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息了一下,剛想應她,就被人拽着腳往下沉。
我又被嗆了好幾口水,蹬着腳不停地掙紮。
“楚楚!”童悅的聲音隐隐約約從水的上方傳來,悶悶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我覺得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覺得,我真的要死了。
蘇墨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在對我微笑,我看見他的懷裏抱着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的已經七歲,女的已經三歲,他們異口同聲的張嘴叫我媽媽,幼稚的童音清脆而動聽,讓我激動。
蘇墨的模樣在我的腦海中那樣深刻,孩子的樣子我卻怎麽也看不清。
我眼中的流下淚來,與鹹鹹的水混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我的唇角挂着微笑,對他們笑,我看見他們了……
我對他們伸出手,很想摸摸他們,卻怎麽也無法靠近,反而越離越遠。
拽着我的那股力道突然被松開,我整個人在水的浮力下飄出水面,我緩了口氣大口喘息,急湍的河流讓我撞在一塊石頭上,我悶哼一聲,抵着石頭卡在那裏,再不會順水而流。
我飄浮在水面,肩膀處,傷口的疼痛已經讓我麻木,我倚着那塊石頭,睜着迷糊的眼睛,清澈的水面劃着波紋,碧波蕩漾,急湍的流着,不遠處的水面突然沖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水模糊了他們的容顔,濕漉漉的頭發凝在臉上,看不清原來的面貌。
男的按住女的,将她使勁兒往水下按去,女的那個用力掙紮,一會兒浮出水面,一會兒又被按下去。
我無力的看着他們彼此掙紮,童悅還在叫我的名字,我恍恍惚惚的聽着,沒一會兒,我就看見她順着水流飄過來了。
看見那一男一女,她也上前幫着那個男人按住那個女人,讓她再無法浮出水面。
我後知後覺的想,被按在水裏的那個是馮太太。
“别讓她死了……她還有證據沒有交出來呢,沒有拿到證據……蘇墨不安全。”我喘息,我的聲線是那樣的弱,被嘩嘩的水聲掩蓋,誰都沒有聽見。
在水的漂流下,他們與我擦身而過,我就這樣看着他們按着馮太太,漸漸漂遠,直到那個女人再無法掙紮,喪失所有的力氣。
我在水的沖擊下懸在水面浮浮沉沉,直到失去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随着模糊的呻吟,及其暧昧,我迷迷糊糊的睜了一下眼睛,就看見蘇凡和童悅坐在那邊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深吻。
蘇凡?
我這才想起,那個按住馮太太的男人似乎就是蘇凡,他居然也跟着跳下來了。
那兩人将我扔在這裏,卻在那邊演着少兒不宜的畫面,我沒好氣的扯着力氣虛弱道:“你們若是想現場表演真人秀我也不介意看。”
我提着力氣說話,這一使勁兒,傷口也跟着加疼,我皺眉,實在已經沒有力氣再動。
“楚楚你醒了。”聽見我說話,童悅推開蘇凡跑過來:“吓死我了。”
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我想我讓她擔心了。
我蒼白的笑了一下,算是安慰,告訴她我沒事,暫時還死不了,隻是太受罪。
“你再忍忍,蘇凡托了這裏的村民幫忙打電話求救,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她說。
我點頭,神智漸漸開始潰散,渾身發燙,呼吸粗重,我覺得熱,我想,我好像要發燒了。
我睡了過去,卻在不停的做夢,一個接着一個。
我看見了很多人,小時候的我,我的母親,我的父親,我的爺爺奶奶。
我已經有很久沒有想過他們了,如果不是現在在夢裏看見他們,我都要忘記我還有親人在。
我看見兒時的自己抱着媽媽送給我的洋娃娃站在樓梯口,父親領回來兩個女人,一大一小,他揉着我的頭對我說,“楚楚叫媽媽。”
我很不給面子,撒丫子就跑上了樓。
父親不在的時候,林喬微就會強勢的剝奪我的東西,每次我不給,他就給我弄壞,然後我就跟她争執,然後每次父親罵的人都隻有我,因爲我不會哭,不會告狀,不會撒嬌,所以所有的過錯都是我的。
我覺得可笑,他林盛德做夢都沒有想到,他養了多年的女兒,都不是自己的,都是那個女兒與别人生的野種。
他們在很早的時候就是一對戀人,如果不是因爲門不當戶不對,許芳雅也容不得他娶回去。
如今他落得身敗名裂,無人贍養送終的下場也是他活該,自己作孽。
可我的心還是覺得難受,我懷念我曾經那個家,那時他那麽疼愛我。
我看見了外婆,她一遍一遍溫柔的叫我楚楚,對我溫柔的笑,眉眼慈祥憐惜。
她對我說:“楚楚,你要堅強,再大的風浪也不能把你打倒,當你站在最高處,你會發現,曾經的那些磨難都會成爲你的墊腳石。”
這是外婆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但是我想我讓她失望了,我沒有站在最高處,依舊隻是一粒塵埃,微不足道,風一吹,就會随風飄落。
我指尖隻是微微一動,就有人開始叫我:“楚楚,楚楚……”
是童悅,她焦急的聲音迫切而喜悅。
我緩緩睜開眼睛,她對我微笑,眼底淚光盈動:“你終于醒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的嗓子幹澀的厲害,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她忙去倒了一杯水給我。
嗓子在水的滋潤下變得溫潤,我虛弱的說:“你看,我曆經兩次大難上天都沒有收我,不是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你以後可得對我好點,好好抱抱我的大腿,我保你升官發财一生無憂。”
“得了吧你,你以爲你财神爺呢。”她臭道。
想到馮太太的事情,我眉眼凝重,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我們都沒死,唯獨她死了,這隻怕是不好交代吧,于是我問:“馮太太的事情怎麽處理的。”
“我和蘇凡都已經做了筆錄,說你和她起了争執,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和蘇凡去拉你們,結果也被拽下去了。”她認真道:“你放心,她的死目前扯不到我們頭上,她肝癌晚期,而且還吸毒,所以警方目前猜測她是毒瘾犯了導緻死亡。”
童悅在說這話的時候,手有點顫,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我想她也是害怕的吧。
她放下水杯,這才又道:“爲了不讓人懷疑,你的手術是池少秋親自過來做的,若是不看見你的傷口,沒有人會知道你中的是槍傷,你隻要好好養傷就行。”
我點頭,不再說話。
“蘇凡呢?”我問。
她的眼睛閃了閃,“他有些事情要去處理,離開了。”
“你和他和好了?”想到那天在岸邊我醒來時看見的情景,我暧昧的瞧她。
一向臉皮厚,不知道矜持爲何物的童悅竟然紅了臉頰。
我興味闌珊的調侃:“呦呦呦,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啊,童小姐竟然臉紅了呢,這是貓要思春了?”
童悅的唇角有着怎麽也掩蓋不住的幸福,她好心情的沒有與我計較,隻甜甜的微笑:“我沒有想到,他會毫不猶豫的跳下來,那裏是懸崖,下面是什麽誰也不知道,然而那一刻,他竟然就那麽毫不猶豫的跳了下來。”
她怅然:“這幾年,因爲那張婚紗照,我的心底一直梗着一根刺,他似乎是懶得與我計較,什麽都不曾對我說,甚至連一句解釋都沒有,我一直以爲他覺得沒有必要與我解釋,我有我的驕傲,自然不會追問他,就這麽跟他較勁兒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