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父親總是有意無意冷落他,師兄弟們就借着師父不喜歡陳劍的緣由四處針對他,而萬琳,卻總是在陳劍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
一開始,萬琳以爲自己隻是同情陳劍,但是久而久之,她現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她是真的喜歡上了陳劍,喜歡上了這個外表懦弱,内裏卻剛強無比的名義上的師兄。
可是,造化總是弄人。
萬琳知道陳劍很自卑,從來不敢表露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但是萬琳不在意,就算陳劍對自己若即若離,她還是依舊以自己的方法去親近他,照顧他。
終于等到了萬忠坤收陳劍爲徒,等到了陳劍揚眉吐氣的一天,自己與陳劍卻從此天各一方。
那次平陽縣城一别後,陳劍被配三屏,被俘虜到撻雪,兩個人都沒有機會再相見。
直到那次去撻雪找他。
原以爲久别重逢,兩個人會有千言萬語,卻沒有料到陳劍待自己如同陌生人,拒自己與千裏之外。
後來陳劍回華辰,在天山,卻是在自己父親的墳前,卻是那樣一個敵對的處境。
萬琳感覺自己與陳劍之間,似乎總是被什麽東西阻擋,讓兩個人不能往前一步。
如今,終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陳劍,再也不會一面之緣後就與自己分道揚镳。
可是,陳劍的态度,卻是如此的冷漠。
心中悲傷之時,萬琳總在勸說着自己。
大夫已經确認陳劍并沒有失憶,所以他做那一些,都是有原因的。
包括他對自己的無情與冷漠,他也一定有苦衷。
所以,暗暗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之後,萬琳還是逐漸展開了笑顔。
“陳劍,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碗粥!”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們假好心!”陳劍的語氣,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不想吃,就陪琳兒說說話吧。”萬琳絲毫不在意陳劍的冷言冷語,坐在他的床頭溫言細語。
“我不想同你說話,你走!”陳劍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忍,說着絕情的話。
“你不想跟我說,那我說給你聽吧。”萬琳當自己的耳朵直接過濾掉陳劍的話,自顧自言。
“還記得後山那顆小樹嗎?前幾日,我去看過了,都長得好高了。”萬琳的眼光望向屋粱,雙目見浮上了層層霧氣,似乎回到了天山的那些時光。
陳劍終于忍不住轉過了頭,悄悄地看着萬琳出神的樣子。
“當年你跟我說過,等我們到了十五歲的時候,你就在樹下偷偷埋一壇酒,等我以後嫁人了就送我!”
原本來冷若冰霜的表情,如今正在微微顫動。
陳劍的雙目中,閃過絲絲溫柔之色。
天山派,與萬琳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麽地溫暖和快樂。
“可是,沒有想到,十五歲那年,你卻離開了天山,再也沒有回來。”
萬琳方才還溫暖無比的神色,此刻緩緩浮現悲涼。
“爹死了,大師兄也死了,幾個師兄弟走的走,死的死,天山派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萬琳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胸口在劇烈的起伏着。
不自覺地按壓住自己心口,萬琳的目光,倏忽間轉向了陳劍。
陳劍一驚,立馬收回自己的目光,頭又轉向了床内。
萬琳知道陳劍在刻意回避自己,但是隻是這些微的動作,萬琳就知道陳劍還是那個陳劍,隻是他有所顧慮,所以一直在扮演着另一個角色。
心中突然間如釋重負,萬琳原先惆怅的心情也突然間明亮起來。
“陳劍,我知道,你還是曾經在天山的那個陳劍,你從來都沒有變過。”
“你不要再固執了,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陳劍了,你何苦還自欺欺人!”
陳劍背對着萬琳,說着違心的話。
“不,你不用再隐瞞了,你方才明明是在聽我的話,你不要再裝作絕情之人!”萬琳的聲音,有些大。
“我的絕情都是你們逼的,不是裝出來的。當初在天山,你也知道我受了何種待遇,後來到了平陽府,到了武林苑,到了三屏鎮,甚至是在撻雪,我次次都被自己最親的人出賣,這些事情,你應該都知道。”陳劍倏忽扭轉頭,直愣愣地盯着萬琳。
“我們是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
“不用但是了,我現在的處境就是你們對我最好的回報!”
