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村真澄的幻象?”
王叢珊聽完李昂的描述,陷入思索。
“能面師藤村修平家裏的密室當中,本應該挂着六塊能面,其中四塊位置空缺,僅存兩塊。
從藤村修平一家人數來看,正好被四名家族成員帶走。
藤村修平的妻子,被一群人帶到了平塚家族的歸泉井邊,殺死某人——這群人很可能是平塚家族成員,否則無法解釋他們爲什麽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平塚宅邸。
而她所殺死的孩童,因爲戴着同款面具,可能就是藤村家兩個孩子其中之一。
王叢珊大緻整理了一下現在的線索,緩緩說道:“有沒有可能,是平塚家族世代都會舉行某種神秘儀軌,以達成某種未知目的。
這次正好選中了藤村真澄母子,結果儀軌發生偏差,造成災難,
平塚一家連同整個緣刻村在内全滅,而藤村修平自己疑似變成了黑毛生物,長久留在井邊。”
“有這種可能,不過目前還無法解釋其他問題。”
李昂想了想說道:“從我們收集到的線索來看,藤村修平應該不僅僅是普通的能面制作師,他本人對于緣刻村的真正秘密也有所了解,并且地位特殊。
因此才會有二樓的密室,以及後院的、不知通往哪裏的密道。
然而,他自己最後變成了黑色毛發怪物,
藤村家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估計死在了儀軌當中,另一個則化爲孤魂野鬼待在藤村家玄關鞋櫃裏。
密道并沒有啓用。
有四種可能,
一、他的特殊身份,并沒有爲他的家人免去災禍。他的家人是被不可抗力選中的。
二、他的特殊身份,正好引來了災禍。
三、災禍降臨得實在太快,以至于對此隐約有所預感的藤村修平,來不及帶着家人逃跑。”
王叢珊眉頭皺起,問道:“第四種可能性呢?”
“四,就是藤村修平知道這一切的後果,并且眼下緣刻村現狀,也是他默認乃至親自推動的。”
李昂擺了擺手,并沒有在紛繁雜亂的可能性中太過糾結,“這些都隻是猜測而已。
任務目标已經更新了,現在要求我們破除緣刻神社封印,進入神社内部,對神社進行探索。
我們走吧。”
平塚宅邸并不是度假旅遊的好地方,二人拿上人頭燈籠,離開宅邸,前往神社方向。
一路上王叢珊皺着眉頭思索,在踏入這個劇本世界之後,她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
所收集到的信息都太過零碎,眼下好不容易有條脈絡,能将所有線索拼湊起來,卻總有一種違和感。
“小笠原将之,在這次劇本任務裏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王叢珊邊走邊說道:“小笠原彩香與小笠原哲平這兩個雙胞胎兄妹或者姐弟,出生于平成14年10月,
而他們的父親,小笠原将之,是在平成21年失蹤。
如果沒有失蹤的話,現在差不多有四五十歲年紀。
倒推回去,那麽小笠原将之的出生時間,應該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左右。
那位民俗學者留下來的紙張中,記載了你所謂的生酛研磨歌,并且該歌謠還成功激活了平塚宅邸荒廢部屋中,妖鬼化的釀酒工人。
民俗學者聲稱自己失憶,忘了原來身世,時長頭疼——如果他就是小笠原将之的話,那麽這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
小笠原将之,是緣刻村出生的居民,災難發生時他隻有十歲左右年紀,因爲某種原因從那場摧毀緣刻村的災難中活了下來,忘了原本姓名,也忘了兒時大部分經曆。
後來他學習民俗學,因爲某種原因,被感召回到了緣刻村遺址,從此失蹤不見,
而小笠原彩香與小笠原哲平,也因爲相同原因,以及尋找失蹤父親的緣故,進入了緣刻村範圍。
并且,仔細想想,緣刻村範圍雖大,但具體可以探索的地方,卻隻有藤村家、平塚家、緣刻神社這三個地方,
本身就證明藤村家的特殊性質。
藤村家中,兩個孩子一個是親生,一個是收養的線索,也在暗示着什麽.”
