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面來看,這些案件确實毫無關聯,但有一點很特殊,”
王豐年沉聲道:“所有的受害者,都曾是罪犯。”
衛淩岚聞言一愣,低下頭去,視線掃向檔案。
“方某多年前多次夥同團夥,入室搶劫殺人,潛逃後隐姓埋名,改用他人身份。由于生活長期窘迫,加之官方開展人口普查,他畏懼罪行暴露、被捕坐牢,故自勒身亡。”
王豐年手指滑動一份份資料,緩緩說道:“榮某年輕時曾多次犯罪,以極兇殘手段謀害數名女童緻死,當時可能是時代原因,沒判死刑,關押四十年後刑滿釋放,
出來後沒到六個月,便因飲酒過度,意外死亡。”
“張某是數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某次去小賣部要求賒賬遭拒後,懷恨在心,夜間潛入店主家内,殘忍殺害了包括店主十一歲女兒在内的一家五口。
随後長期潛逃,生活窘迫,看見有警員在村裏頻繁出沒後,懷疑罪行暴露,畏罪自殺。”
“童某是小超市老闆,十餘年前見一即将高考的高中女生放學回家,臨時起意,将受害者擊暈謀害,藏屍于廢棄豬圈。”
“偷情時死在出租屋内的趙某慕某,曾經是人販團夥的成員。
汽車撞上樹木被樹杈貫穿胸口緻死的任某,曾經是‘丐幫’一份子——他們專門收人,用磚塊、木棍,把小孩、成年人打成殘廢畸形,然後放在木闆車上,令其乞讨收錢。”
王豐年沉聲道:“這份檔案袋裏的所有死者,都曾是犯罪,
或潛逃,
或已刑滿釋放,
或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被輕判,甚至沒被判刑,一直逍遙法外。”
“.”
衛淩岚眉頭微皺,“不過這些案件的時間相隔數年,地點相隔千裏,
死者都死于自殺或是意外,
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聯系。”
“要說聯系,其實也是有的。”
王豐年沉聲道:“方某和榮某是同鄉,張某曾經在潛逃過程中租住在童某的出租屋内,
‘丐幫’任某曾向趙某慕某所在的人販團夥多次‘購買’過人。
越是深究,就越能發現,
所有案件中的死者,都或多或少有過關聯——當然這種關聯并不緊密,有些時候兩個死者之間甚至隻有一面之緣而已。”
“一面之緣的關系”
衛淩岚脫口而出,“難道是模因?”
她剛一說出口,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不對,
雖然這種堪比電影《死神來了》的順着微弱關聯、連環意外死人的情況很像模因污染,
但最早的死者可以追溯到三、四年前,
那會兒本屆殺場遊戲根本還沒有開始.”
衛淩岚心思急轉,皺眉說道:“叔,是不是有人在有規律地謀殺他們?”
“是有這種可能。”
王豐年點了點頭,“當時我們接到報案後,一開始對這套理論也嗤之以鼻,沒有認真受理,
直到最近又出現了一起死亡案件,才重視起來,認爲這可能是連環謀殺。
然而,特事局的人過來協助調查了一陣,
乃至讓玩家動用了占蔔手段,也還是找不出‘可能存在’的兇手。
所以報案人才有點精神失常,行爲瘋癫。”
“.”
衛淩岚用手指在檔案袋上來回敲了敲,擡頭道:“叔,有那個報案人的資料麽?”
————
“不得不說,《殷市大舞台》這個節目,還真是百看不厭啊。”
李昂怅然若失地關上了電視機,喃喃道:“選手們的土味表演,看似癫狂如同瘋魔,
實則是在用藝術誇張手法,表達現代生活對人本身的擠壓。
評委老師如坐針氈,恨不得自己沒接這個節目,卻又迫于鏡頭壓力,無法自由自在地暴粗口,隻能用不帶髒字的話語,抒發内心苦悶,堪稱現代生活陰陽怪氣語錄寶典。
而坐在電視機前的觀衆,自以爲是高于節目形式層級的看客,殊不知自己也是這場魔幻現實主義舞台劇中的一份子”
拿着Nintendo Switc***機飄出卧室的柴大小姐正盯着屏幕搓着手柄,
聽到李昂的呢喃,
忍不住吐槽道:“爲什麽你看這個土味節目,會進入賢者時間啊?”
“你不懂。”
李昂搖頭道:“正所謂看佛是佛,看花是花,看屎是屎。
隻有擯棄成見,忍受帶入節目選手身份時,通情效果帶來的感同身受尴尬,乃至享受令人頭皮發麻的尴尬,你才能體會到那股自内而外散發出的靈魂顫栗感。
就像我最喜歡的太宰治先生在《人間失格》中說的那樣,
‘先穿襪子再穿鞋,先當孫子再當爺’。”
???
柴大小姐一臉蒙逼,“雖然我沒看過人間失格,不過這句話應該不是太宰治說的吧.”
“不是麽?”
李昂皺眉想了想,“那應該是太宰治先生的弟弟,小碧宰治說的吧。”
“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吧”
李昂一錘手掌,笃定道:“那就是戴爾·卡耐基在《人性的弱點》裏面說的,
或者是東野圭吾在《白夜,行》裏面說的。”
“你是要把‘大部分人都沒看完但一定要在朋友圈拿出來裝逼的三大暢銷書’報完是嗎?”
“誰說的,這三本我都看完了好麽。”
李昂正色道:“如果沒有殺場遊戲的話,說不定我會成爲一名科學家造福人類,或者去寫書立著,留下警世恒言。
就像寫出過《野草》裏面那段‘吹呀吹呀我的驕傲放縱吹啊吹吹不散我純淨花園’的魯迅先生一樣。”
柴大小姐張張嘴巴,最後還是什麽話也沒說,低頭繼續玩遊戲機,“.你開心就好。”
看着柴柴全身心沉浸在遊戲世界,李昂有些無聊地看了眼鍾表,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拿起椅子上的寬松外套,朝門外走去。
柴大小姐下意識問道:“你去哪?”
“出門遛個彎,順便找一位故人叙叙舊。”
李昂神色平常地穿上外套,沒理會怔在原地思索舊人含義的柴大小姐,
徑直推門而出,迎着夜色騎車前往公墓,
隻身一人,來到一座刻有“費偉強”名字的墓碑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