陳劍的目光,瞥向自己依舊無力的四肢。
“陳劍,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但是我們是在中途被人牽制了,所以才會讓你受此刑罰!”
“話都被你們說了,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在這裏惺惺作态。”陳劍嘴上說着話,心中卻轉着念頭。
果然,峨眉武當天山的缺席都是有原因的,那麽這個原因應該就是玄烈。
不對,是闫松鶴。
“成護法已經被押進大牢了,上官盟主正在調查這件事,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萬琳解釋着。
“公道?什麽公道?這不就是我的下場?我殺了萬乾,傷了青衣門和南召島,我還火燒少林,這些罪過僅僅隻是廢了我的武功,太輕了!”陳劍的話語中,充滿了自嘲。
“大師兄真的是你殺的?”萬琳的心中,開始翻騰。
“你不是親眼見到我殺了他嗎?難道還有假?”陳劍的雙目盯着萬琳,他在觀察萬琳的表情,他想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
“雖然我是看見了,但是,我總覺得,大師兄不是你殺的!”萬琳皺着眉頭,說着矛盾的話。
“小師妹你說這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果然,琳兒,你還是相信我的。
陳劍早在心中樂開了花,但是神情,卻是絲毫未動。
“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萬琳不知道陳劍爲什麽總是想把自己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她不喜歡這樣的陳劍,所以她不想再跟他說下去。
站起身,萬琳幫陳劍掖好被子,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看着萬琳匆匆離去,陳劍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管自己變成如何,自己最親的人,總還是相信自己的。
上官雲瑞、萬琳,他們都一直相信自己有苦衷,相信自己情有可原。
能夠得到他們的信任,陳劍覺得,自己做的這些,都值得了。
隻是,如今,最關鍵的事情是離開武林苑。
自己的身份尴尬,加上自己武藝盡失,留在武林苑隻會連累上官雲瑞。
因爲他知道,闫松鶴設計廢了自己的武功,必然不是爲了讓他留在武林苑養傷的。
他應該另有目的。
所以,他必須離開,離開這些關心在乎自己的人。
闫松鶴,自己必須獨自去面對。
可是,怎麽離開呢?
現在的自己,沒有外人的幫助,寸步難行。
絞盡腦汁的陳劍,此時突然想到一個人。
成峰。
成峰利用上官雲瑞外出之時将自己處刑,很有可能是受了闫松鶴的指使。
也就是說,闫松鶴安插在武林苑中的棋子,就是成峰。
想到這一層,陳劍的心中,突然湧起重重懼意。
成峰在武林苑多年,是上官雲瑞的左膀右臂,他竟然是闫松鶴的人?
這個人的手段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陳劍難以想象,除了成峰,武林苑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是闫松鶴的眼線。
正自遐想間,猛聽見門外有響動,正疑惑間,卻見成峰大踏步步入房間。
陳劍見成峰出現,心頭一凜。
方才萬琳不是說,成峰已經被關入地牢,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此來,到底是何目的?
一片疑雲浮上臉龐,陳劍還在揣測之時卻見成峰徑直走到自己床邊,雙膝跪地。
“盟主,屬下罪該萬死,前來向你請罪!”
成峰跪倒在床前,低着頭。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陳劍很疑惑。
“你不是被----怎麽會在這裏?”
“盟主,事态緊急,屬下隻有一言相告。傷害盟主的所有事情都是屬下一人所爲,與上官盟主無關,希望盟主莫要誤會上官盟主。”成峰的目光,如今誠摯真切。
陳劍心中一動,雖然他心中從來沒有懷疑上官雲瑞,但是在成峰面前,他不想表現出來。
“你不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與上官雲瑞一唱一和,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們的。”
成峰此來的目的他不知道,最終還有什麽陰謀他也不知道,所以陳劍還是隐瞞下了自己心中所想。
成峰看着陳劍質疑的眼神,沒有說話,他站起身,轉過了頭。
“成大哥!”
陳劍終于還是忍不住,叫住了成峰。
成峰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着陳劍開口。
“我知道成大哥對我做這些事情都是受了闫松鶴的指使,我不知道成大哥是另有所圖還是受制于人。但是我想奉勸你一句,闫松鶴此人,心機深沉,如果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一旦積重難返,你會傷害你身邊最親的人。”
成峰沒有說話,他的背影,就那樣立在這裏,讓陳劍突然心生一種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