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上官雲瑞孤身一人開始了江湖的浪蕩之日。
當然第一件事,便是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那個早已不複存在的村子。
十年了,物是人非,當初的一片焦土如今已經空空蕩蕩,整個村子,連個斷木都不曾留下。
連最後可以憑吊的地方都沒有了,上官雲瑞的胸口一直悶悶的,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失了神一般,上官雲瑞漫無目的地往山中走着,無意中的一擡頭,卻看到了讓他此生難忘的場景。
整整齊齊幾百個小小的墳堆,錯落有緻排列在山腳下。
每個墳堆的面前,都豎了一塊小小的木牌,木牌上,一樣的五個字。
無名氏之墓
是誰築了這麽多的墳包在這裏?這些墳包,難道是?
訝異下的上官雲瑞,猛然瞥到這些墳堆的右側,似乎有一塊凸起的青石。
走近細看,青石上,隐隐約約有幾個用劍尖刻畫的字。
沉冤待雪
落筆---玄淩
果然!
看着玄淩這兩個字,上官雲瑞的心中,湧起陣陣暖意。
這麽多墳包,師父是用了多久才全部堆築?
那麽,村子的殘骸也是師父收拾的?
師父表面上絕情與冷漠,内心卻是如此無比溫暖。
“徒兒在此立誓,今生一定行俠仗義、光耀冰舞門楣,以報師恩!”
在青石前重重磕了一個頭,上官雲瑞字字铿锵。
緩緩站起身,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沉冤待雪”四個字上。
四個字深深地紮着上官雲瑞的雙目,他的拳頭拽的緊緊的,牙齒也早已咯咯作響。
沉冤待雪,沉冤待雪!
我一定要找到元兇!
轉身離開村落,上官雲瑞的眼中,充滿了決絕。
懷揣着無比的豪情和滿腔的義氣,上官雲瑞縱橫江湖多年,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小輩,逐漸成長爲一個人人稱頌的俠士。
罕見的絕世武藝加上儒雅俠義的行事作風,上官雲瑞很快便成了江湖上的頭号人物,武林盟主的寶座也最終被他收入囊中。
在江湖中的這麽多年裏,上官雲瑞一直都不曾放棄追尋當初滅村的真相。
但是,一個遠在一隅的小山村并沒有多少人關注,加上事情早已過去多年,知曉消息的人并不多。
上官雲瑞動用了多番的人力和關系,費盡心力才最終從朝廷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明面上,當地的府衙曾上報滅村的緣由是因爲土匪燒殺搶掠之後縱火而爲。
而背後的原因,則據說與當年橫行一時的火鳳有關。
因爲村莊的村民搶了火鳳的兒子,所以火鳳一氣之下屠村縱火。
對于這兩個消息,上官雲瑞都不信。
自打自己出生之後,他們的村子裏就從來沒有出現過土匪前來打家劫舍的事件,這土匪縱火之說又從何來?
關于火鳳,按江湖傳言,她乃是橫行江湖許久,手段自是不一般,自己的兒子怎會被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奪走?
再說,無端端地,村民爲什麽要搶她的孩子?
而當時出現在村裏的嬰兒,除了自己當初所救的那個嬰孩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但是當初抱嬰兒逃跑的和後來追殺的都另有其人,火鳳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當初所救的孩子就是火鳳的,她又怎麽可能爲此縱火滅村。
所以,這當中,一定還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但是時至今日,追查多年,上官雲瑞卻還是頭緒全無。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已經斷了。
而對于這件事,雖然心有不甘,上官雲瑞也已經漸漸看淡了此事,将它放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隻是如今,陳劍後腰處的那個胎記,重新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
當初自己所救的那個孩子,後腰處也與陳劍一樣,有着相同的胎記。
蜿蜒的紅色胎記,如蛇如龍。
難道,陳劍竟然就是自己當初所救的孩子?
陳劍從小在天山長大,而自己所居住的村莊,就在天山腳下。
陳劍今年十六歲,而當初那件禍事,離現在也是整整十六年了。
雖然人有相似,胎記也有可能,但是真的會這麽巧嗎?
上官雲瑞的心頭,五味雜陳。
當初拼死相救的嬰孩,竟然是自己的師弟,應該欣慰。
但是,爲了救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更可能害死了全村的人,代價實在太大。
加上,他的身份?
如果他果真是火鳳的兒子怎麽辦?
火鳳當年荼毒江湖,手段殘忍,殘害多少江湖同道,如果陳劍知道自己是他的孩子,他又該如何自處?
