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的笑了笑,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走路沒看路,碰倒你女兒了,快檢查一下吧,看看她有沒有傷到哪裏。”
“沒事,不過就是摔了一下,小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對方不以爲然的大度道。
她極好相處的樣子讓我一下子就對這個人生出幾分好感來,并且留下了印象,我又歉意的對她說了句抱歉,真誠的表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沒事,再說她也沒有傷到哪裏,所以你真的不需要覺得抱歉。”對方道。
我笑了笑點了一下頭,“那好,那我先走了,再見。”
公司出事已經好幾天,這幾天也都是父親的助理在幫忙處理,我每天守在醫院,和媽媽一起照顧爸爸,因此也沒來得及顧上公司的事情,于是當那些工人找上門的時候,着實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
甲醛,對皮膚和眼角膜以及人的健康有危害,會換上的疾病有咽喉炎,哮喘支氣管炎及癌症,還會讓人流眼淚,咳嗽,接觸性皮膚炎,手指及指甲發痛等症狀。
如果甲醛超标比例低,輕微接觸也不會怎麽樣,可是那些工人卻出現了咳嗽的症狀,有些甚至會頭暈,部分出現了哮喘和支氣管等疾病,明顯甲醛嚴重超标。
出了這樣的事情,工人自然要爲自己讨一個公道,怎麽着也離不開一個錢字,可是那麽多的人,再加上撫恤金,這讓本就抹不開身的童家更加舉步艱難。
走廊裏擠滿了工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吵吵鬧鬧的,一下子就讓這裏變成了菜市場。
面對着這些試圖想要讨個說法的工人,我隻覺得奇怪,工廠也有質檢人員,爲什麽就沒有發現?硬是讓那批布料進了工廠做起了衣服。
顯然,工廠裏的人有問題,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現在的重點是我們要怎麽安撫這些工人。
我抱着一顆誠心,對那些工人說,該給他們的我們不會欠他們,我想請他們暫時先離開,告訴他們,我們會派人去處理這次的事故,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我不想讓他們吵醒了我爸爸,不想讓他的頭痛上加痛,他已經夠難受的了。
那些工人并不聽我的,叫嚷着要找我爸爸出來給他們一個說話。
我覺得無奈,胸口被一些委屈的情緒漲滿,我恨不得将我的心剖出來給他們看,讓他們相信我,我們不會賴賬。
可是我的話卻并不具備任何說服力,他們不認識我這個童家小姐,因此并不買賬,我一腔誠心付之東流,像是一陣煙霧,随着風消逝。吵鬧聲最後還是吵醒了父親,經過他好一番的商讨和保證,這才将那些工人打發。
我紅了眼眶,艱澀的叫了句:“爸爸。”
他揉了揉我的頭,歎息道:“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因爲工作,從小到大,我就對你們姐妹兩關心不夠,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值得,有什麽比家人親情更重要?錢是掙不完的,那些也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生不帶來死不帶走。”
他怅然的歎息:“現在你們長大了,也已經不需要我陪伴,我沒有體會到天倫之樂的樂趣不說,最後錢也沒有得到。”
我沉默,胸口被灼燒着,說不出話來。
以前我真的怪過他,他總是忙,很少有時間陪伴我和姐姐,父親的身影在記憶裏留下的永遠都隻有他忙不完的工作,他的身影也永遠隻會奔波在那些他忙不完的工作之中,從來沒有在這個家,以及我們的身上花過心思。
而母親,亦是如此,後來她因爲身體不好,不得已才退了出來。
所以我羨慕楚楚,哪怕她外婆再忙,她也會顧忌到她,陪伴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過了許久,我才憋出一句酸澀的話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補償我和姐姐。”
那天之後,我一直都沒有再見蘇凡,更不曾見過曾莫言,我以爲我與他之間商量好的事情就要這樣黃了,卻不想他突然來了醫院,來看望我爸爸,并且做出一副與我在交往深戀的樣子,看的我目瞪口呆,尴尬的半響都反應不過來。
父親看見他自然是高興的,像是終于了一樁心事一般,而我,明知道這是戲,卻還是要傾情演出。
在病房裏呆了一會兒,曾莫言就要走了,我出門送他。
如今隻有我和他,我有些窘迫起來,一想起那晚的事情,我就覺得我在他面前有些擡不起頭的狼狽。
我動了動唇瓣,最後有些艱難的溢出兩個字:“謝謝。”
我以爲,那件事會讓他覺得我惡心,以爲他不會幫我了。
“既然已經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他微笑。
我們在醫院樓下走了一會兒,彼此沉默了一陣,我是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麽,至于他,我想他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對我說話吧。
繞了一圈,我們又來到醫院正門口,他突然又道:“對了,婚禮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婚禮的行程也已經做好了策劃案,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來,你先看看,你若是還有什麽想法可以随時提出來。”
我有些受寵若驚,我真是太意外了,他竟然連這些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還這麽上心,就像是我們真的要結婚一樣。
既然是做戲,對這場婚禮我并沒有什麽期望或者期待,因此我點了點頭,“怎麽樣都行,你安排吧,我沒有異議。”
他點頭與我道别:“那行,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伯父。”
我揮了揮手,“再見。”
我怅然的看着曾莫言漸漸遠去的背影,有些說不出的滋味,我甚至想,如同父親所說,曾莫言這個人的确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在他的身上,有種安定人心的氣息,如果沒有蘇凡,我想我真的會嫁給他,哪怕沒有愛情也可以。
可是,我并不想傷害他,這樣的他,值得更好的對待。
直到曾莫言的背影消失不見,我這才轉身往醫院裏走去。
腳邁出去剛走兩步,我就停了下來,不遠處站着一個人,白襯衣白褲子,一身耀眼的白色幹淨透澈,亭亭而立,玉樹臨風。
我不知道蘇凡在那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什麽,不管他有沒有聽見,我都已經無所謂,在他那樣對我之後,麻木的我早就已經麻木到不能再麻木,我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難道還怕更糟糕不成?
現在,我最在乎的不是什麽尊嚴,也不是什麽情愛,而是我的父親和童家。
我面無表情的與蘇凡擦肩而過,他一把抓我,聲線淡到無味:“我記得我說過,不準你與任何人結婚。”
我用力掙脫,卻沒有掙脫掉他拽我的手,他拽的我手臂裏的骨頭都在疼,我咬着牙忍着疼,擡腳一踹,他躲開了去,松動間,我用力一掙,就将自己從他的魔抓中解脫了出來。
我沒有任何言語,頭也不回的離開。
晚上的時候,爸爸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疼的他滿床打滾,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才好。
我和媽媽還有姐姐三個人一起才勉強拉出他,有幾次他沒有撞在牆上,反而是撞在了我的身上,震的我心肝疼,渾身的力氣随着那疼抽幹,但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顧忌疼以及我還有沒有力氣,我必須強行讓自己提起精神和力氣去阻攔我的爸爸,否則我就真的沒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