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慈死後,次ri。
坐在高高的宮殿大梁上,一條腿順着瓦片的角度垂下,一條腿曲起,真三抱着酒壺,頻頻的往口中倒酒。
耳中,是那熟悉的離别歌,當年讓他一曲斷魂,現今……
歌聲逐漸失去了節奏,跑偏了音調,斷斷續續的,可依舊堅持的響着。難聽的歌聲飄飄搖搖,聲音越來越小,可依舊在堅持的唱着,直到歌詞的最後一個字,曲子的最後一個音符。
歌,唱完了,完整的離别歌。
劃下休止符的,卻不是沙啞的嗓音,而是身體倒地的聲音。
那撲通的聲音,被宮殿的牆壁隔絕,改變了音se,聽在真三耳中,就像是心髒的鼓動聲。
最後一聲鼓動,譜寫出生命裏最後一個旋律。劉玄德,他的結拜大哥,一曲離别歌,一杯苦毒酒害死過他一次的大哥,在同樣的歌聲與毒酒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咕咚咕咚咕咚!
仰着頭,張着嘴,感受着酒液劃過喉嚨的觸覺,不知爲何,真三不想停下。
直到一雙小手抓住了他持着酒壺的手腕。
“優,你怎麽來這邊了?”
“你的脖子濕了。”奪過真三手中的酒壺,優所答非所問的說着。
“倒酒的時候溢出來了嗎?”真三摸着脖子的兩側,皺了皺眉。
“你的眼角也濕了。”
“……”真三沉默了。
本以爲胸膛裏跳動的早已不是人心,卻忘記這顆異于常人的心髒,同樣也是肉做的。
“原來,我哭了啊……”抹掉眼角的水漬,真三站了起來。他眺望天空的雲朵,身後的優,則雙手環住他的腰。<風的暖意,拂過心頭:“現在的你,有我。”
“别把你的老公想的太脆弱。”轉身回頭,将那熟悉嬌小的身軀擁在懷中,真三臉上,露出發自内心的,放松的笑容:“區區惆怅,還不至于讓我大哭一場。而且見到你之後,神馬惆怅,全都忘光了!”
優沒有說話,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房頂,直直的看着劉備倒下的地方:“那時候,大哥就是用這種方法害死了你嗎?”
“是啊。”真三點點頭:“所以,這個結局,無論對大哥來說,還是對我們活着的四個兄弟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了。”
真三知道,劉備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通了,後悔了,也忏悔了。
他換回蜀王的衣服,固執的唱着離别歌,用一杯毒酒葬送了自己的xing命。
他想要挽回兄弟間的情義,可是他沒有了這個資格,所以他才固執的換上了蜀王的衣服,以蜀王的身份赴死。
他固執地唱完離别歌,那是再向三弟緻歉,那是忏悔的離别歌。
他用毒酒葬送自己的xing命,這是在贖罪,不僅僅是在向三弟恕罪,同樣也是在向所有的弟弟們恕罪。
你們的大哥背叛了兄弟間的情義,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做你們的大哥了,所以,大哥必須自我了結自己的xing命,就像當初謀害三弟那樣,飲下一杯毒酒,唱着歌,走過最後的生命。
天下間,有資格葬送劉備xing命的,隻有5人,桃園結義的五兄弟。
除此五人之外,就連呂布,也僅敢在殿外叫嚣,而不是直接沖入殿内,像他嘴裏喊的那般,直接取了劉備的腦袋。
呂布是個渾人,可是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蠢蛋。就連他也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斬殺害死魔帝的劉備的。
五兄弟當中,無論誰出手,隻要殺掉劉備,其餘的四人都難以繼續以兄弟相稱。隻有一人是例外。
劉備自己!
隻有他自己斷送掉自己的xing命,他才能保全沒有被自己珍惜的,兄弟之間的情義。隻有劉備自己葬送掉自己的xing命,其餘的四人,才能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聊天暢飲。
雖然五人當中,必定會少掉一人。
劉備不死,五人做不成兄弟;劉備死,死在其餘四人手裏,剩下的四人,依舊做不成兄弟。
在最後一刻,在關系最好的二弟的提點下,劉備終于明白了賭博的真正含義,他毅然決然的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因爲是最好的結果,所以不應該哭。”真三笑了起來:“尤其是我,更不應該哭。”
說着,他摟着優的腰,瞬間出現于腳下的大殿當中。
在劉備歌聲結束的時候,大殿内就湧入一大群王公大臣。每一個人都老老實實的跪着,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等待着那個絕對會出現的人。
“以蜀王之禮,入皇陵,厚葬!待遇與曆代帝王等同。”
真三隻說了一句話,就摟着優,邁出大殿。
“明早,百官早朝。”
留下這句話之後,二人消失不見。
……
平凡的桌,平凡的椅,桌上擺着一壺美酒,幾碟小菜,桌邊圍坐着五個人。
一對俊男美女肩并肩的坐在一起,還有三個大男人,分别落座于其他三個方向。
普通的桌椅,卻坐着不普通的人。在坐的五人,每一人都足以引發世界級的大動蕩。
就是這樣的五個人坐在一起,卻有一人——其中那個生的最爲粗犷壯實的大老爺們,哭的像個淚人一樣。
粗犷的漢子哭的像個小媳婦似的,這本是一件頗具喜感的事情,卻沒有人能夠笑得出來。在難聽的哭聲中,氣氛變得越發的低沉,美酒佳肴在前,竟然無人動筷。
“翼德……”關羽開口,拍了拍張飛的肩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動作僵在那裏。
“翼德,别哭了。”到頭來,趙雲還是将這三個字說出了口。
“三哥,嫂子……”張飛哽咽着抹了把眼淚:“我們兄弟……我們兄弟對不起你們啊!”
真三搖搖頭:“好了翼德,不要再哭了。繼續哭下去,大哥會死不瞑目的。”
“大哥?”張飛抹了把眼淚,疑惑的擡頭看向真三。
“至少在最後一刻,他又做回了我們的大哥。”真三拿起酒杯:“所以,我們四兄弟才有機會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共飲這杯美酒。”
“對!”張飛一吸鼻子一摸臉,把所有的眼淚都憋了回去:“這時候不能哭!咱們兄弟,喝酒!”
“喝酒!”
“幹!”
“幹!”
美酒一杯連着一杯的灌下肚,接連灌倒了桌上的三個人。最後,還是像以往一樣,隻剩真三一人自斟自飲。
“優,我想釀一種酒,釀一種讓我也能喝醉的酒。”
“那還真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