李昂立刻明白了王叢珊的意思,說道:“你是想說,也許小笠原将之就是逃脫掉的陽一、涼介中的一個。
小笠原将之本身的大緻出生時間,剛好可以與藤村家的兩個孩子對應的上。”
“嗯。”
王叢珊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這個理論存在一個問題,
按照你的說法,藤村真澄确實将剪刀,紮進了那個帶着能面的孩童體内。
傷勢之嚴重,得找十幾号老中醫老西醫聯合進行專家會診才有可能救下來。
那個孩童應該确實是死了,并且是當場死在了枯井邊上。
從這個世界的各類鬼物來看,它們都比較接近地縛靈,一般會待在死時所處的地方,不會到處亂跑。
藤村家總共兩個孩子,一個死在了井邊,一個作爲地縛靈待在藤村家的房子裏。
好像不太容易勻一個名額給小笠原将之。
除非,當時死在井邊的,不是藤村家的孩童,
不過這又涉及到另一個問題——如果儀軌必須要有血緣關系參與其中,而當時藤村修平爲了保護自己家孩子,專門給别人家孩子戴上面具,
那麽平塚家的人是吃幹飯的麽?連摘下面具查驗身份都不會。”
王叢珊揉着眉頭自言自語了一陣,談話間,兩人已經走至緣刻神社的入口鳥居處。
李昂站在鳥居前方,把人頭燈籠遞給王叢珊,拿起剪刀,剪向了捆綁在鳥居中間的注連繩。
咔嚓。
之前還堅韌難以摧毀的注連繩,在這把剪刀面前應聲而斷,
連同繩上象征着神聖超級加倍的禦币一起,化爲飛灰,湮滅于風中。
嗡——
幾乎在注連繩被毀的瞬間,一股悠長鳴動,沿着大地傳播蔓延,
兩人腳下土地開始輕微搖晃震顫,後方那條貫穿了整個緣刻村的、蓋在山坡上的道路,竟然出現了數十道綿長裂紋。
蔓延整個村莊的鳴動,直到數息之後,才緩緩平息。
這是地震?
李昂皺着眉頭看了眼後方道路的裂紋,他身上攜帶着的心猿棍棒,擁有被動平定自然災害的效果。
在特效壓制之下,緣刻村還能發生地質災害.
這片區域到底發生了什麽?
疑惑歸疑惑,二人很快注意到,在發生地鳴之後,原本待在緣刻村下方的那些妖鬼化村民,也開始了躁動,
或是蹲在原地發出陣陣哀嚎,
或是用頭撞擊牆壁地面,
或是狂躁不安,相互攻擊,彼此厮殺起來。
更有的直接突破之前隐隐存在的限制,沿着道路向山坡上方進發。
“走。”
李昂當機立斷,拿起剪刀,與王叢珊越過鳥居,踩踏台階,直奔神社。
緣刻神社由數座建築物組成,建造在半山腰上,占地面積遼闊,黑瓦紅牆,到處可見燈籠、繪馬挂(也就是挂在神社前許願木闆)、注連繩等常見設施。
最關鍵的正殿,有着上下三層,
其大門敞開,露出了黑黢黢的一樓大廳,
尚未踏入門中,李昂便聞到一股強烈的腐朽氣味,
隻見寬敞大廳的地面角落裏,堆積着許多枯骨,
這些枯骨彼此相互擁抱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身上穿着的服飾雖然滿是塵土,但依舊能看出是或華麗或廉價的和服,以及尋常服飾,
其中一些枯骨的腳邊,還散落着能面面具與酒瓶。
酒瓶的外形,和李昂從荒廢部屋中得到的歸鄉酒一緻。
“這些人性别、年齡不一,還有懷抱着孩子的母親。”
王叢珊稍微捂住口鼻,沉聲道:“所有人骨骼完整,沒有刀劍劈砍等明顯損傷,不是死于戰亂或是械鬥。”
不是死于鬥争,又會是爲什麽被困死在這裏?
集體吃了有毒蘑菇産生幻覺?
所有人喝了假酒?
亦或者.他們是被抛棄在此處?
與平塚宅邸或是藤村家不同,緣刻神社内寂靜無聲,尋找不到鬼怪氣息,
兩名玩家仔細搜索了一遍整座神社,通過神社門口的繪馬挂,拼湊出了一些線索。
緣刻神社的名聲相當不錯,也許是因爲相關神話故事宣傳的成果,每年都會有全日島各地的人前來向所謂的因緣神參拜,或是祈求保佑,或是問姻緣、前程之類。
特别是到了每隔四年的緣刻村慶典,前來神社的遊客會更多。
最後一則繪馬挂留言,在昭和五十四年七月份,剛好就是緣刻村爆發災難,地标建築物以及村民集體失蹤的時間。
“怪不得神社的遇難者裏,除了平塚家族成員與緣刻村村民外,會有外地乃至外國人士。”
李昂沉吟一聲,看向神社門前的告示牌。
由于要接待各方遊客的緣故,告示牌上不止有日文,還有英文等别國語言,其中列出了參觀緣刻神社的注意事項。
例如,不能攜帶相機,不能拍攝神社内部景象,不能擅自攜帶煙酒,要保持安靜,不得大聲喧嘩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細則,
比如每隔四年,神社會舉辦緣刻慶典活動,期間會免費提供酒食,并在神社正殿舉辦能劇表演等活動。
參觀者要是想要觀看能劇表演,需遵守規則,穿着和服,佩戴能面,并飲下名爲歸泉酒的酒水,全程保持安靜。
“歸泉酒用歸泉井井水釀造的酒麽。”
李昂沉吟一聲,眼下已經可以确定,那口歸泉井,便是此次劇本任務所有故事的中心。
所有一切都因此而起。
“系統讓我們探索神社、找到隐藏秘密的任務目标還沒有完成。”
他掃了眼正殿角落裏的枯骨,深吸了一口氣,從背上書包中取出那瓶歸泉酒,對王叢珊說道:“等會如果我出事了,記得幫我催吐。”
“啊?”
