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霸,顯出真身吧!”一個佝偻着背,穿一件褐色夏袍的家夥背對着南天霸,陰測測地說道。
“顯身吧,嘻嘻......”十幾個黑衣人戴着面具,守住了兩扇窗和一道門。
南天霸知道中了埋伏,想走已經不可能了,幹脆變回人形,坐到書桌後面的太師椅上。
佝偻背轉過身來,很奇怪他沒有戴面具,臉瘦得不成樣子,幾乎沒有臉頰。從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判斷,此人至少五十多歲了。
那佝偻背坐到了南天霸的對面,細細地打量着南天霸。
“你們把我的女人弄哪兒去了?見不到她,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南天霸故作鎮靜地說道。
那佝偻背指了指衣櫃,一名黑衣人打開衣櫃,“嘻嘻,在這呢!”
樊嫂被捆成了粽子,直直地立在衣櫃裏,嘴裏塞着南天霸的一條四角内、褲,一雙驚恐的眼睛噙滿眼淚煞是可憐......南天霸想沖過去替樊嫂松綁,被兩名黑衣人死死按在了椅子上,他們的指甲特别長,深深嵌進肉裏,天殺的,肩膀肯定又出血了。
“你是誰?找我何事?”南天霸放松肩膀,那倆黑衣人才松開手。
“我們是斯大林派來的,我叫漆皮。”
那佝偻背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你們是我大舅子斯軍的人?”
南天霸見漆皮點了點頭,緊張的神經一下松弛下來,發牢騷道:“你們弄啥呢?都是一家人,搞得像黑、社會似的,快把她放了,叫斯大林親自來見我。”
......
南天霸和妻子斯明珠是高中同學。
明眸皓齒的斯明珠父親是戰鬥機飛行員,就在海東市市郊的部隊服役。少女時的明珠有着藍天般清澈的心靈,人漂亮,穿着洋氣,學業出衆,是一衆情窦初開的少男們的夢裏的常客。
高中時期的南天霸是悶葫蘆,離群索居,整天抑抑郁郁,寡寡歡歡的樣子。高高的身軀,可能因爲每天都“憂國憂民”緣故吧,顯得過于瘦削,南天霸難得有開口說話的時候。高中都快畢業了,作爲同班同學,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兩人畢業了可能也不會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高三下學期的一個禮拜六下午,斯明珠回學校早了點,看了會書,也許是煩了,百無聊賴地一個人出了學校的後門,沿着鐵路線一路往北漫無目的。
“到了前面的鐵路橋就回去。”大鐵橋看着很近,走着卻很遠,到了橋邊,還沒有登上橋,天已經不早了,又開始起風了,斯明珠怕誤了學校的晚飯時間,又怕下起雨來,趕緊轉身往回走。
“美女,不要走,等等我們。”橋上下來三個小青年,吹着尖利的口哨,踩着枕木大呼小叫地飛快追了上來。
這種人見多了,明珠才不在乎呢,我跟你認識嗎?我等你?
領頭的一個,腳力不錯,一會功夫就沖到了斯明珠的前面,跳下鐵道,伸開雙臂,擋住斯明珠的去路。
“看你往哪裏跑?”
滿臉紅紅的青春痘因爲劇烈的運動,漲得發紫,初春季節,乍暖還寒。現在被風一吹,臉上像被蒙上了一層煤灰,髒不拉幾的。斯明珠懶得理他,她想拐到鐵路上面,避開青春痘。
右邊鐵道上,此時也站着一人,卷着袖口,攏着胳膊,故意把胳膊上的刺青露出來,隻是這刺青刺得不怎麽樣,老鷹頭怎麽看都像是一隻母雞頭。他見斯明珠想爬上路基,一個金雞獨立——做出一個《少林寺》電影裏,反派人物秃鷹的招牌動作。張開六爪,居高臨下,像随時要鷹擊下來,斯明珠都沒好意思笑他,刺了隻鷹就是鷹了?我爸爸的座機那才是鷹,起飛時那壓倒一切的氣勢,你們見過嗎?
