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挨着彼此。第一層的包間,隻使用了一間,而剩下的那幾間,也并不是不想使用,隻是因爲那幾間屋子的屋頂上,已經爬滿了人。
巨大的角鬥場的中央,一個穿着黑袍的人,靜靜的站在那裏。手中握着一把短刃,鋒銳的刀口仿佛能夠将頭頂散不開的雲層,給切的粉碎。
而在他的對面,一條昏暗悠長的通道,在那條通道的底端,同樣站着一個人,他微微的低着頭,看着青灰色的地面,而通道的盡頭金色的光,亮的刺眼。
終于,他把頭擡了起來,他看見了守門人,還有他手裏的刀。這條路好長啊,就好像他第一次來到通天之塔時一樣,那條路也很長,就好像怪獸的食道一樣。而那個透着光亮的出口,迎接他的卻不是什麽美好的世界,那分明就是魔鬼的餐盤。
無數的人在那裏死了,爬不起來了,他們都會被扔到魔鬼的嘴裏,去給魔鬼填肚子。
吳宇擡起了手,手腕上的手表指針還滴滴答答的跑着。下午四點二十五分,自己還有最後五分鍾,去享受這個世界上僅存的安靜。
但是這最後的安靜,他卻無法好好的享受。昨晚,又或者說是今天上午,他确實睡着了,但是卻并不沉,一個有心事的人,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睡得安穩。
他知道袁榕半夜爬起來了,甚至聽到了她的哭聲,他很想爬起來抱着那個女孩去安慰她,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爲那是她僅存的一點尊嚴了。他聽着女孩小聲的傾訴着,傾訴着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也隻是幫吳宇找來無數的麻煩。
他突然笑了,這根本就不怪她啊,其實她一直都在幫自己啊,因爲隻有她在身邊,他才能夠安心的休息啊。這對于他來說足夠了,但是對于她來說,卻太少了。
還剩下兩分鍾,他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傷疤,那個女孩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唯一還擁有的東西了,他雖然一直在壓抑着自己的憤怒,但是他卻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若真的到了那個地步,自己或許也沒有力量去壓制了吧。
那個被封印在心中的魔鬼,似乎也在垂饞着外面鮮血的味道,他伸出手從吳宇的心髒裏鑽了出來,鮮血順着傷口“咕叽咕叽”的流個不停。
還有一分鍾,他盡可能地讓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但是那些本應忘掉的事情,卻一個個的好像努力的爬山虎一樣,拼命地爬了出來。
太亂了,亂的甚至有些頭疼,自己要死了麽?或許吧,那些人給自己加油,但是他們同樣也知道,想要赢真的太難了。
爸爸、媽媽、老師、同學、自己曾經的鄰居、還有樓下那隻冬天會趴在暖氣管上取暖的小貓,每一個情節都特别真實,真實的就好像剛剛發生過一樣。還有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邵澤陽、顧行、魏豪、冬越、赫源…還有那個隻屬于他的女孩袁榕。
記憶就好像迎面吹來的風,一股腦的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
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吹過去了,剩下是一片空白,整片空間裏白的不像話,隻有吳宇一個人站在那裏,傻愣愣的。人死之前不都會出現最美好的畫面嗎,可是自己的面前怎麽會是這樣一片空白?
“誰說你要死了?”淡淡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了,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一個人從那個空間裂縫裏鑽了出來,“爲什麽要死啊,我還想活着呢,這個世界多好玩啊。”
吳宇看着他自己,嘟着嘴臉上有些不滿,“你爲什麽會感覺自己要死呢,你分明那麽強,就算你不爲了自己爲了我,活下去吧。”
男孩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尖銳的牙齒透過嘴唇,看的人心發慌。
“下面,讓我們有請挑戰者——吳宇!”外面廣播的喇叭傳來了他的名字,猛的回過神來,看小說看多了麽?怎麽會出現這種幻覺。
時間到了麽?他笑着晃了晃腦袋,最後的一分鍾,竟然就在這種胡思亂想理過去了。無奈的歎了口氣,邁開步子朝着通道外走去。喇叭裏的男人高聲的呼喊着,說着吳宇和守門人的故事,那種興奮就好像nba的總決賽,兩支隊伍的分差隻有兩分了,最後兩秒鍾,庫裏拿球精準的半場跳投,球進了所有的人都沸騰了。
但是這場比賽呢,結果誰都不會知道,可是就算早已定下的結局又能怎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信命的人啊。他的腳踏出了通道,燈光緊接着就照了過來,有些刺眼,他下意識的伸手擋住了眼睛。
周圍全是人,那些人他都不認識,陌生的臉上全是興奮,充斥着嗜血的光芒。莫名的孤獨感啊,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周圍的人越發的多,他就感覺越孤獨。
他的正面,黑衣人手中拿着短刃,冷冷的看着他,從天空中吹來的風,将那一身黑袍吹的獵獵作響。出場順序真的沒錯嗎?那種帥氣的身影,應該出現在自己這種爲了正義而奮鬥的人身上才對吧。
可是他呢?被燈光晃到的那一瞬間,落魄的就像是一條落水的小狗,抖摟着一身濕透了的毛發,發出嗚嗚的叫聲。
守門人看着他,眸子裏盡是殺意,手中的短刃微微壓低,刀尖斜指地面,“怎麽,準備好去死了麽,放心那條路上不會很孤獨,因爲你的女孩很快就會去陪你的。”
“這個時候,還要說這些沒用的話麽?”吳宇沖他笑了笑,眸子裏的火焰緩緩的跳躍着,就像是優雅的華爾茲,慢慢悠悠的也不着急,“不過一點不知道能不能問一下,反正到了現在你也不需要隐藏什麽了。你那個死去的兒子曾經跟我說,你背後的生命值是二百四十三,但是我相信你的生命值,絕對要高過這個數字。”
“說的不錯,都到現在了,也不需要隐藏什麽了。”他用另一隻手,緩緩的解開了黑袍上的扣子,寬大的袍子被他扔到了一旁,背後金色的數字,亮的有些刺眼,“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在死之前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
背後那個永遠都被隐藏着的名牌,終于出現在無數人的眼中,黑色名字下金色的數字淡淡的閃着微光。
三百二十三,一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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