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勉強擡起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顧自問道,“敢問盟主如何處置顧、羅兩位大哥?”
上官雲瑞知其有此一問,“他們的生死全都握在你的手中!”他走到陳劍面前,“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陳劍沒有做聲,等着上官雲瑞話。
“你應該知道他們兩個公然違抗我的命令,當以門規處之。”
武林苑的門規,陳劍是知道的,公然違抗命令的,當處以極刑。但是,上官雲瑞的脾性陳劍也知道,這麽久以來,公然違抗上官雲瑞的命令的何止一二,卻沒有見誰因此而丢掉性命的。隻要是合理公正的建議,上官雲瑞雖然會對其嚴懲,卻不會傷了人命。所以對上官雲瑞現在的提議,陳劍知道,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上官雲瑞見陳劍不爲所動,知道他已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便不緊不慢,“不過,要想救他們,你還有一個選擇。”
陳劍忍住身上的劇痛,擡起頭看着他。
上官雲瑞正色道,“拿6青松的命來換!”
陳劍一驚,“此事與大人又有何關!”
“他是你的弱點,隻有殺了他,你才能安心回武林苑,才不會被人要挾利用!”
“爲了私利罔顧他人性命,我怎能做如此不堪之事?”
如果真的要殺他,師兄你早就自己動手了,何必讓我去?你隻不過是想逼我回來,逼我離開平陽府。
上官雲瑞轉身道,“你莫要以爲我對羅、顧二人下不了手,就算我不忍取他的性命,他們的皮肉之苦可少不了,你當真要眼睜睜看着他們因你受到牽累?”
過正院内多日來的屈辱已經讓陳劍疲憊不堪,如今上官雲瑞又以6青松的性命來要挾自己,陳劍再也忍耐不住,“師兄,我知道你對我入了公門之事一直耿耿于懷,一年來,每次師兄對陳劍沒來由的責罰陳劍都默然受之,就算此次,師兄要我到過正院,在衆多奸惡之徒面前如此折辱我,我也決無二話,隻因陳劍覺得自己理虧,對師兄抱有一份愧疚之心。可是,如今師兄怎可以他人性命做要挾!顧、羅兩位大哥是師兄的得力助手,6大人是百姓的青天,師兄怎可以輕斷他們的性命!如此豈非罔顧俠義之名!”
上官雲瑞一怔,看到陳劍情緒激動,他也終于爆,“俠義?我上官雲瑞沒有像你如此俠義,當得此義俠之名!我不像你,潇灑不羁,當得這武林盟主卻将事務都推由他人!當得江湖領卻一心投身朝廷!你以爲瑣事纏身,周全顧慮,這個武林盟主好當?你以爲我每天調停你跟江湖同道之間的破事很好玩是不是!”
陳劍怔住了,他知道上官雲瑞爲了他,舍卻了很多東西,本可以仗劍江湖,潇灑自如,卻因爲要幫自己看顧武林苑而處處受限,本可以與風雪月雙宿雙栖卻因爲身份受限而忍痛割舍,本可以強行将自己帶離平陽府,卻因爲不忍看到自己爲難而處處違心地幫助自己,還時不時要爲自己不慎重的決定收拾殘局。
他知道上官雲瑞的難處,但是6青松是自己的死穴,顧、羅兩位大哥又是俠義之士,如今上官雲瑞要以他們三人的性命逼自己抉擇,陳劍真的無從選擇。
他望了望上官雲瑞氣惱的神情,低聲道,“陳劍自知對不住師兄,但是陳劍也絕不能傷害6大人和顧、羅兩位大哥,希望師兄高擡貴手。”
上官雲瑞見陳劍倔強的表情,惱怒道,“好啊,既然你不能選擇,那麽我來幫你選!”
他厲聲向門外喝道,“來人,把那兩個違抗命令的東西給我帶上來!”
門外的侍衛應聲拉着顧蕭和羅生進了房間。
上官雲瑞神情肅穆,“陳劍,最後問你一次,你可有做好選擇?”
陳劍看了看上官雲瑞那冷峻的臉色,低下頭,緊咬着嘴,一聲不吭。
不知道爲什麽,這次他不想屈服,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離開平陽府,也不想兩位大哥受到自己牽累。所以,他選擇沉默,他賭上官雲瑞絕對不會對顧蕭和羅生下手。
見陳劍不說話,上官雲瑞轉頭對顧蕭和羅生道,“顧蕭、羅生,你二人可知身犯何罪!”
顧蕭擡頭道,“公然抗命!”
“那又甘當何罪?”上官雲瑞語氣冰冷。
羅生也擡頭道,“當以門規處之!”
上官雲瑞沒有說話,轉頭對陳劍道,“現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嗎?一條命還是兩條命!”
陳劍急道,“盟主,就算顧、羅二位大哥對盟主有所抗命,但事出有因,一切皆因陳劍而起。求盟主高擡貴手!”
他在猶豫,在忐忑,他不相信上官雲瑞會真的動手。
上官雲瑞悠悠道,“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他轉向顧蕭羅生二人:“你二人公然抗命,頂撞上司,念在你們在武林苑供職多年,兢兢業業,現賜你們一杯清酒,保得全屍,你二人可有異議?”