千頭萬緒,攪得上官雲瑞心煩意亂。
默默地擡起雙眼,看着三屏鎮的方向,上官雲瑞的嘴角,浮現絲絲苦澀的笑顔。
這樣的一個傻小子,爲了素不相識的人都能以性命相托,怎麽會是她的孩子?
不!
猛然間,上官雲瑞的雙目中閃現一絲光華。
如今事情還沒有弄清楚,陳劍的身份也有待查證,自己絕對不能妄下決斷。
當務之急,是趕快回武林苑,好好查明真相,到時再做計較也不遲。
面向三屏鎮,上官雲瑞深深呼出一口氣。
陳劍,不管真相如何,我上官雲瑞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阿嚏!”
此時房中的陳劍,正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陳劍,你沒事吧!”陳忠良關心地上前。
揉揉鼻子,陳劍搖搖頭,“無礙無礙。”
“你的朋友深夜回來真的沒什麽事?”陳忠良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開口相問。
“他隻是回來問了我一句話,現在已經回去了。”
“陳營長武藝群,連朋友也是,大半夜的不走大門直接飛到屋頂!”人群中有人打趣道。
“我這個朋友行事作風向來不羁,我也沒有辦法。”陳劍無奈地笑笑道。
“不管怎麽樣,陳營長當初不但放棄留在沈将軍營地的機會而冒險回去操練我們,更爲了救我們而孤身入敵營,這份恩情,我們誓死難忘,從今以後,我們唯你馬是瞻!”錢守正走上前,大聲道。
他的話,很快引來了衆人的共鳴。
看着這些曾經出生入死如今對自己又一片真情的兄弟們,陳劍的心中無比感懷。
“各位哥哥們的好意陳劍心領了,但是陳劍早已說過,陳劍并不是你們的營長,你們的營長是唐淩。”
“唐淩根本不配做我們的營長!”鄭志雄恨恨地咬着牙!
“做不做營長不是你們這群卑微的死囚說了算的!”衆人正議論間,唐淩從外面快步走進來,身後跟了幾個士兵。
衆人見唐淩的出現,都很不屑。對這個貪生怕死、不顧兵士的營長,衆人迎接他的隻有鄙夷的目光。
唐淩也不管衆人的質疑與冷漠,隻是徑直走到陳劍面前,一把拉起他。“說,你回來到底有什麽企圖?”
陳劍一怔。
看陳劍不說話,唐淩愈提高聲音道,“耶律複千方百計抓你回去,現在你又不明不白地回來了,肯定是有什麽陰謀,快說,耶律複是不是要你來當細作。”
衆人見唐淩對陳劍無端指責,按捺不住心中的義憤,“莫要血口噴人,陳劍救了我們這麽多人的性命,怎麽會是細作。”
唐淩厲聲道,“你們懂什麽,這是耶律複的苦肉計,你們都不要被他騙了。”
陳劍知道,此次自己毫未損地被放回來勢必會引起風波,在還未進三屏鎮的時候,他就從沈正的眼神中看出來了。
但是沈正在城樓時已經當着師兄的面消除了對自己的懷疑,這個唐淩爲什麽還要舊事重提?難道沈正改變主意了?
唐淩見陳劍沉思,一句話也不辯解,便不顧衆人的反對,大手一揮, “來人,快将這個細作拿下!”
跟在唐淩身後的士兵聽到唐淩下令,馬上走上前來就要綁陳劍。
死囚營的士兵們見唐淩動手,紛紛上前把陳劍圍在中間。
雙方劍拔驽張。
看到死囚營的士兵們如此維護自己,陳劍心下寬慰。
至少,這些人是相信自己的。
“衆位兄弟莫要魯莽,萬不可因爲我違抗軍令。”
唐淩今日前來到底是沈正的主意還是他自己的?陳劍打算弄清楚這個問題。
“唐營長帶路吧,陳劍跟你走就是。”他從士兵們的包圍圈中走出去。
唐淩見陳劍如此淡然地答允,嘴角掠過一絲陰森的笑意。
衆人眼見唐淩要帶走陳劍,紛紛走上前來。
“陳劍,你不能走,唐淩這個人不能相信。”陳忠良用戒備的眼神看着唐淩。
唐淩見衆人欲來阻止,不禁惱火,“你們再阻撓本營長辦事,将你們統統軍法處置。”
“如果要帶陳劍走,我随唐營長一起去!”陳忠良走到唐淩面前。
唐淩一怔,轉而道,“沈将軍隻要見陳劍,你去做什麽!”
“我不會阻撓唐營長辦事,隻是想陪着陳劍而已。”陳忠良解釋。
“沈将軍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唐淩一口拒絕。
“唐營長---”
“陳大哥!”陳忠良還待言語,陳劍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