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黃巾軍,大部分村民都選擇了奪路而逃,卻往往被人流圍住,死無全屍。小部分村民選擇藏在家中,藏得好的人或許會避過一難,藏不好的……還有一些村民見四面八方都是人,怎麽逃都逃不掉之後,幹脆扯下一條黃巾綁在頭上,加入了黃巾軍的行列。最後還剩零星幾個村民的選擇跟趙雨相同,想要憑靠武力,殺出一條血路,可是往往都倒在半路上,倒在數量龐大的人流中。
趙雨是例外的,她手持染血的長劍,背着兄長,緊咬嘴唇,艱難的,一步一步的向前突進,汗水與血水混在一起從少女的臉頰上滑落,描繪出一幅凄美卻又蘊含着不屈意志的畫面。
從趙雲那學得一手還算過的去的劍術,在這個時候發揮了難以想象的效用,每殺五六人,趙雨周圍的人群都會散開,繞開她這個背着一個病人的殺神,尋找其他的目标,不過,用不上多久,後面那些不知道她的本領的黃巾兵又會圍上來,她就不得不再開殺戒。
也就是憑靠着人流散開的那段緩沖時間,嬌弱的少女才能在背負兄長的情況下,一口氣撐到這裏。
不過,已經快到極限了。
或者說,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極限也說不定。
趙雨并不是趙雲那種長年練武的人,她的劍法也隻是因爲好奇二哥的本領,在每年二哥回家的那段日子裏,看二哥耍槍練劍的時候,憑靠着自己的悟性偷偷學來的招數。
沒有強健的體魄與強大的武力,更加沒有趙雲那堪稱bug,不弱于華真的【闆肋虬筋】的【舉世無雙】特性的趙雨,耐力方面也僅僅隻是比普通人強上一籌而已,在背負兄長的情況下,憑靠劍技殺掉數十人,沖出數百米,這戰績,已經是一個不擇不扣的奇迹了。
劍鋒帶走一條條性命,呼吸的時候已生出火辣辣的灼熱感,眼前的景象也越發的不穩定,越發的朦胧。
趙雨知道,自己真的堅持不了多久了。
又殺了6、7人,趁着四周的黃巾兵避瘟神一般避開自己的這個空檔,趙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強迫自己不露出疲态,用力的瞪着雙眼,将模糊地視線投向遠方。
遠方的黃巾兵已經不多了,再有不足百米的距離,就可以沖出這該死的重圍,帶着兄長,跳出升天。
可是這百米的距離對于此時的趙雨來說,無疑是一個恐怖的天塹。
手中的長劍變得如萬斤一般沉重,大地就好似有着強大的魔力,緊緊地吸附着她的雙腳,無論她怎樣用力,都邁不出這簡簡單單的一步。
耐力耗盡了,僅僅隻是持劍而立,也是靠着一股堅強的意志在支撐,更何況沖出重圍?
——對不起,大哥,小妹無能,無法帶你破開重圍,無法挽回你我二人的性命;對不起,二哥,我沒有保護好大哥,沒有保護好自己。
——爹、娘,我和大哥這就來看你們了,我們趙家的希望,隻有交給二哥一個人來抗了。
腦中閃爍着各種各樣的思緒,耐力消耗殆盡的趙雨再也無法堅持下去,手中長劍嗆啷一聲倒落在地,人也是一個踉跄,險些倒地。
噗!
利刃入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臉上似乎被噴了一道炙熱的液體,那淡淡的腥味,鮮紅的顔色,昭示着這是剛從血管中湧出的,鮮活的人血。
被擊中了嗎?就要死了嗎?可是爲什麽感受不到疼痛呢?
腦中迷迷糊糊的閃過種種念頭,趙雨勉強凝聚了視線的焦點,入目的是一個被鮮血染紅了大半的,蒼白的,熟悉的手臂。那手臂替她擋下了劈向自己的柴刀,救下了她的性命。
“……大哥?”
那熟悉的手臂,那蒼白的膚色……她可以确認,那條獨一無二的手臂屬于自己的大哥,屬于那個病的連床都下不了的弱書生,那個伏在她背上,卻因她的無力,就要與她共赴黃泉的大哥。
可是,就是這樣一條連縛雞之力都沒有的手臂,卻穩穩當當的擋下了柴刀,用鮮紅的血肉,作爲守護自己妹妹的盾牌,替妹妹攬下了緻命的一擊。
“咳咳…咳咳咳咳……”
耳邊傳來的是不停頓的咳嗽聲,病重的趙風不知在何時竟然已經離開小妹的肩背。此時的他除了咳嗽,連回話都無法做到,可是,他的雙腿卻像生根一般穩穩的立在地上,那條臂膀卻依舊死死的頂着柴刀的利刃,任由那鮮紅的血液袅袅湧出,順着臂膀流下,染紅大半邊身體。
一隻手替小妹擋住攻擊,另一隻手捂着嘴巴,不停地咳嗽,透過手指的縫隙似乎都可以看到絲絲鮮紅,可是,趙風看向小妹的眼神卻是溫柔的,那眼神帶着關懷,帶着笑意,帶着訣别與希望。
那是,決定燃盡自己的一些,爲自己唯一的妹妹換來的,生的希望。
“——大哥!”
蒼白的手臂,蒼白的大哥,混雜着鮮紅的血以及從未見過的,溫柔的足以融化一切的眼神,眼前的畫面,瞬間激醒了早已達到極限的少女,爲少女的身體灌注了新的力量,使少女的雙眼找回焦距。
向前邁出一步,探出雙手,想要扶住大哥的身體,不料卻從兄長臉上看到了決然的笑。
這也許就是生命的奇迹,一個連床都下不了的重症之人,竟然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在意念的驅使下,将自己那蒼白的身子化作無人可擋的戰車,以鮮紅的血肉,爲自己的小妹破開了一條真真正正的染血之路。
“大哥——!”
邁開沉重的步伐,努力地向前探出手臂,卻怎樣都無法捉住兄長的衣襟。
眼淚混雜着臉上那抹依舊殘留着餘溫的,屬于大哥的鮮紅,聲音也因爲體力的透支而變得嘶啞難聽。緊跟在大哥的身後,少女吃力的追逐着,卻又無力阻止爆發出全部潛能的兄長,無力阻止兄長用生命與鮮血所勾畫的,他這一生中最爲耀眼的一刻。
沖出足有近百米,直至眼前無人的時候,那個狂奔的血人方才轟然倒下,在倒下的那一瞬間,已然氣絕。
“——不!”
凄厲的嘶吼響徹雲霄,少女伏在兄長那不成模樣的屍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沉浸于悲傷地少女,完全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卻不知,幾個手執各種“奇門兵刃”的黃巾兵,已然盯上了她這唯一一個沖出重圍,卻沒有繼續逃遠的活人。
少女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根本就無法阻礙黃巾兵的腳步,造反,也不過是爲了生存。
數個頭戴黃巾的人圍在少女身後,高舉手中“兵刃”,灌注全身力氣,對準少女的身體,悍然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