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什麽.”
血腥賽道的高空之中，駕駛着懸浮摩托的特約記者射命丸文滑翔而過，架在摩托車後方的攝像頭自動旋轉對焦，瞄準下方路面。
原本廣闊平坦的荒漠已經看不出任何存在過的迹象，
所有地方都生長着顔色鮮豔的植物。
松軟的地衣苔藓大片大片地覆蓋在砂石上，與蓬松菌絲融爲一體，
綠色蕨類較爲低矮，舒展開來的三角形葉片随風搖曳，
菌類體型差異最爲明顯，既有幾厘米的腐生黏菌，也有高如樹木、蓬勃生長的巨型蘑菇。
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腐臭氣息，隐約還有幾分後勁濃烈的腥甜。
這裏仿佛不再是正常的世界，
而是一顆蠕動的、陌生的、充滿未知的活體星球地表。
射命丸文及時拉升浮空摩托，避開下方随着空氣流動而上升的氤氲霧氣——那并不是單純的霧，
搭載在摩托車頭的智能AI已經做出警示，白霧的本質實際是帶有大量感染孢子的小液滴，一旦吸入，
就會像那些倒黴的車手一樣，被寄生感染，呼吸間不斷咳嗽出真菌粉末。
想到這裏，射命丸文心中不禁一凜，
賽道上的一切，都是那幾個來自GTA5遊戲的NPC弄出來的，
他們先是摧毀了格鬥家車隊的戰車，然後又噴出無數孢子，令賽道化爲綿延不知多少公裏的菌菇異域，
後方車手一開始還不知道發什麽什麽，
試圖橫穿異域，其下場就是全員寄生，
金屬戰車被侵蝕成渣，
上面不斷咳出孢子的車手隻好抛棄車輛，棄權認輸，等待醫護團隊的救援。
不信邪、死不投降的那幾位仁兄，
到最後臉龐、軀幹甚至眼皮表面，都生長出了顔色鮮豔的蘑菇，
醫護團隊的專家認爲，再拖延一段時間，就可以直接把他們丢進火鍋裏做成一鍋鮮美菌菇湯。
不管别人怎麽想，如果某位姓“霧雨”的魔法使在這裏的話，她一定會很開心吧——射命丸文是這麽認爲的。
總之，這種行爲仍不屬于犯規，賽道本身沒有被大幅度破壞，四處彌漫的孢子經過鑒定，也屬于車手的個人能力範圍。
在投訴無果之後，後面的車手爲了繼續參加比賽，隻好選擇暫時擱置嫌隙，共同合作，追趕前面占據優勢的競争對手。
戈登·弗裏曼博士與尼克·拉莫斯等其他幾位擅長建造的車手，一起用零碎材料，建造了自帶滅菌效果、能夠隔離孢子的車體框架，
并給每個車手，都配備了呼吸面罩和隔離服。
随後，殘餘的十幾輛戰車，組成一個方陣，一起沖入了孢子異域。
“這些孢子非常特殊。”
戈登·弗裏曼淡漠的聲音，通過車内廣播，在其他戰車上響起，“遇到适合繁衍的環境，比如潮濕土壤、血肉皮膚、木材植物等，
它們就會拼命生長，經過大概十二個分裂周期之後，再自動消亡。”
“你是說它們有壽命，會自動死亡？”
另一輛戰車上，穿着雷神之錘盔甲的士官長沙啞說道。他的語氣很平靜（遊戲裏是個不說話的啞巴），内心卻波瀾起伏。
孢子異域，讓他想到了許久之前在自己的遊戲世界裏遭遇過的洪魔蟲族，
兩者形态差異巨大，但侵蝕、寄生、感染、傳播的貪婪本質，卻非常相近。
“是的。”
戈登·弗裏曼淡淡說道：“這應該是孢子的造物主給它們設下的限制，防止孢子無止境的傳播下去。
而如果落在完全沒有養分、根本不适合生長的環境，比如金屬、冰塊等的表面，
孢子也能夠以較慢的速度生長壯大。
這應該是孢子當中殘留的神力，在充當養分，讓孢子能夠在不适合生長的環境繼續擴張。”
戈登·弗裏曼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以上種種，不像是精妙的神術，
更像是原始的神性生物，在按照生物本能，粗犷地釋放神力。
這種釋放方式下，神力會遵循本質屬性運轉，
不同屬性的神力，達到的效果也不同，比如治愈傷勢的，或是竊聽千萬裏外細碎聲響的，或是穿行空間、抵達異界。
然而不管怎樣，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神力總量有限。
對方還沒有真的成爲神祇，充其量隻是一個神性生物，祂體内能夠容納的神力有限，
制造并維持這麽一大片異域，對祂而言勢必是一種巨大消耗。
如果我猜的沒錯，隻要我們渡過這裏，祂就無計可施了
小心，前面有一片堅固的蘑菇林，可能是對方爲了減緩我們速度設置的。”
“我來吧。”
廣播系統中響起了saber的聲音，
亞瑟王和她的獅子服萌化體鑽出兩扇隔離門，各拿着一把誓約勝利之劍，再一次釋放魔力光炮。
“Excalibur！”
劍光所到之處，蘑菇雨林盡數崩裂解體。
——————
果然，隻能到這裏了麽
嘴裏叼着根沒剝皮香蕉的大金剛猛地轉動方向盤，拐過一個彎道。
扒拉着車門、在車外用材料建造機關陷阱的藍色蘑菇頭奇諾比奧，起身回到了副駕駛座，
朝着大金剛搖了搖頭。
《超級馬裏奧制造》中的材料已經耗盡，無法再對後方的奎托斯造成更多影響。
轟！
後方的引擎聲越來越近，混沌戰車追趕而來，
大金剛拼命轉動方向盤，讓車輛左右漂移，避開混沌雙刃的橫掃。
距離終點還有五十公裏，但混沌戰車上的奎托斯，隻要五秒鍾不到就能将他們撕成碎片。
“.”