斯明珠轉過頭,想往後走,沒想到還有第三者,擋住了自己的退路,比斯明珠還矮了小半個頭,也不知道是那個學校走失的。斯明珠往左邊瞧,左邊不遠就是一個陡坡,路邊上都是些小灌木,密密匝匝的刺,明珠可不想從那擠出一條路狼狽逃竄。
“你們想幹嘛?”
斯明珠解下紮頭發的粉紅手帕,重新整理好被風吹亂的頭發,又從容不迫系好。風把衣服緊緊地裹住身體,發育良好的斯明珠凹凸有緻,一身正氣。
“我,我,我們......”
身後的矮個沒想到還是個口吃的貨,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什麽來,斯明珠啞然失笑。
“陪我們哥幾個玩玩。”看來這三人團夥,爲首的是青春痘。
“流氓!”
“哈哈,哈......”被罵了流氓,沒想到三個小青年都笑了起來,那個年代,港澳的許多東西剛剛傳到内地,好的沒學到,流裏流氣的這些容易上手,青春痘點了顆香煙,深吸了一口,朝斯明珠臉上噴過來。明珠一扭頭,避開了。
“怎麽樣?陪兄弟們到橋洞裏面玩玩。”
“流氓!”
“我看這東西就是她的。”
旁邊的刺青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高高地舉着,風一吹,套套灌滿了空氣,鼓鼓囔囔的。這是他剛才在橋洞下面撿的。也不知道這東西是否是用過的舊物件?這東西也撿?
斯明珠認識這東西,在那個年代和這東西沾邊的任何東西都是黃色的,下流無恥的,甚至是卑鄙的。
“是你媽的。”受到侮辱的斯明珠毫不客氣地反擊道。
“哎喲,看來這小妞,嘴挺硬的,大哥,别和她客氣,先把她帶到橋洞裏面再說。”
刺青跳下路基,拉着斯明珠的手就往大橋的方向拖。剛才拿那東西的手,肯定幹淨不了,斯明珠揮手就打,這刺青手上的力道還很大,斯明珠掙紮了幾下,脫不開身,被刺青一把抱住,把她抱到了鐵路上面,她開始有點緊張起來了。
“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救......”
嘴巴被青春痘捂住了,斯明珠用力地蹬着腿。沒想到身後的矮個也沖了上來,緊緊抱住她的腳,并把她舉了起來。
一路上,盡管别别扭扭的,跌跌撞撞,斯明珠還是被這三個色膽熏天,不學好的家夥擡到了橋邊。被又拉又拽弄上了橋洞。
青春痘,刺青和矮個一路累得像狗一樣,差點都伸出舌頭喘氣了。
“放開我,臭流氓放開我,救命......”
斯明珠依舊沒有消停,大喊大叫爲自己壯膽。隻是呼呼的風聲穿過橋洞,斯明珠徒勞的聲音還沒有撞到橋梁就被吹得無影無蹤。
刺青和矮個一人負責一隻手死死抓住斯明珠,她越掙紮,他倆扯得更緊。明珠就像一個堅貞不屈的革命者,不幸落入了敵人的魔爪。
“你喊,你死勁喊。”青春痘稍喘過氣,又開始嚣張起來,“看誰會來救你。”
話音還未吹出橋洞,有個身影“唰”地落到了橋洞上。
“見鬼了。”
吓得刺青和矮個趕緊松了手,都不由自主地閃到了青春痘的身後面。
剛才橋洞裏的氣氛緊張,四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頭頂,旁邊另一孔橋洞裏一個長手長腳的男人在他們說話間,像個蜘蛛一樣爬了過來,嘴裏咬着一本書。
“你是誰?”青春痘看清楚是個毛頭小夥子,膽子大了點,但看來人年紀雖輕,卻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頭,心裏也不敢造次。
“南天,你怎麽在這?”明珠眼尖,一眼就認出來是同學南天。
刺青和矮個一松手,明珠迅疾彎下腰來,一手一塊撿起橋洞裏僅有的兩塊被煙熏得黑乎乎的紅磚,并肩和南天站着,同仇敵忾。剛才是雙手不自由沒辦法,眼睛可老早就瞄到了這件自衛的武器。
三個小流氓見斯明珠的手裏拿了兩塊磚,都往後退了幾步,他們剛剛見識過此小女子的潑辣,可不想不打招呼就被她拍一紅磚。
“喲,原來是相好的來了。”青春痘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要不要我把這東西賣給你們呀?”刺青口裏噴着糞,手裏又拿出那個“長氣球”來,揮舞着,作勢像要扔過來,斯明珠馬上舉起磚,随時要反擊的樣子。
“小子,讓開,不然今天我就要拆你這根柴火了。你知道我是誰嗎?”青春痘撺拳攏袖。
“我是誰不重要,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知道斯軍吧,他是我......師兄。”斯明珠心裏吃了一驚,南天嘴裏的斯軍是自己哥哥嗎?還是第一次聽到南天說這麽多的話,沙啞但有力度,聽着就有安全感。
“誰叫斯軍?我不認識。”
“斯大林認識吧?”
