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今夜似乎沒有動靜,值夜的士兵在來回巡查,各個營帳之内寂靜無聲。
陳劍找了處地方坐下,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山下的營地,便閉上雙目,開始緩緩調理内息。
他們口中的公主到底是誰?爲什麽自己對她的聲音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她所說的,利用死囚營的計策,到底是什麽?
帳中男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難道是潛伏在沈正身邊的細作?
重重問題,困擾着陳劍,他卻完全沒有頭緒。
迷迷糊糊間,陳劍突然又想到了上官雲瑞。
這麽久都不見你來找我,是因爲6大人隐瞞了我的去向嗎?
要是你知道我甘心留在這裏卻不回平陽,是不是又恨得想揍我一頓?
還有,琳兒,許久不見,你在天山一切安好嗎?
師父?您老人家應該出關了吧?
陣陣湧動的思緒,讓閉着雙目的陳劍眉頭一直輕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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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第一縷陽光輕輕掃到了陳劍微閉的雙眼,眉角微動,陳劍緩緩睜開了眼睛。
再次眯了眯眼,略微習慣了光線的轉變之後,陳劍站起身,重新審視了一眼腳下的撻雪大營。
袅袅炊煙,正在風中微微擺動,整個大營還是寂靜無聲,偶有幾個兵士來回穿梭。
看來,他們并沒有進攻的打算。
回轉身,陳劍加快步伐,向死囚營掠去。
在經過死囚營所在的山脈頂峰時,陳劍停下腳步沉思了一番,很快,他撕下一塊衣角,縛到了一棵樹上,随後便匆匆往山下跑去。
營地内,士兵們都已經在操練場安靜等候,陳劍來不及回房,便匆匆走上高台開始點卯。
昨天的那頓闆子很有用,後勤伍的今天一早便來到了操練場,整個操練場上的數百士兵也鮮有人交頭接耳,隻是都靜靜地擡頭看着這個剛剛上任一天的新官。
沒想到紀律這麽快就有所改善,陳劍心中寬慰。
很快點卯結束,陳劍宣布了今天的操練任務。
“在這座山的某棵樹上,我綁了一塊布條。現在,你們所有人按伍爲一個整體,去找到我所标志的地方。你們度要快,最後到達的伍,每個人加操一個時辰,記住,要每個伍所有的人都到達才能算成功,有一個拉下的就算淘汰!”
這麽座大山,要找到一棵樹,談何容易?衆人對陳劍的命令都有些不解。
陳劍見衆人不動,皺皺眉頭,“現在開始計時,二個時辰之内沒有到達目的地的隊伍,也全都加操!”
看着陳劍絲毫不容商榷的口氣,士兵們沒有辦法,硬着頭皮三五成群往山中跑去。
先鋒伍的五個人擔憂地看了眼徹夜未歸的陳劍,搖搖頭,跟随大部隊沖進了山裏。
後勤伍的人,明顯體力不支,跟在大部隊後面哼哼哈哈地,很快便被甩開好大一段路。
陳劍看看後勤伍那幾個人大汗淋漓,歪歪扭扭地跑着,不禁苦笑一聲。
良久,陳劍突然覺了什麽。
那個一直黏在自己身邊的唐淩呢?
而此時的唐淩,正在沈正面前牢騷,說陳劍才掌管兵權第一天,就廢除自己以往的規矩,讓他在衆人面前下不了台。
沈正聽着唐淩的抱怨,黑着臉一直沒有說話。
身邊的蔡平宇冷冷道,“軍隊裏隻有軍紀,哪裏來的規矩!況且,唐營長的規矩不就是讓孝敬你的人享清福,跟你作對的人去送死?”
唐淩見蔡平宇一臉譏諷,趕忙否認,“哪裏的事情,屬下隻是按需給他們分配崗位而已。”
沈正擺擺手,“好了!唐淩,很多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你在營地裏的那些龌龊手段我也不想深究,不過如果你再糾纏,休怪本将軍依法辦了你!”
