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6青松如此低聲下氣,陳劍心有不忍。“我知道6大人的意思,你無非是想知道我們武林苑會如何處置陳劍。放心,陳劍本是江湖中人,以往是因爲他背叛師門又甘願投入公門,所以武林苑才會屢次與他起沖突,如今他已經歸順我們武林苑,加上他名聲在外,我們武林苑必會好好待之。”
這樣,6大人你就能安心了吧。
“歸順武林苑?”6青松驚道。
“不錯,陳劍已經對你們的朝廷失去了信心,他已經回歸江湖,不再是你們平陽府的護衛。”陳劍盯着6青松,看他的反應。
他想知道,6青松得知自己歸順武林苑後,是不是會非常惱怒和痛心。
6青松沉默了,雖然他心中早有打算,如果武林苑能保住陳劍的性命,他就一紙文書解除與陳劍的主仆之名,但是如今聽到陳劍主動投入了武林苑,他還是感覺有一絲遺憾,是自己,間接将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推向了門外。
雙眸中閃動着重重的哀傷,6青松定定地看着戴着面紗的陳劍,良久,他将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公孫子。
公孫子愣了愣,随後便從懷中掏出兩張紙交給成峰。
成峰望着紙上的字,墨眉一跳,猶豫着遞給了陳劍。
契約?解契書?
兩張紙上的黑色大字深深紮進了陳劍的胸口。
6青松喃喃道,“既然陳護衛---不,陳劍已經決心離開平陽府,本府也就可以放心将這解契書交給盟主,請盟主代爲轉交。”
這是自己與平陽府訂立的契約,6青松的意思是?陳劍木然地看着手中的兩張紙,沒有說話。
“當初,陳劍來我們平陽府時主動訂下契約書,除非本府主動解除契約,否則他将終身效命平陽府。如今,本府親寫這解契書,就表明不是陳劍違背諾言,而是本府主動将他逐出。希望盟主可以将這解契書和先前的契約交予陳劍,并轉告他,是我6青松對不起他,希望他不要太過記恨皇上,記恨朝廷。”
握着手中的兩張文書,陳劍雙手抖。
“本府懇求盟主,一定要護陳劍周全。”
“陳劍本是一個可以仗劍江湖,逍遙天地的俠士,爲了本府,才束手束腳,留在平陽府終日奔波勞碌,不但要面對權貴的屢屢挑釁,更因爲投身官府無數次受江湖同道羞辱。”
“而這次,因爲本府的過錯,累他在宮中差點丢了性命,更因爲受了本府的拖累,本可以遠走高飛,卻又身陷囹圄。”
“本府對他有太多的愧疚,隻希望陳劍從今而後可以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潇灑自若、依心意而活。”
6青松一邊盯着陳劍,一邊落寞地說着自己的話。
原來,就算自己越獄而逃,就算自己投靠武林苑,大人您也沒有怪責屬下,還處處爲屬下着想。
您待我如此,也不枉我視您爲父。
“陳劍有你如此待他,也不枉他如此忠心你們平陽府了。大人的話,我一定帶到。”陳劍定定心神轉向成峰,“成大哥,送客!”
他怕自己再多一份流連,那眉目神色便會出賣了自己。
成峰知道陳劍此時的心情,也知道他急着将6青松他們送走的意圖。
看到成峰來到自己面前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6青松心中卻疑慮陡升。
這個武林盟主,爲什麽感覺如此熟悉?自己的話,作爲一個素不相識之人,他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太多的東西。
然而,逐客令已下,6青松也不便多耽擱,無奈之下隻能與公孫子一同離去。
望着二人離開,陳劍身形一軟。
兩張薄如蟬翼的文書,在陳劍手中卻重如千斤。
6大人,你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爲一紙文書就能割舍我們之間的牽絆,你以爲皇帝會那麽輕易放過我嗎?
成峰送走了6青松後很快回轉,他看到陳劍坐在椅上,神情落寞。
“盟主,既然6大人如此懇切,您何不以陳劍的身份見見他?”成峰有些困惑。
見到又如何,看到自己的護衛被逼到了武林苑,豈不徒增煩惱。
“成大哥,我們還是繼續巡視吧。”陳劍回過神來,他把兩張文書揣進懷裏,站起了身。
成峰見陳劍顧自一人推門而去,搖搖頭,隻能緊緊跟上。
一天的忙碌之後,夜色再次席卷。
陳劍躺在床上難以入睡,那兩張文書一直在他眼前飄蕩。
他想起了6青松白天說的話,還有他那望向自己的眼神。
陳劍很想告訴6青松所有的真相,包括自己的身份,包括皇帝交給自己的任務,但是理智還是壓制了他那蠢蠢欲動的情感,既然自己做了盟主,就不能隻顧慮自己的私人情感。
今日的巡視,讓自己很受觸動,武林苑各處宅院,事務紛繁,人數衆多,卻未見絲毫混亂錯漏之處,所到之處,人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這其中,必然頗費主事人一番心思。
念及此,他又想到了上官雲瑞。自己爲了依照自己的心意而全然不顧作爲一個武林盟主所需要擔當的職責,是不是過于任性?到現在,他似乎有些理解爲什麽這次上官雲瑞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這麽多煩心的事情一走了之了。
不過就算師兄不在,自己還是要想辦法解決皇帝的任務,可是要如何做才能做得天衣無縫,做到兩全其美,這是一個難題。
許是前段日子的風波讓自己身心俱疲,陳劍很快在思考中沉沉睡去。
像是睡了很久,在夢裏,陳劍又夢到自己回到了天山,回到了當初在天山的日子,雖然師父對自己嚴苛,雖然有些師兄弟對自己有敵意,但是陳劍很喜歡天山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感覺,尤其喜歡與萬琳在一起,萬琳善良可愛、溫柔體貼,與她在一起,是陳劍感覺到最舒服的時間,他們經常在庭院賞景、在雪峰賞月----
暮然間,陳劍感覺有一絲強烈的光線在刺激自己的雙目,他猛然間睜開眼,卻現已經日上三竿。
緩了緩神,陳劍趕忙起身,簡單拾掇一下便往門外而去。
自己怎麽如此貪睡?
