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鎮東和老妖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
“站住——!”
從一棵臘梅後突然站了起來,手裏的一把小鋤頭舉得高高的,原來是名花匠。
“大叔别怕,我們是好人。”餘鎮東解釋道。
“好人?好人會跳牆而入嗎?”那人嘴裏不依不饒,一步步往後退去,離了有三丈距離扭頭就跑。
“快來人哪!邪仙又來了......”
“這糊塗蛋,把我們當邪仙了。”老妖徑直走到一塊太湖石邊撩起長衫坐了下來,“餘片長我們坐下等吧!一會兒就來人了。”
果不其然,才一根煙工夫,不下三、四十個家丁模樣的年輕人舉着紅纓槍、樸刀大呼小叫沖進花園内,遠遠把餘鎮東和老妖圍上了。令餘鎮東感到驚奇的是,其中三人的手上竟然有使用火藥的長铳。這在天庭絕對是最先進的武器了。
“說,你們是誰?要不然一铳爆了你們的腦袋。”
爲首的一位舉着一直鳥铳,瞄着老妖的腦袋。其餘兩人也舉起铳來。餘鎮東恐怕那人緊張之下不小心扣動扳機。
“不得胡來,我們是賈大掌櫃的朋友,快去通報一聲。”
那爲首的家丁見餘鎮東忌憚他手裏的長铳,厲聲說道:“既然是朋友,爲何不走大門?我看你們兩個非奸即盜,絕不是什麽好東西。”
“餘片長,别對牛彈琴了,他想爆我們的頭就爆吧!隻要他有這個能耐。”
老妖摘了一朵身邊不知名的小花,放在鼻子邊上嗅個不停,隐隐有股肥水味,老妖一下把那朵小花彈出十幾丈開外,落在一棵柳樹上。一多半家丁的目光都被那朵小黃花吸引了過去。
餘鎮東見一下解釋不清楚了,也不确定自己的動作能不能快過铳彈。他微側身體,挂在腰間的銅制犍稚對準這一群人,在心裏默默念動口訣。
平地起了微風,小風輕輕拂過這一群凡夫俗胎,刹那間所有人連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
“一群傻瓜,我們要是壞人,會選擇大白天行動嗎?拿着一根燒火棍,你想吓唬誰呢?”
老妖是個很注意細節的“鹹天蒼野”級别大仙,雖然爲了照顧雲兒,跨入大仙行列後已經許多年沒有精進了,但看到愚不可及的這一群人,顯然是生氣了。路過那名爲首的家丁,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還伸出兩根手指,把他手裏的那根長铳铳管整根都捏扁了,铳管子很猥、瑣地垂下頭來。
餘鎮東路過那幾個手拿長铳的家丁身邊,順便觀察了下他們的眼睛,這幾根長铳是賈大掌櫃花重金從外地購進的,是爲了防止邪仙再次侵擾。
那名躲在遠處的花匠遠遠看見一群家丁制伏不了兩個“邪仙”,正準備再次大喊大叫示警......甚至連黑影都沒看見,老妖已經掐住了他的喉嚨。
“你煩不煩?信不信我一下斷了你的喉骨。”
“前輩,手下留情......”餘鎮東第一次跟老妖出門辦事,不是十分了解他的辦事風格,看來他的脾氣不怎麽好,還很容易沖動,餘鎮東趕緊出言阻止。
“滾一邊去。”
沒看清楚老妖是怎麽出手的,一眨眼間,那花匠被五花大綁捆在了一棵金桂樹上,嘴裏還塞上了一塊破布。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就在餘鎮東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餘鎮東愣是沒看清楚。
“這叫禁锢咒,你隻要會念口訣就行,連逍遙客都可以馬上學會......”不見老妖嘴皮翕動,四字口訣餘鎮東是聽得清清楚楚,“這是腹語,掌握口訣後,隻要勤加練習即可,練成後可以在十裏範圍内講話......”
從花園到後面的繡樓,不到幾十丈的距離,餘鎮東已經學會了兩招挺實用的專業招數。
“多謝前輩賜教!”
“咱們誰跟誰啊?今後别再說這些客氣話。這些伎倆隻是皮毛,有機會我把所有我會的都傳授與你......”老妖見餘鎮東興奮不已,心情也是大爲好轉。
繡樓前面孤零零地站着一個少年,見到餘鎮東和老妖是一臉的不屑,嘴角上揚似笑非笑。
這少年氣質典雅,高挑秀雅的身材,長衫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那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下巴微微擡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如同星河燦爛的璀璨,好一位美男子也。
隻是大熱天的,長衫下露出銀色镂空木槿花的鑲邊。腰間緊系着玉帶,手持象牙的折扇不停地扇動。既然怕熱,何必穿這麽多呢?
注意細節的老妖突然笑出聲來,“賈公子,喊你爹賈大胖從地窨子裏出來吧!呵呵,你們爺倆是一付德性,整得挺玄乎的,都挺會裝b的......”
餘鎮東突然也很想笑,聽一個大仙說出那兩個字,其實挺逗b的。
那少年公子一開始見到兩個陌生人出現在繡樓前,知道是家丁們沒擋住邪仙,自己好歹也是個小仙,沒照顧好妹妹,現在保護爹娘的安全是責無旁貸。沒想到一見面就被人讀破了身份,他尴尬得全身都起了痱子,接着臉紅到了脖子。
賈公子好半響才回過神來:“請問你們是?”