王叢珊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你要喝下這瓶酒?”
“嗯。”
李昂淡然地點了下頭,“這些線索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藤村家的能面,散落在正殿的枯骨所穿着的和服,以及從平塚家荒廢部屋中得到的最後一瓶歸泉酒。
所有因素已經集齊,
既然結繩室門口的那張大臉在飲下歸泉酒後都能成佛消散,
那麽人喝了,應該也會有什麽特殊的反應才對。”
“.”
王叢珊低下頭思索片刻,将人頭燈籠放在地上,從李昂手中奪過了歸泉酒,表情沉靜,“我來喝。”
李昂眉頭皺起,“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不是賭氣,
而是理性判斷,邏輯推理,權衡利弊——像你一樣。”
王叢珊的眼眸中閃爍着精光,“如果歸泉酒,真的有強烈的惑人心智效果,
那麽我喝下後,你便可以用附魔系靈能來喚醒我。
或是用自塑系靈能,來緩解我的傷勢。
而如果你喝了,陷入幻覺當中,
我卻沒有任何救助,或者幫助到你的手段。
單從理性角度判斷,我比你更合适來當飲酒者。
其次,
這次劇本任務限制個人實力,我選擇的道具是樞機魔方,力量體系則是旅法師。
旅法師的力量,我在現實世界都尚未徹底弄清楚,就算不限制個人實力,發揮出的力量也有限。
換句話說,我算是拖了後腿。”
隻見王叢珊手掌一翻,取出樞機魔方,
她深吸一口氣,操控魔方吞下自己身上的手槍,
再讓魔方吐出存放在倉庫中的突擊步槍、手榴彈、閃光彈、震撼彈、附魔子彈彈夾。
重新取出這些物品,消耗了王叢珊大量靈力,
她臉色稍微有些發白,将樞機魔方收起,把突擊步槍等武器裝備交給李昂,聲音平靜道:“拖後腿要有拖後腿的覺悟,
被保護就要有被保護的覺悟。
所有這些裝備,包括我身上這件防彈衣,都給你——從概率上看,這是保證我們一起通關生還的最優選擇。”
“.”
李昂注視着她的眼眸,從對方雙眼深處看見了那堅決如鐵的意志,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複雜情緒。
傷感,喜悅,以及半分惆怅。
“好。”
兩人相處太久,早就不需要說那麽多,李昂接過武器裝備,拿着人頭燈籠後退半步。
王叢珊略顯緊張地深吸一口氣,朝角落的骨堆雙掌合十,道了聲“告罪”,便從一具女子枯骨身上,解下了和服,穿在自己身上,
做好這些準備後,她站在了大殿中央,撬開歸泉酒瓶塞,
聞着從瓶子中湧上來的似有若無酒香,閉上眼睛,一口飲下。
噸噸噸噸噸。
半瓶酒水喝入腹中,王叢珊甚至都沒去仔細品味其中的味道。
她擦拭嘴角,戴上了從藤村家中,得到的寫有松岡字樣的能面。
一秒,
兩秒。
無事發生。
正當王叢珊左顧右盼,疑惑爲什麽沒有發生變化時,
耳畔驟然響起了自己沉悶如鼓的心跳,眼前的李昂也連同正殿景象一起,扭曲消散。
意識流轉莫名遲滞了一瞬,
王叢珊眨眨眼睛,搖晃下腦袋,發覺自己依舊站在正殿當中,旁邊沒有了李昂的身影。
神社大門敞開,外面光線昏黃明亮,天邊不時閃過煙花火光,傳來焰火聲響。
神社内部,則燈火通明,潔淨無塵,
周圍站滿了衆多佩戴能面、穿着和服,乃至拖家帶口的人,
他們正交頭接耳,等待着什麽。
王叢珊掃視周圍,她身上穿着滿是灰塵的肮髒和服,卻無人對她表示奇怪,
外面的夕陽光芒照在她的身上,也沒有在地上留下影子。
王叢珊若有所思,她并不是以實體形态存在,
這裏依舊緣刻神社,
隻不過,是幾十年前、災難發生那一天的緣刻神社。
她掃視四周,周圍這些參觀神社者的交談聲慢慢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段嘈雜鼓樂。
神社正殿兩側的甬道中,緩緩走出兩隊佩戴能面、穿着和服、儀态端莊的舞者與樂師,步入正殿中心。
緣刻慶典,終于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