大金剛深吸了一口氣，長滿絨毛的猩猩臉上，露出了靜穆深沉的表情。
他與奇諾比奧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眸中，滿是堅毅。
回家，
不顧一切，也要回到家鄉。
“吼吼——”
大金剛左手扶住方向盤，轉過身去，看着車廂後方，用右手錘了錘胸口。
一切，都靠你了。
随着車輛再次駛過一個彎道，熾熱日光照進車窗，照亮車廂角落裏，最後一位成員。
一個長着眼睛嘴巴、短小手腳、有着鮮豔腮紅的粉色球體。
《星之卡比》系列的主角，身高二十厘米的可愛生物，卡比。
卡比慢慢站了起來，看着神色堅毅的大金剛與奇諾比奧，
眼角蓄滿了淚水。
它明白，這兩位同伴做出了怎樣的犧牲，
它也明白，自己需要承擔起什麽樣的使命。
如果這是你們希望的，那就，開始吧。
卡比慢慢張大了嘴巴，一股無名吸力自身軀中傳出，車廂中的零碎物件橫飛，最終被狂風裹挾，吸入卡比體内。
大金剛的渾身毛發，在狂風中烈烈飛舞，
他慢慢地松開了握着方向盤的手掌，一點一點，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
閉着眼睛，
與奇諾比奧一起，滑入了淚流滿面的卡比口中。
卡比的天賦技能，是吞噬敵人，并擁有敵人的特殊能力，
這在像素遊戲中看起來也許很萌很可愛，
但在現實世界，看起來卻那麽的恐怖邪惡。
咔吧。
卡比閉上了嘴巴，肆虐車廂的暴風戛然而止。
淚水從圓形臉頰上滑落，
它能感覺到，同屬于任系遊戲角色的兩名同伴的力量，在身體中瘋狂流動。
轟！
混沌雙刃再次砍向無人駕駛的戰車，将車輛的後備箱車門整個撕裂，狂風貫入車廂，将卡比臉頰上的淚水卷走。
站在車頂的奎托斯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收回混沌雙刃，眉頭緊鎖，萬分警惕，沒有繼續攻擊。
啪嗒啪嗒。
卡比慢慢地轉過身來，臉頰上已經長出了大金剛的棕色絨毛，
原本清亮明澈的眼眸中，不再含有天真善良，隻剩下仇恨與殺意。
準備好，迎接星之卡比的憤怒了麽？
——————
“這麽快就追上來了麽”
坐在畸變戰車副駕駛座上的落日熔金，看着後視鏡裏的，遠處後方那一閃而逝的耀眼光芒，喃喃自語道。
此時的利維坦戰車已經吞噬了數輛車輛，
和之前相比，又大有不同，
車體膨脹了好幾圈，幾乎比常規的主戰坦克大個三、四倍，
車身外表的顔色，也變成了鮮豔的紅綠黑三色。
老實說，坐在利維坦裏面的體驗還算不錯，
在吃掉幾輛車、材料有了富裕之後，李昂順手讓腦蟲上線了按摩椅、空調、濕度調節器等裝置，給幾位隊友帶來了良好的乘坐體驗，
就是精神上的壓力還比較大。
“隻有紅茶可以嗎？”
“瓜子飲料礦泉水有需要的嗎？”
“腳擡一下，謝謝合作。”
寬敞的車後座裏，一堆長着複眼、腦袋後牽着神經線的長腿毛毛蟲，在車廂裏爬來爬去，
它們是利維坦巨獸内的維修工人，負責協助腦蟲，維修調試戰車，
有時候也承擔起乘務員的工作，
清掃垃圾，溫和詢問車上乘客有什麽需求。
“隻有紅茶可以嗎？隻有紅茶可以嗎？隻有紅茶可以嗎？”
長腿毛毛蟲爬上了落日熔金的膝蓋，短而小的胸足裏捧着一個從其他戰車上拆下來的飲料杯，
一邊發出重複的尖利聲音，
一邊從長滿尖牙的環形口器裏，吐出了紅茶氣味的粘稠口水，裝滿飲料杯。
腦蟲的智商目前隻有五歲人類的水平，
它所管理的維修蠕蟲，智力水平當然高不到那裏去，
不顧落日熔金臉上憋屈難看的表情，強行将飲料杯塞到了他的手裏。
“.”
