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瑞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從平陽府回來後,他派了多路人手去尋找陳劍,卻都是無功而返,這讓他很惱火。
他覺得自己太沒用,連這個唯一的師弟都保護不了,上次,自己中了他人的奸計,不但害陳劍受盡折磨,還差點要了他的命,更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師父。如今,陳劍被栽贓殺人,下落不明,自己空當了所謂的武林副盟主,卻連他的蹤迹都找不到。
除了這些,讓他愁悶的,還有另一件事。
昨日在街上,他遇到了風雪月。
自從聽到陳劍失蹤的消息後,他先是去了侯爺府和平陽府,随後便匆匆趕上了天山去見鬼斧老人,等到他回到武林苑想去找風雪月的時候,成峰卻告訴他風雪月也失蹤了。
而昨日見到風雪月時,她的身後,卻跟了十餘名男子。
這十餘名男子,身穿裘服絨衣,很明顯,不是華辰的人。
上官雲瑞想到風雪月的身份,腦子裏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們都是撻雪人。
不僅如此,這群人身形魁梧、舉手投足,似乎都經過了嚴格的訓練,走在最前的,是一個身穿青色絨衣之人,很明顯,是這群人的領。
風雪月原本不情不願地走着,冷不防看到上官雲瑞出現,立馬大喊,“上官哥哥救我----”
還未說出第二句話,那青衣領便一把将風雪月拉到了身後那群男子中間。
上官雲瑞欺身上前,冷冷道,“放了她。”
周遭的行人,看到這邊形勢不對,紛紛讓開了道。
那青衣人看看上官雲瑞,起初還一臉的提防,但是當他見到上官雲瑞身上正隐隐升起的寒氣,馬上轉了一副表情。
“閣下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小姐的。”此人絕對不是一個泛泛之輩,不宜硬拼。青衣之人心中暗道,後退一步,向上官雲瑞拱手。
“小姐?”滿臉的不解神色,上官雲瑞遲疑地看了看風雪月。
風雪月怔了怔,心虛地低下了頭。
“我們奉老爺之命,将小姐帶回家,還請閣下行個方便。”青衣之人對着上官雲瑞的雙目,恭敬有禮。
“就算如此,你們也不能強人所難。”上官雲瑞見風雪月一臉的不甘願,決定先攔下他們再說。
“我們也沒辦法,小姐太過任性,身爲撻雪貴族,竟然喜歡華辰男子,老爺震怒,才讓我們将她帶回。”
“撻雪貴族?”上官雲瑞心中詫異,雖然早就知道風雪月是撻雪人,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是?
自己與風雪月之間,是真的不可能了嗎?
“隻要他願意,我可以放棄我的身份,跟他長相厮守!”風雪月見上官雲瑞的神情,突然大聲喊道。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上官雲瑞,期待着他的反應。
“小姐,你不要任性了,就算你能爲了那個男子放棄一切,那麽他呢?能否爲了你放棄一切,承受這諸多非議?”
青衣人的意思,上官雲瑞明白。
華辰目前與撻雪的關系,千絲萬縷,難以道明。
過去十數年,華辰與撻雪一度交好,雙方通商往來,關系和睦。但是自從耶律複當上撻雪将軍之後,兩國邊界便時有摩擦。華辰皇帝雖然沒有完全禁止雙方的通商,但是對撻雪的态度已經大不如前,兩國子民之間的通婚也是他嚴厲禁止的。
如果自己是個普通百姓,以上官雲瑞的性子,皇帝的命令他根本不會在意,而是爲了追求自己心中所愛果斷放棄一切、淡看非議的。
但是,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容許他率性而爲。
看着風雪月期待着自己的眼神,上官雲瑞下意識地躲開了。
同樣的話,風雪月問了自己很多次,而這次,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如果自己這次再拒絕她,她應該就會被帶回撻雪,永遠地離開自己。
矛盾和糾結,讓上官雲瑞左右爲難。
他想起自己與風雪月的種種過往,想起她在天山舍命救了自己,在平陽郊外的懸崖下又用雙手挖開了自己的活命通道,他不想去在乎她是否有陰謀,也不想去深究她做這些背後的原因,如今的他,隻想喊出心裏的話,我願意爲你,放棄一切。
但是,就爲了成全自己的感情,就真的能夠随意卸下這身上的包袱,不顧失蹤的陳劍,不管那江湖風波後的陰謀,不理師父的遺命?
