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報複,我真的怎麽也解釋不了他這樣反常的行爲,如果不是報複,他怎麽可以這樣冷眼看着自己養了多年,在明知道不是親兒子,卻還是一直都引以爲傲的兒子和妻子落得這般田地的時候而面不改色?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來,其實季爸爸,根本就不愛季媽媽吧,他的内心應該是恨的……
沉默了一會兒,小許才又揚聲:“有些事情,我想少爺是不會告訴你的,但是我想告訴你,因爲我覺得應該要讓你知道,曾經,老爺和夫人的婚姻其實隻是一場聯姻,結婚後沒有多久,夫人家的公司就成了季家的,被季家吞噬的幹淨,從此,夫人再無任何靠山,能依附的,也隻是老爺這個丈夫。”
又吐了口煙卷,小許惆怅的看向我:“所以當喬老爺子找上少爺的時候,他沒有拒絕,他愛你,所以他不能看着喬家也從此消失,讓你從此無依無靠。”
雖然季流年護着喬家這是我已經想透的事情,但是如今再聽,我還是覺得心顫。
“雖然老爺和夫人面上是一對感情和睦,看似相愛深情的夫妻,但是不管他們再怎麽和睦,敏感的少爺還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和,看似相愛的兩個人,老爺卻從來不曾尊重過夫人的意見,他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的,也從來不曾問過夫人的意見。”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我每次見季媽媽和季爸爸的樣子,季媽媽總是溫溫雅雅的,靜若明月娴花,而季爸爸,一身的儒雅氣,就像季流年一樣高貴優雅,給人的感覺也是總是彬彬有禮的,一點都不像是有城府的人,然而我卻忘記了,在季家,在那樣的家庭長大的孩子,豈會是沒有城府的?
有一種城府的最高境界,就叫做沒有城府,因爲深藏不漏,所以讓你感覺不到任何危險,反而還覺得對方是好人,很好相處,季爸爸是,季流年亦是!
這些日子以來,季流年何其深藏不露?将我‘忘得’幹幹淨淨。
小許踩滅手中的煙,耷拉着腦袋:“這些日子你不好過,其實少爺也并不好過,他每傷你一分,會傷自己十分,你沒有見過他喝酒喝到險些酒精中毒的樣子,你也沒有見過他吐的昏天暗地悲痛欲絕的樣子,你難過了不痛快了,可以對他大聲的吼叫,或者刺傷他,可是他疼了,卻隻能默默沉受,他傷了你不假,其實,他比你還要疼。”
“他的右手掌心有一道疤,至今未愈,那是那天他給了你一耳光後,他用匕首傷的,傷口很深,險些貫穿手掌。”小許輕笑:“易容是個好東西,總是可以将皮肉上的傷隐藏起來,但是心裏的傷呢?”
我聽着小許的話,覺得震驚,我拿出季流年的手,此時那隻手不再是光華如初,手心上也的确是有一道已經結痂,卻還沒有痊愈的疤痕。
小許吸了口煙:“當初如果不我攔着他,他這隻手就真的不打算要了。”
我紅了眼眶,心裏說不出的漲疼。
他沉靜道:“我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就算默默付出也是一種幸福,更不知道愛情的滋味,也體會不了那種隻要能看着你幸福我也能幸福的感覺,但是我覺得,愛一個人你爲他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就應該讓他知道,所以我想讓你知道,少爺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小許斂着眼睫低沉道:“有好幾次我都想叫你來看看,看看少爺的樣子,但是我不敢,因爲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叫你看見了他那個樣子,他會趕我走,再不會讓我呆在他的身邊,而且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人可以信任,我若是走了,留他一個人怎麽辦?怎麽面對現在的情況?又有誰來幫他?”
小許的視線淡漠的落在我的身上:“我爲少爺不值,特别的不值,當初季南的事情,如果不是少爺,喬家豈會平安無事?隻怕早就已經被季家打壓收購,但是沒有,爲什麽?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我自然清楚,如果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護着喬家,讓喬家存活到現在。
“都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小許深深的吸了口氣,情緒有些激動和憤怒:“你們喬家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從s市回來之後,當少爺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不好,當他意識到自己的秘密或許在不久之後已經不是秘密,當他去找喬老爺子,試圖請他幫忙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小許唇角的笑帶着滿滿的嘲弄和冷然。
他冷笑了一聲,“我能理解喬家想要自保,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的心情,但是當少爺提出,看在他曾經護過喬家的份兒上,請喬家護夫人周全的時候,喬老爺子竟然提了一個無比冷酷的要求,就是要少爺與你從此一刀兩斷,否則,他絕不插手,然後就有了後面的事。”
“隻是……”小許世态炎涼的道:“隻是我沒有想到,一向以菩薩心盛名的喬老爺子竟然也隻是個鐵石心腸,他甚至不惜狠狠的戳少爺的傷口,逼着他做出抉擇,他問少爺,當他什麽都不是的時候,拿什麽保護他們喬家的閨女,還拿什麽守護他們喬家,他甚至毫無忌諱的直接問少爺,既然你連自己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還拿什麽去給喬小姐你想要的?一個連活都成了奢望的人,還有什麽未來可言?”
小許冷然的讪笑:“喬老爺子說,如果少爺真的愛你,如果是真的爲你好,就應該放開你的手,而不是讓你陷入任何危險中。”
小許又點了一根煙:“當他想通一切,覺得喬老爺子說的對,于是他改變了主意,他選擇‘忘記’你,并且選擇将計就計,與季凱派來接近他的霍思靜訂婚,再加上霍思靜有一手針灸的好手法,可以緩解他的疼痛,這也給他留下霍思靜多了一個理由。”
上次我問過霍思靜,聽說她會針灸,而且技術不錯,其實當時我就已經猜到,季流年經常跟霍思靜在一起其實并不是所謂的分不開,而是他需要她的針灸。
我的腦海中短暫的劃過之前回憶,小許的話還在耳邊緩緩蕩漾:“霍思靜懷孕,孩子是季凱的,霍思靜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季凱的,孩子四個月的時候,她才告訴季凱,卻被季凱狠心的送上了手術台,硬生生拿掉了孩子,所以當霍思靜懷上這個孩子,爲了避免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她求了少爺,請他幫忙。”
我的手無意識的掃着季流年掌心裏的傷口,有些呆呆的聽着小許的話。
“喬小姐,告訴你這些,你說我自私也好,殘忍也罷,我都無所謂,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想要用這些将你留在少爺身邊,讓你不離開他,哪怕他會命不久矣,自私的我還是想讓你陪着他,他已經失去了所有,我不想他最後連自己最看重的人也失去了。”
小許最後道:“當然,你若是想走,我也絕不會攔你,更不會傷你,因爲少爺不允許我這麽做。”
音落,小許就出去了,并且帶上了門。
我猜過,爺爺和季流年之間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否則季流年怎麽能做到對我無情?
但是我沒有想到,爺爺竟然用他母親的安危作爲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