唐淩看着一臉鐵青的沈正,眉目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不過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惶恐。
見唐淩的神色,蔡平宇歎了口氣,“如果唐營長覺得此時呆在死囚營有損你的顔面,不如這幾日留在沈将軍這裏,等撻雪撤軍之後再回去,也免得陳劍處處駁你的面子。”
唐淩見沈正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冤屈”,碰了一鼻子灰,便按照蔡平宇的意思,索性在沈正的營地裏住下了。
陳劍在士兵們上山不久之後便獨自一人進了山,躲在暗處看着士兵們的反應。
有些伍的士兵們,都聚在一起,如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有些伍的士兵,則意見不一,有人往東,有人則往西,很快便走散了;有些伍的人,體力明顯落後,隻一會,便氣喘籲籲,紛紛坐到地上起不了身。
陳劍看着這群人,心中陣陣涼,如果真有外敵侵入,這樣的士兵,真的隻能是送死的命。
不過,也有例外的。
陳忠良帶領的先鋒伍,度明顯比其他伍的人快。
五個人向着同一個方向,一字排開,每個人橫向相距大約六丈距離。
大家步調一緻,每個人負責查看自己左右各三丈距離的樹木,從山腳開始,繞着軍營齊步推進。行進一圈之後,返回起點,随後最低位的人走到最高位的人所在的位置,整個隊伍向高處推進。
這種方法,讓陳劍微微點頭。這樣,不僅人不會散,也能最大程度地擴充查找範圍,提高了尋找的效率。
四個時辰左右,所有的隊伍回到了操練場。
看着操練場上都疲憊不堪橫七豎八癱倒在地上的士兵,陳劍的臉上卻一直陰雲密布。
後勤伍的一行人是最後到達的,他們個個臉色青,全身被汗水浸濕。
其中一人,進了操練場後便一直看着陳劍,很久之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們有話要說。”
“說!”陳劍看着他,不多說一個字。
“行軍打仗,各有所職,我們後勤伍的隻是給士兵準備夥食而已,又不上戰場,平日裏操練的時間也比其他人少,體力有所差距也是理所當然。如今大人如此安排,我們後勤伍的豈不是每日都要加操?這不公平。”
“正因爲你們的體力與其他士兵有所差别,所以才要加操。一旦敵軍來犯,你覺得他們會因爲你們是後勤伍的就對你們網開一面?”陳劍連眼都不擡一下。
“怎麽可能?敵軍要進攻的是三屏鎮裏的沈将軍,怎麽會來攻打我們這些死囚?”那人還是說出了這兩天一直纏繞心頭的疑問。
“不可能不代表不會。命隻有一條,你打算拿來賭嗎?”陳劍盯着他。
那人怔了一下,似乎并不服氣。但是看着陳劍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隻能嘟嘟囔囔回到了自己的隊伍。
陳劍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還癱在地上的兵士。
部分人察覺到陳劍的神色,心頭一緊,紛紛站起身來。
很快,數百名士兵便列隊完畢。
“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決定有懷疑,那麽我不妨告訴大家。前幾日,我前去撻雪敵營查探,帶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陳劍緩緩開口。
看着衆人意興闌珊,陳劍打算孤注一擲,激他們的鬥志。
衆人聽陳劍說撻雪大軍的消息,馬上收斂了疲累的神情,一個個緊張不已。
“撻雪大軍此次有計劃通過我們死囚營進攻沈将軍的大軍。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計劃是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這個死囚營已經引起了撻雪的注意。”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很多人開始面露驚恐之色。
“但是,這個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撻雪在故布疑陣,我們并不知道。戰場上瞬息萬變,敵軍的情況也無時不在變化。萬一真有情況生之時,我不求你們沖鋒陷陣,隻希望你們都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們都是身犯重罪的囚犯,既然朝廷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我們就要把握住這個機會,盡量保住自己的命。”
陳劍的話,讓士兵們都低下了頭。
其實大家都知道,進了這個死囚營,生死已經不在自己的控制能力之内,很多人都隻是想活一天算一天,真的到了開戰的時候,也隻能是認命了。
如今,陳劍的話,似乎讓大家對“活着”又有了一絲期許。
“今日給大家的訓練,不單單是要鍛煉大家的體力,還有一個目的是讓你們盡快熟悉我們身處的山脈地形,萬一敵軍來犯,我們就算逃跑躲藏,也能快人一步!” 見衆人的神色有些緩和,陳劍頓了頓,繼續說道。
士兵們面面相觑,這層意圖,他們根本沒有理會到。
“今日的任務,大家都能克服困難,努力完成,我比較滿意。尤其是後勤伍的人,雖然全程都落在最後,但是沒有一個人中途放棄,我深感欣慰。”
後勤伍的人正準備着接受加操的懲罰,突然聽到陳劍在誇他們,一時間都愣住了。
“但是!”陳劍神色一轉,“今日,你們所有人都要接受懲罰,加操一個時辰!”
陳劍的話,讓下面的士兵們炸開了鍋。
衆多不解的眼神,投向陳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