落日熔金很想把手裏這杯毛毛蟲口水扔出窗外，不過考慮到此舉可能會引起毛毛蟲再一次的騷擾，還是算了吧
黃昏騎士依舊在負責駕駛車輛，
新的畸變戰車性能遠遠超出他的預期，不僅速度遠超人類世界的頂級跑車，駕駛手感也是一流，
稍微轉動方向盤或者調解檔位，整輛車的所有部件都會做出配合，
堪稱人車合一。
不過他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
他透過後視鏡，和後方的落日熔金與女巫對視一眼，
三人默契地沒有交談，但眼神中都在憂慮一件事情。
他們的隊友，具有神性，
而且對神性的開發程度，還不低。
不管怎麽宣揚人類的力量，任何神之間總是存在差别的，就算是最低級的神明，其生命本質也要比凡俗種族高上一個檔次。
“黑色木馬之前就寫過好幾份報告，講述他所知道的有關李日升的信息。”
落日熔金默默想道：“沒想到，李日升隐藏得比黑色木馬知曉的還要深，
作爲孤狼玩家不僅擁有神性，還擁有了自己的便攜式信徒。
不過似乎距離點燃神火、鑄就神國還有很遠距離？”
“神性生物想要成爲神祇，光有神性并不夠，
還得有自己專屬的廟宇、教會、典籍、禮儀，以及大規模的信衆，積年累月地積攢神力，才有可能點燃神火。”
女巫心中想道：“現代社會已經很難再孕育出可以封神的土壤，
不過如果他是大型組織的成員，也許能去非洲、南美等落後混亂地區，圈出一片土地，長期宣揚自己。
聽說巴西七武海中的一位，就是走的信仰封神路線。
除此之外，聽說成爲流量偶像似乎也能收集神力，
粉頭就是牧師，應援網站就是神殿，粉絲打榜就是供奉，粉絲推特留言私信就是禱告，偶像開演唱會就是神恩降世.
該死，我記得鲈魚那個胖子似乎在聊天群裏誤發過他自己編寫的《現代偶像信仰封神指南·修訂版》來着”
女巫念叨的鲈魚，正是辛迪加組織中的另一位門徒，
那位仁兄是個肥宅，極其不擅長和女性打交道，不過在私底下似乎是個悶騷的、喜歡發動漫表情包的二刺螈？
女巫和鲈魚完全不熟，
隻是聽說後者作爲辛迪加門徒之一，非但沒有全身心投入到增進自己能力的鍛煉中去，
還沉溺于過去的普通人生活中，
成天混迹動漫論壇、網站，
以及二次元、單機、手遊qq群。
那篇《現代偶像信仰封神指南型·修訂版》，也隻是鲈魚閑着沒事兒，随手打出的雜談，
先是發在了某遊戲論壇上，
後來又誤轉到了辛迪加門徒所在的聊天群。
那篇文章的内容半真半假，
看似扯淡惡搞，
實則在流程上完全符合神秘學的基礎邏輯，
如果真有超凡者去實際操作的話，說不定還真能憑借現代偶像身份，去封個神。
事後，擅自在凡俗論壇發表超凡内容的鲈魚，自然受到了前幾位門徒師兄師姐的責罵，
不過後來也被聽說消息的教授親自嘉獎鼓勵了一番，說他的這篇文章很有實際操作的可行性，
那天會給鲈魚弄份神性過來，讓他進行實驗。
過往記憶在腦海中流淌而過，
女巫眨了眨眼睛，
應該，也許，可能，可以用鲈魚的那篇文章，跟這位李日升做個交易？
他應該會對這種新型的信仰封神道路，感興趣的吧
“那是什麽？！”
落日熔金的驚愕聲，打斷了女巫的思緒，
她朝前方眺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轟！
後方再度傳來爆炸聲響，十數輛戰車以saber爲首，沖出了孢子異域。
“終于出來了。”
克勞德長籲了一口氣，視線鎖定在前方不遠處那輛畸變戰車上，“這次，不會再讓你逃掉了！”
話音未落，克勞德就覺得前方一黑，
巨大的、遮天蔽日的陰影，擋住了所有陽光，将涼意灑向大地。
那是一隻長着毛茸茸猩猩手臂的、如山體般龐大的超巨型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