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爲悅己者容,雖然蘇墨已經知道我這裏留了疤,但我還是叫了個理發師過來給我剪了齊劉海,将那塊疤遮住。
童悅手中的煙吸了一半,她這才斂着眼睑淡淡的說:“那天那場車禍,被你撞翻掉進河裏的那輛車,車子裏坐的人……”
似乎是不忍心說出真相,她停頓下來,擡眸靜而憐憫的悠遠我,在我的平淡中,緩緩說出那個人:“是蘇墨的母親。”
我心神一震,難以置信,像是有一隻手在撕裂我的神經,我瞬間紅了眼眶,喉嚨哽咽,我很想問問,那蘇媽媽呢?可我卻怎麽也問不出來,也不敢問,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可是我還是抱着僥幸的期翼,覺得可能她……還活着。
我深深吸了口氣,沙啞着嗓子,最終還是低低的,忐忑的問:“那……蘇媽媽呢?”
“撈上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童悅别開眼,不忍心的說。
我癱軟下來,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呆滞的盯着地闆久久無法回神,眼淚流下,我卻壓抑着哭聲,喉嚨艱澀的像是要被撕裂一般難受。
我的腦海中反反複複的浮現出這樣一句話,蘇媽媽死了,是我撞死的……
氣氛在壓抑中沉寂,透着凄涼悲恸的味道,腐蝕着我的心,疼的窒息。
我的臉埋在掌心,低聲抽泣,我不明白爲什麽會這樣。
我反反複複的想,想那個陌生女人給我指的路,想當時的經過,我覺得,這是一起有預謀的設計,而對方,顯然是達到了目的。
我猛然擡頭:“那麽初初呢?還有點點?”
我的孩子呢?他們是死了還是活着?
我突然覺得孤獨,從未有過的孤獨。
此時的感覺,就像是我原本站在雲端欣賞世間最美最華麗的風景,卻被人一下子推下去般驚心。
“初初和點點……”童悅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着,不過看蘇墨的反應我覺得他們應該還活着。”
這話童悅沒有說透,因此我并不明白,我還想再問什麽,卻聽她又說:“還有金影,金影破産如今易主了,并且換了名字,慕蘇楠也辭職回蘇家幫忙了。”
我的心又是一緊,但是相比于蘇媽媽的死,這件事并沒有給我太大的悲恸。
我閉上眼睛,絕望的想,蘇墨應該是……
否則他也不會看着金影被人吃下而無動于衷。
那麽,我和他之間……
我不敢再想。
我不敢想,童悅卻容不得我不去想,她繼續對我說:“蘇墨将錦繡公館劃到了你的名下,還留給你一隻狗和一筆錢。”
我睜開眼睛,重點落在了那筆錢上,那該不會是分手費吧……
我正這樣想,童悅又道:“他留給你的還有一紙離婚協議。”
在童悅的話下,我已經麻木到展現不出任何表情,對于我來說,我的世界,一夜之間說變就變,大廈傾覆莫過于此。
那些幸福好像才發生在昨天,我隻是睡了一覺,就什麽都變了,什麽都沒有了。
蘇墨眉眼溫柔的樣子還清晰的印在腦海,他做的那些可口的飯菜似乎還殘留在舌尖揮之不去,他好聽的聲線還在耳邊餘音缭繞,他的一切似乎是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見我頹廢的樣子,童悅走過來蹲在我的面前扶起我:“楚楚,你要堅強,不能被打倒,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你想想初初,想想點點,而且我覺得蘇墨他……”
正說着,童悅的手機響了,接起電話,也不知道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她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這才淡淡應了一個好字。
她難過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苦澀一笑:“說吧。”
現在還有什麽是我不能承受的呢?
“蘇凡說,蘇墨叫你過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說完,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給我打氣,童悅抱住我,拍着我的背對我說:“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有什麽比你活着更重要。”
我點頭,抹着眼淚‘嗯’了一聲,我覺得,我再看不見任何未來。
我吸了口氣,然後平靜的說:“你給蘇凡打電話,就說我現在心情不好,能不能過幾天再去民政局?”
“好。”童悅點頭,起身走到一邊給蘇凡打電話
之後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童悅似乎是怕我做傻事,一直守着我,我們兩個人各占房間的一角,彼此沉默。
“童悅,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你不是還要照顧你母親嗎?你去吧,這裏我一個人可以的。”
童悅苦澀一笑,眼底閃着晶瑩:“我媽去年冬天就死了。”
我沉默,不知道爲什麽,今天的我像是有流不完的淚,随着她的話,我剛收回去沒有多久的眼淚忍不住的又從眼底冒出來,流了一臉。
我心疼童悅,如今她跟我一樣,從此再無依無靠了,我們都隻有自己,也都隻有彼此了。
想到蘇凡,我還是忍不住的關心了一句:“那你和蘇凡呢?你們之間還好嗎?”
她怅然:“怎麽說呢?他對我很好,可是我卻總是覺得我們之間隔着什麽,我覺得他離我很近又很遠,他會對我溫柔,會對我體貼,但是我還是覺得我走不到他心裏去。”
歎了口氣她道:“你車禍那天,我弄掉了他放在皮夾裏多年的照片,我感覺得出來,他明明就是生氣的,可是他卻沒有對我說一句重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還一如既往的對我,可是我這心裏卻不舒服,他不提,我也不問,我覺得我們之間明顯橫了一條鴻溝,他過不來我也走不過去。”
她苦澀一笑,扶着額頭蒼涼道:“你不知道,這幾年,我們沒有在一起過過一個情人節,每次情人節他都會回來的很晚,每次回來都他都帶着一身酒氣,我猜不透他的心,因此也懶得去猜了,就這麽不溫不火的與他過了三年,相敬如冰也不過如此,而且……”
她凄清的笑道:“而且他本來就忙,忙着發展公司,忙着建立他的事業,所以我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起初我媽沒死那會兒,我大多時間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照片那事,我們之間似乎就莫名的僵了下來,後來我們又各忙各的,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我靜靜的聽着,體會着她的心酸,卻不知道要怎麽去安慰她。
最後我微笑起來,打趣她:“看見你并不比我好多少,我平衡了。”
她哭笑不得,被我這一鬧,她臉上的灼澀退下,也跟着笑起來:“是啊,跟你比,我也覺得平衡了不少。”
我們相視而笑,似乎,我們也隻有苦中作樂了。
笑過之後,我壓抑的心情緩解了一些,既然活着,總是要往前看的。
“童悅,我想出院。”我沙啞揚聲。
我不想住在這裏,會讓我窒息的,這裏的每一個地方都埋藏着我和蘇墨曾經的回憶,幸福的甜蜜的,無處不在。
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守着這些東西是一種殘忍。
在這個房間裏,哪怕就是一個杯子,一雙鞋也充滿了我與他的回憶。
尤其是我身下坐着的這個搖搖椅,因爲我喜歡,所以他也總是喜歡擠上來,跟我擠一起,抱着我,讓我埋在他的胸口一起在平闆電腦上玩鬥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