顧蕭和羅生面對面看了一眼,同聲道,“謝盟主成全。”
毒酒?怎麽會?
多日來,上官雲瑞一反常态的舉動讓自己已經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還是自己唯一的師兄,也判斷不出他此刻的用意是真還是假。
師兄,你到底怎麽了?你爲什麽要這麽做?
“顧、羅兩位大哥隻是爲了救人心切而幹犯門規,盟主如果因爲一己之私,以兩位大哥的性命做要挾來逼我就範,還配當什麽守護天下正義的武林盟主!”事已至此,就算當衆沖撞你,我也一定要據理力争。
聽着陳劍的句句刺耳之言,上官雲瑞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
羅生望着針鋒相對的二人,起身一把搶過身邊侍衛手上的酒杯,“陳大人,羅生的命是你所救,而盟主也對羅生有知遇之恩,你們二位都是羅生敬佩的人,如今卻因爲羅生的魯莽而讓二位有所争執,羅生罪不可恕,今日就以我的性命還了二位的恩情!”說完,他一仰頭,喝盡了杯中之酒。
上官雲瑞見此情景,阻止不及,一時愣住了。
陳劍見羅生慢慢撲倒在地,心緒翻滾,欲撲上前去,卻被侍衛緊緊按住,動憚不得。
顧蕭眼見羅生死在自己身邊,他默然走到羅生身邊, “羅生,當真是我輩性情中人。”他轉身端起侍衛手中的另外一杯酒,轉向上官雲瑞道,“盟主,我二人冒犯門規,怎可再污了盟主的手,玷污盟主的名聲。”說完,他一仰頭,“羅生,黃泉路上有我相伴,可免寂寞。”
盛滿毒酒的杯子碎落在地,出刺耳的撞擊之聲。顧蕭倒在羅生身邊,看了他一眼,慢慢合上了雙眼。
面對眼前突變,上官雲瑞起初是震驚,随後便重又坐入椅中,面色冷淡。
陳劍眼見顧、羅二人在自己眼前自盡,又見上官雲瑞不聲不響,不禁心中怒火陡升。他緩緩站起身,雙目充血。
“上官雲瑞,你草菅人命!”
腹中的玄冰寒氣開始滾滾翻湧,正一浪接一浪地往上竄。
上官雲瑞沒有言語,隻是怔怔地看着陳劍在不知覺中已掙脫了身邊侍衛的挾持。
陳劍心中數日來忍耐的無名之火在親見顧、羅二人的自盡後再也按捺不住,他隻覺體内寒氣滾滾湧入胸口,不斷沖擊着自己的奇經八脈,不消片刻,他周身被制的穴道已然被悉數沖開,體内蜂擁的寒冰之氣在沖破他的穴道之後并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不斷沖擊着自己的心智。
上官雲瑞眼見陳劍周身寒氣陡升,雙目開始迷離,暗叫一聲不好,他一揮手,厲聲吩咐周邊的侍衛後退。
一邊的侍衛見陳劍已經判若兩人,全身湧動着濃厚的淩冽寒氣,在上官雲瑞的命令之下匆忙退出了屋外。
陳劍身上散的寒氣正漸漸包裹着他的身體,他的雙目,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血紅的雙目如今已經被寒氣充盈,緊攥的雙拳出咯咯的骨節之聲。
上官雲瑞看到面前的陳劍那無神的雙目,知道他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心下不解,刺激玄冰寒珠爆裂不是僅僅讓其體内的寒氣釋放嗎?爲什麽會影響到他的神智?
難道師父的遺命,是讓陳劍爲寒氣侵蝕,不受控制?
如今的陳劍,體内的玄冰之禁,已然破除,再不阻止,其身心勢必淪入魔道,屆時可能再無人可以阻止他。
心念及此,上官雲瑞來不及多想,他凝神聚氣,運足内力,抽出腰間的佩劍,一邊大聲呼喚陳劍,一邊飛身向他撲去。
不管結果如何,隻要能阻止你,我甯可舍棄我的性命!
此時的陳劍,如一提線木偶,對于上官雲瑞的呼喚渾然不覺。
體外的滾滾寒氣,正逐漸聚攏,幻化成一柄通透巨劍。
面對舉劍而來的上官雲瑞,陳劍大喝一聲,那寒氣巨劍徑直向上官雲瑞飛去。
陳劍身上的寒氣,乃是體内玄冰爆裂而迸,其所蘊含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巨劍彙集了至寒之氣,上官雲瑞還未近身便感受到了強大的推力。
自己的内力,隻有八重,而陳劍此時,已經出了十重,上官雲瑞心知無力抵抗,在寒冰利劍刺入自己的身體之時,他大吼一聲,“陳劍,快醒醒!”便無奈閉上了雙目。
寒氣利劍,瞬間穿透了上官雲瑞的身體。上官雲瑞噴出一口鮮血,身體便緩緩倒了下去。
肆虐的冷冽寒劍,在穿過上官雲瑞身體的刹那之間,便頓時消散,留下絲絲寒氣萦繞周身。
陳劍身上的寒氣,在漸漸散去,其被寒氣遮蔽的雙目,正逐漸恢複原有的神色。
周圍一片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