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正在跟那兩個外國人說着什麽,我并沒有刻意去聽,隻依稀間聽見小許問讓他們買回來的東西都買了嗎?
我的視線落在樓梯上,有些猶豫,那個人就在樓上,與我隻隔了短短一個樓上留下的距離,上了這個樓梯,我是不是就能看見他了?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期待,我的心跳的有點快,之前無比想見他,這一刻,我卻又喪失了見他的勇氣。
我正躊躇着要不要上去,卻被小許抓着手腕往樓上走去:“有你在就好了,有你在,一切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小許的腳步很快,他帶着我匆匆來到二樓,然後我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季流年。
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無血色,額頭上也出了很多的汗水,濃墨重彩的眉宇緊緊的皺着,眉心已經皺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顯然,他的情況不太好,我站在屋中心情複雜的看着安靜的躺在床上的季流年,此時的他很邋遢,胡子已經好幾天沒有刮,看着很糟糕,也一點都不帥了,有種大叔的味道。
小許容不得我此時的感性和煽情,他拉着我站在床邊,攤開那兩個老外背回來的包在裏面翻找:“少爺他中彈了,子彈還沒有取出來。”
中彈了?我掀開蓋在季流年身上的被子,最後視線停留在他的大腿上,他穿着黑色的褲子,因此看不見血迹,隻看見那裏黏糊糊的一片。
我拿出剪刀将那一塊布剪掉,然後就看見他血肉模糊的傷口。
顯然他已經受傷很久,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他傷口上的皮肉已經潰爛,像是已經臭掉的爛肉,散發着難聞的氣息。
我的手鬥了一下:“他什麽時候受的傷。”
小許沉重道:“已經有幾天了。”
我沉默,心底不是滋味,顯然這些天他過的很辛苦。
小許體貼的給我打下手,将麻醉劑和針遞給我。
我沉靜的接過,然後給他注射麻醉,麻醉剛注射完,小許又遞給我已經消完毒的工具。
我拿起手術刀,面容冷峻的給他清理那些爛掉的肉,這才劃開皮肉,給他取子彈,最後消毒上藥,包紮傷口。
“有消炎藥和退燒藥嗎?”我問。
“有,你看看哪些需要用。”小許将另一個背包遞給我。
我打開背包,将裏面的藥拿出來給季流年配藥。
沒有點滴,也隻能靠這些藥來給他去燒消炎。
小許下去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我之後我就帶上門消失了,我拿着水和藥又看了看床上昏迷中的季流年,一時間也犯了愁,不知道要怎把這些東西給他喂下去。
我掰開他的嘴,将藥片放進去,喂水的事情就沒有喂藥片那麽順利了,水根本就灌不進他的嘴,反而順着他的唇角流了出來,我手忙腳亂的去接,卻還是沾濕了他頭下的枕頭。
我看了他一眼,隻好将水含在嘴裏,然後對上他的唇瓣一口一口的喂給他。
我用這樣的方式讓季流年将藥吃了下去,或許我們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所以這樣暧昧的接觸并沒有讓我覺得羞澀,反而有種理所當然的順暢和久違的眷戀。
我退開身的時候,卻被季流年突然抱住了,我跌在他的身上,唇瓣再次落在他的唇瓣上,他的手抱着我的腰,另一隻手扣着我的後腦勺,将我壓向他,唇舌糾纏。
我瞪大了眼睛,卻見他的眼睛閉得死死的,根本就沒有醒的迹象。
他靈活的唇舌柔軟的描繪着我的唇瓣,挑逗着我小巧的舌尖,深深的,纏綿的吻我。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我的唇瓣,他按着我的頭,臉頰緊緊的與我的貼在一起,我聽見他細微的呢喃,雖然聲線微弱,弱的飄渺如輕風,但是我還是聽清了,他在叫我的名字,然後一遍一遍的對我說對不起。
我咬着唇瓣,想着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殘忍和不好,聽着他内疚灼痛的抱歉,胸口情緒激漲,委屈的紅了眼眶。
我張嘴咬在他的肩膀上,力氣有點大,隻會讓他有點疼,卻又不會特别疼,如果他現在醒着,我肯定會狠狠的痛打他一頓來發洩我心底漲疼的情緒。
可是他現在昏迷着,神智不清,隻怕是連痛都感覺不到,此時我心底的氣若是發洩了,等他醒來豈不是便宜了他?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松開嘴,頭埋在他的頸窩處,聞着他熟悉的氣息,内心漸漸的開始安定下來。
其實,他身上的味道真的有點不太好聞,出了太多汗,有種酸酸的氣息,但是,這氣息卻能讓我平靜。
他放在我腰間的手已經松懈下來,也不再呢喃自語,安靜的躺着,我從他的身上起來退開,隻見他安詳的睡着,那雙犀利的眼睛緊緊的閉着,再配上他蒼白柔弱的臉,此時的季流年少了冷冽,也少了攻擊性,變得格外溫順。
我正打量着他,小許的聲音傳來了來:“喬小姐應該還沒有吃飯吧?給。”
我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淚,轉身接過小許遞給我的晚餐:“謝謝。”
晚餐隻是幾個涼掉的包子和一瓶礦泉水。
“我們都不會做飯,喬小姐就将就一下。”小許淡淡道。
我無所謂道:“沒有關系。”
小許并沒有離開,我的餘光瞥見他倚在門口,似乎是在抽煙。
我低着頭,沒有去看他,隻問道:“季媽媽呢?怎麽沒有見她?她不是也被趕出來了嗎?”
“夫人已經被送到安全的地方,沒有跟我們在一起。”小許道。
我點頭:“季流年的事情是怎麽回事?他怎麽就不是季家的孩子了呢?”
一直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爲什麽好好的,季流年就不是季爸爸的兒子了。
小許深深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煙霧這才道:“夫人嫁給老爺三年都不曾懷孕,在那樣的家族,沒有孩子怎麽行?所以她不得已之下動了歪心思,偷偷去醫院做了一個人工受孕的手術,然後就有了少爺。”
我愣愣出神:“季媽媽嫁給季爸爸這麽多年,季流年還是人工受孕才懷上的,除此外,季媽媽和季爸爸再沒有别的孩子……”
之後的話我再沒有說出來,如果季媽媽是正常的,那麽問題就出現在季爸爸身上,可是季爸爸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了啊,季南不就是季爸爸的孩子嗎?
我覺得頭疼,不知道問題到底出現在了哪裏。
看出我的困惑,小許平靜道:“在少爺發現他的身世後,我們也發現了老爺的秘密,他在那個女人生下大少爺後就做了結紮手術。”
我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說,季爸爸從一開始就知道,季流年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卻還是歡歡喜喜的迎接了季流年,并且看着他長大,把自己當做他的父親……
我覺得心驚,怎麽也想不明白季爸爸的用意。
以前那麽疼愛季流年,并且以他爲驕傲的季爸爸,現在卻冷眼看着季流年和季媽媽落到這般境地卻無動于衷,我不禁懷疑,曾經的那些關心和愛,那些感情是真的嗎?還是其實隻是戲。
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歡喜。
一個男人,要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去結紮,不再跟别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給另一個女人的殊榮,給另一個女人的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