賈公子是賈大胖的親兒子不錯,但他這點氣質卻不是跟他纖夫出身的爹一樣,是靠裝b裝出來了。
“賈公子,煩請通報一聲,就說雍西壘的餘鎮東應約前來談生意。”
“你們就是......唉,這誤會大了。快,快請進,我這就喊我爹出來。”
繡樓邊的幾株盆栽羅漢松被移開,不下千斤的幾塊青石闆也被挪開,是個幾丈見方的地窖,富甲一方的賈大胖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下,沿着石階走了上來。
“賈大胖,你怎麽改名叫賈文軒了呢?我說三雲裏的首富怎麽變成賈文軒了呢?”老妖打趣道。
兩個丫鬟沒想到老爺叫這麽土氣的一個名字,忍不住笑出聲來。
賈大胖也有點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半天才說出話來,“老妖片長、餘片長兩位快請進屋......死丫頭,還不快去上茶。”
“你怎麽有錢了,人卻瘦成了這個樣子,你拉纖時,看着就喜慶,看樣子你也個勞碌命。”
“我爹爲了我妹妹的事,這一個多月來,瘦了好幾圈。”賈公子說道。
賈大胖年輕時飯量驚人,力大無窮,一艘三帆貨船裝滿貨,他能一個人拉着溯江而上,别看賈大胖五大三粗,但特别有經商頭腦,拉了十多年的纖夫,賒賬買下一艘不知轉了幾手的貨船,過了不到五年,賈大胖已經擁有五艘全新的貨船,一艘客船......老妖有一次巡視經過三雲裏,坐的客船就是賈大胖家的,遇到邪仙打劫,老妖出手,保住了客船和全部客人,就這樣和賈大胖相識。
“你們再不來,我隻好投大江了......”
暴富後附庸風雅笑話不斷的賈大胖此刻兩眼紅紅的,對這對來之不易的兒女,他傾注了全部的愛,折損一個,隻怕真會要了他的老命。
賈大胖長得人高馬大,但生育能力并不強,大太太生下兒子後就歇菜了,娶了二太太生下女兒後,也再無動靜。賈大胖後來又一連取了四個小妾,再沒添丁增口。
因爲兒子常年出門在外遊學,賈大胖對家裏的女兒更是寵愛有加,他甚至放出話來,誰成了他的乘龍快婿,他願意分一半家産給他,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男方願意上門入贅。
但女兒眼光頗高,他爹介紹的沒一個看得上眼,就在賈大胖替女兒的婚事勞心費力的時候,沒想到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寶貝女兒被邪仙劫走了。
說好交出五千萬神州币後,女兒能放回來。但等到的邪仙收到神州币後,沒有兌現承諾,堅持賈大掌櫃再次大出血,說是再收到五千萬神州币後,一定把他女兒完好無損地送回賈府來。
“再過二天就到了約定的最後日子,老妖片長、餘片長,你們可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啊!其實我再出五千萬神州币也沒事,怕就怕這些毫無誠信貪得無厭的家夥,再次放我鴿子。”
“賈大胖,爲了你女兒的安全,神州币你還是要準備好,我們會相機而動的,隻要邪仙們到後天還留着你女兒的性命,我們還是有八成的把握救得回來的。”老妖直話直說。
“老妖,如果邪仙已經害了我女兒,隻要你們把邪仙逮住,我一樣付你們酬金,一個神州币都不少你們。我要手刃這些王八蛋。”
“一言爲定,賈大胖,那我們先告辭了。”
老妖說走就走,賈大胖趕緊拉住:“老妖片長,這如何使得,你們大老遠過來,連茶葉沒喝一口,怎麽也給個機會讓我盡一回地主之誼。”
“賈大掌櫃,等你女兒平平安安回來再說吧!請别走漏了消息,邪仙們知道我們到過這裏,對行動就不利了。”餘鎮東徹底領會了老妖的内心想法,替他說了出來。
賈大胖看似肥頭大耳,一付智商低下的樣子,其實他的反應速度勝過常人,“這事不用提醒,我現在就把知道這事的人全都關進地窖,直到嬌嬌回家。”
從賈府後門出來,餘鎮東用銅制犍稚指着後花園方向,默默念動咒語,解了幾十名家丁的難堪。
一天一夜,餘鎮東和老妖踏遍了三雲裏小鎮周邊的山山水水,幾乎走遍了所有的窮鄉僻野,幾乎連田鼠洞都鑽進去看了,但就是一點線索的都沒有。
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老妖和餘鎮東痛痛快快地洗了回涼水澡,腦子似乎清晰多了。
“前輩......”
“餘片長......”
就在兩人準備上岸的一瞬間,餘鎮東和老妖似乎都有話說。
“前輩,您先說。”餘鎮東謙讓道。
“不,餘片長,你說。”老妖知道從餘鎮東眼裏看不到任何東西,但還是習慣性地掃了眼他的面部。
“前輩,我們學古人的樣子把要說的都寫在沙灘上怎麽樣?”
“行!”
老妖童心大發,拿手指在沙灘上寫了三個字。
兩人湊近對方的字看了一眼,果然有默契,都寫着:“三雲裏”三字。
“邪仙們藏身在鎮裏......”
餘鎮東和老妖幾乎同時喊了出來,哈哈大笑......樹上的一窩山雀吓得嗖一聲飛得不見了蹤影。
兩人飛快地套上褲子,回到三雲裏的時候,天剛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