打開門,成峰正在門外等候。
陳劍看到他,不免汗顔,“成大哥,怎不早點叫我起身。”
看來上官盟主交待自己在陳劍房中安放的凝神香确實有效。成峰見陳劍睡眼惺忪,面色微紅,心道。
“上官盟主交待,叫我們不得幹涉盟主的起居。”
陳劍無語,這個師兄,真是事無巨細,什麽都交待好了。
“今日有什麽安排嗎?”陳劍抖擻了一下精神問道。
“請盟主随我前往議事廳。”成峰在前帶路。
議事廳内,等候着數十人,服裝各異、年齡參差。
陳劍看着這麽多人,心中很納悶。
“這些都是武林苑各處宅院事務的負責人,前來向盟主禀報今日的事務安排。”成峰向陳劍彙報。
“這是庫房主管、這是園藝主管、這是餐廚主管、這是----”還沒等陳劍反應過來,成峰便開始滔滔不絕地向陳劍引見等候的一幹人等。
衆人依次上前,向陳劍請安,順便将今日要安排的事務向他做了詳細的彙報,并垂手等待陳劍的示意。
陳劍望着這許多人都翹以待自己的意思,按捺住心中的焦慮,靜下心,皺着眉頭一一回答。
而成峰,隻是站在一邊,看着陳劍向衆人交待事務,嘴角始終挂着一絲微笑。
終于,都交待完畢了,看着最後一個人走出議事廳,陳劍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盟主,到時間用膳了。”成峰走上前。
陳劍擡眼一看,現竟然已經過了午時。
他搖搖頭,晃晃自己被一堆雜事填滿的腦袋,歎了口氣。
“難道師兄每日都要如此煩心這武林苑所有的事務?就不能放放手,讓他們各司其職各自負責?”
成峰笑了笑,沒有搭腔。
陳劍看着成峰微笑,心中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難道他們都是師兄刻意安排的?”
“日常事務一般都由各處負責人自行安排,除非有重大的變動才會去征詢上官盟主的意見。上官盟主這樣安排,一來是想讓各負責人見見盟主,二來是想通過這個告訴盟主,武林苑這攤子的事情不是那麽好操持的。”
“這是師兄的原話?”陳劍很無奈。
成峰點了點頭。
果然,這個師兄,是在用這種方式對自己洩不滿的情緒嗎?
正在感歎間,又一守衛前來通報。
“城外傳來消息,金虎門和松鶴門正在縣城郊外混戰。”
“什麽?”陳劍疑惑。這又是什麽情況?
“他們怎麽又打起來了。”成峰皺眉。
“成大哥路上再與我細說,我們先趕過去。”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袖手旁觀,陳劍催促成峰動身。
平陽縣城外,行人都在慌張奔走,似乎在躲避什麽。陳劍暗提一口氣,趕先一步來到了混戰之所。
面前,聚集着數百人,身着黃衣短襖和綠色長衫的人正在激戰中。
而他們中間,有兩個中年人正在酣戰。
這兩人,一個滿臉絡腮,體格健壯,一個骨骼精煉,老氣橫秋,雙方都面帶怒容。
雙方的招式,一個重在剛猛,雙拳帶風,虎虎生威,一個則巧用柔勁,推拉挪卸,不緊不慢。
而雙方的内力,都不相上下,酣戰許久,額間已有絲絲汗珠卻都不肯罷手。
“大家住手!”陳劍朝向人群喊着。
然而,人群根本沒有現他的存在,對他的喊聲也毫無察覺。
眼見雙方都開始有所損傷,陳劍心中焦急。
他運起内力,彙向雙掌,騰空向人群飛去。
強大的掌風彙集了凜凜寒氣,如瑟瑟秋風掃向下方的人群。
正在纏鬥的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掌風所逼,都紛紛後退,很快便停了手。
陳劍見雙方罷手,這才收回雙掌,緩緩落到帶頭二人中間。
見到陳劍的身形和他臉上的面紗,大家都知道武林盟主來了。
“二位掌門請先住手。”陳劍在人群中拱手。
爲二人,見陳劍的出現,似乎都還餘怒未消。
“盟主莫理,今日我一定要結果了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黃衣之人怒氣沖沖。
“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還當我怕了你不成!”綠色長衫之人不屑道。
“兩位前輩先莫動手,聽晚輩一言!”陳劍勸阻。
“沒什麽好說的,今日有我沒他,有他沒我!”黃衣之人大喊一聲要沖上前去。
眼見黃衣之人不顧自己的勸阻執意上前,陳劍眉頭一皺。
略一沉氣,陳劍足抓泥地,腹中凜凜寒氣,彙集指尖。
“回來!”輕輕一喝,陳劍翻起右掌,五指一屈,幻化利爪,淩厲的寒冰之氣脫掌而出,向黃衣之人呼嘯而去。
黃衣人正憤怒前沖,冷不防背後一股内息撲到,一個趔趄,他便不自覺騰騰往後退了幾步。
陳劍單袖一揮,面色冰冷,“前輩是不把我這個盟主放在眼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