微微睜了一下,無力地閉上了,本來靠仙蜜吊着一口氣,僅僅隻能眨眨眼、動動手的金立再次暈厥過去。
“大造主啊!你死得好冤啊!——”
米娜一把推開唐林昆,把金立抱在自己的懷裏。季小雲還想撲向大造主,被兩個從馬上跳下來的米愕家的家丁死死地壓在地上。
唐林昆飛起一腳,踢在一名家丁的腦袋上,那家丁的腦袋又撞到了另一名家丁的太陽穴上,兩個急于立功的家夥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季小雲一骨碌起身,一掌打在米娜的後頸,米娜也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季小雲抱起金立大造主。
“放箭,給我放——!”
米愕是不會錯過這個天賜良機的,他聲色俱厲地喊着,上萬支箭從四面八方射向雲霄殿台基上的四人,唐林昆拉着大造主和季小雲就像一隻大鵬,飛向天空,一扭腰,跳上了雲霄殿第一層鬥拱上,一閃不見了蹤影......舒婉兒和兩位宮女渾身插滿了箭,也從丹陛下滾落下來。
“給我抓住那人,活剝了他——”米愕聲嘶力竭的喊叫,讓聞者無不膽寒。
唐林昆“呼呼”穿行在山川荒野,畢生的功力發揮到了極點,他在離西風瘦馬壘二百多裏的一處戈壁灘停住腳步時,一身衣服全被樹枝荊棘勾破,被灰塵蒙蔽得看不出原來的顔色,連頭發也髒得變成了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