看着上官雲瑞一聲不吭,風雪月的表情從期許變成冷淡,最終,充滿了絕望。
青衣人看上官雲瑞立在當場,寸步未動,試探性地看了眼風雪月。
沒有收到阻止的意圖,青衣人便揮揮手,示意身後的男子護送風雪月離開。
風雪月被十餘名男子簇擁着往前挪步,神情木納。
經過上官雲瑞的身邊,風雪月突然停住了腳步,青衣人急忙上前,他不确定,風雪月的意圖。
然而,讓青衣人意外的是,風雪月卻似乎并沒有逃跑的意圖,她隻是轉身看着上官雲瑞。
她那絕望的臉上,如今已經充斥了厚重的憤怒之色。
“上官雲瑞,今天是你親手葬送了我們的感情,是你抛棄了我。我會記住這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嘗到惡果!”
冰冷的話語從風雪月口中蹦出來,滿含不甘與仇恨。上官雲瑞看着風雪月完全抛卻了以往的爽朗和陽光,雙眸中浮現層層冷漠與怨恨。
“風姑娘----”上官雲瑞想挽回。
然而風雪月卻完全沒有理會他,轉過身,一個人往前狠命地跑去。
她那冷漠和孤寂的背影,刺得上官雲瑞陣陣心痛。
這次,我是真的失去你了嗎?
“盟主?”輕輕一聲呼喚,将上官雲瑞從回憶中拉回來。
上官雲瑞定定神,回應道,“是6四哥嗎?”
夜已深,6靈嶽這麽晚了莫非有什麽急事?
“正是屬下。”6靈嶽在門外回道。
“進來吧。”上官雲瑞整整衣冠,坐起身來。
6靈嶽輕輕推門而入,見上官雲瑞坐在床邊,他的眉角,看不到一絲睡意。
“盟主還未歇息?”6靈嶽關心道。
“事情還沒有頭緒,睡不着。”上官雲瑞晃晃腦袋,起身走到桌邊,爲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
“也許,事情有轉機了。”笑意盈上6靈嶽的嘴角。
“四哥快說。”上官雲瑞一個醒神,催促道。
“前幾日,屬下上街打探消息時,無意間聽到有人在街頭打聽陳盟主的消息。”
“是何人?打聽什麽?”上官雲瑞皺眉。
“此人打聽陳盟主的一些往事和爲人作風。而對于他的身份,屬下猜測應該是一個邊關将士。”
“邊關将士?”上官雲瑞疑惑。“何出此言?”
“雖然此人并沒有穿兵服,在打聽消息時也似乎是刻意在隐瞞自己的身份。但是屬下現他膚色紅幹燥、應該是常年暴露在沙塵和冷風之下,加上他非平陽口音,所以應當是常年生活在邊關。除了這些,屬下還現他眉目間偶現英氣,舉手投足有軍人的風範,是以屬下猜測他應該是駐守在邊關的将士。”
“既是将士,不駐守邊關,跑平陽來打聽陳劍做什麽?”
“屬下一開始也不理解,是以雖然無意聽到他在打聽消息當時也并沒有在意,隻是,今夜,屬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6靈嶽雙眉跳動,眼中散陣陣欣喜之意。
上官雲瑞疑惑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假設當夜,6青松果真開堂審案,那麽殺人之罪,除了死刑,6青松還會判什麽刑?”6靈嶽擡頭看着上官雲瑞,期待他的回答。
“你是說?”猛然間,上官雲瑞似乎意識到什麽,“他把陳劍----配充軍了!”
6靈嶽點點頭。“這樣,也許就能解釋,爲什麽有衙役會死在平陽城門外。”
“他們應該是押送陳劍的路上被殺,目的也無非就是殺人滅口,隐瞞陳劍的去向。”上官雲瑞猛一激靈。
6靈嶽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眉頭卻還是微微蹙着。
上官雲瑞知道6靈嶽的心思,他是在擔心。
就算他們的猜測是真的,陳劍果真被配邊關,但是,他們卻并不知道陳劍到底在哪個營地。
華辰與别國有四處交界,離平陽的距離又相去甚遠,尋找陳劍費時費力,在這期間,他們并不能确保還會有什麽事情生。
然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上官雲瑞收斂心緒,吩咐道,“四哥,召集其他三位哥哥,今夜便啓程,兵分思路,趕往四處邊關大營,一定要找到陳劍!”
6靈嶽領命,轉身往門口走去。
“還有!”6靈嶽正待擡腳出門,上官雲瑞叫住他。
“所有一切,都要秘密進行,不能驚動任何人,包括---平陽府!”
6靈嶽會意,掩上門,匆匆離去。
6靈嶽走後,上官雲瑞癱坐到椅子上,滿臉愁容。
自己執掌武林苑多年,遇到再大的事情,都能運籌帷幄,決勝于千裏之外。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卻總是感覺力不從心,屢屢掉入陷阱,被人牽着鼻子走、讓他的自信頗受打擊。
爲什麽,自己迄今都找不到那個背後之人,甚至連他的目的都摸不清?
暮然間,他眼前,又浮現了風雪月離開時那深深紮進他心中的眼神。
自己,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