青春痘還是第一次聽說斯大林真名叫斯軍。斯大林誰不認識啊?蘇聯人的鼻子,高得離譜,身披一件蘇聯紅軍的重得要命的呢子大衣,海東城在街上混的都知道的,斯大林隻身挑戰稱霸一時的“菜刀幫”五員大将,兩人直接骨折打趴在地,二人被他踢進仝江,一人被他扔進仝江。五把菜刀一把不多,一把不少通通被踩在腳下。青春痘剛出道一年,做斯大林的跟班都還輪不到他。
“你說斯大林是你的師兄,就是你師兄啊?”青春痘把兩隻手的關節掰得“咔咔”響。
“是啊!斯大林還是我親哥哥了。”刺青在傍邊搶答道。
“斯軍在八一三廠上班,他是我爸的大徒弟。”南天不緊不慢地說到,他确實沒有說謊。
天啊!斯明珠沒想到南天說的正是自己的親哥哥。自己怎麽不知道哥哥在外面名氣這麽大,還能避邪?
“信不信由你們。”
南天示意明珠放下手裏的磚塊。對付這些混混,人在江湖,用江湖的辦法解決問題比較有效。更何況現在敵衆我寡,硬來不是最好的選擇。
“斯軍右腿有條十幾公分的傷疤。”
南天說得很是肯定,“是跳火車的時候磕的。”
這個橋段,青春痘可沒有聽說過,看來這小子和斯大林是有些關系。他有些猶豫起來。
“大哥,二哥,我們走......走吧。”口吃矮個首先打了退堂鼓,惹了江湖老大的師弟,雖不至于像錄像裏看到的那樣,遭AK47狂掃,但結果肯定是慘不忍睹的。
“今天放你們一馬,要是知道是騙我們的,有你們好看的。”刺青拉了一把青春痘。也算是給了青春痘一個台階下了。
“今天晚上,我們和斯大林就在大魏骨頭煲吃晚飯,我一問就知道了。”
青春痘扔下句謊話,率先縱下橋洞,刺青一個大鵬展翅也跳了出去,剩下矮個,本來是想爬下橋洞的,但惡人就要有個惡人樣,心一狠,也跳了出去。幸好橋洞下是沙灘,要不然這三人很有可能缺胳膊少腿。
“大哥,晚上我也去大魏。”矮個追上青春痘。
“去,去你個頭。”青春痘轉身惱羞成怒狠狠地敲了下矮個的頭。
風把話吹到了南天和明珠這邊,兩人都大笑起來......斯明珠忿忿朝三人漸漸遠去落寞的身影,狠狠地砸出兩磚頭。
斯明珠拍了拍手:“那個斯大林真的是你爸的徒弟呀?”
“是啊!”
“斯軍是我親哥哥。”斯明珠輕輕說道。
“啊——!”
......
見南天霸拿着那張紙,半天沒說話,漆皮有些不耐煩了,“南副洞,磨蹭什麽呢?我們大龍頭是大忙人,哪有時間見你,既然是一家人,簽上名字就行,我們南派不會讓你吃虧的。”
“巴三焦的事是你們幹的嗎?斯軍不來見我,我不會簽任何字。”
南天霸放下那張紙,盯着漆皮的眼睛突然說道。但沒想到如此猥瑣的漆皮,級别在自己之上,從眼睛裏根本就讀不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來。
漆皮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南天霸真相,大龍頭可沒說過這個南副洞是他的妹夫。一陣風吹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卧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