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丈夫?”
李昂拄着鐮刀,饒有興緻地問道:“你是說彼得·泰勒?他知道自己是你的丈夫麽?”
“僧侶閣下,”
一名受雇傭于執政官的青年施法者一臉冷漠地說道:“這頭醜陋肮髒生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邪惡病态的氣息,而且還擁有詭異強大的隐匿能力,我建議現在就消滅它”
李昂沒有在意這名施法者無禮地插話,而是飽含深意地掃了他一眼。
和彼得一樣,這名施法者用“它”來形容人魚,并且稱其爲“醜陋肮髒”,一點都不像普通人一樣在言語中細扣PC詞彙。
似乎,童話世界的施法者,和執政官這種位于社會上層的上流人士,能夠輕微削弱來自冰雪女王的洗腦影響啊
李昂看了施法者一眼,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直接殺死人魚的計劃,
“對于如何處置他,我自有判斷。”
李昂朝着施法者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人魚,“回答我的問題,彼得·泰勒知道他是你的丈夫麽?”
“當然知道。”
倚在牆壁棉墊上的黑色人魚沒有任何的慌張恐懼,她伸出長着蹼的手掌,将海藻粘液塗抹在傷口上,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們是很恩愛的一對,是天造地設的夫妻,彼此交換了心髒的鮮血。
這對于我們人魚而言是極爲嚴肅的儀式,現在哪怕是天神都無法将我們二人分開。”
“心髒的鮮血?你劃開了彼得的胸膛,然後用你手上的粘液愈合了他的傷勢?怪不得按照之前醫生的體檢記錄,他的胸口有個微不可查的手術傷口呢。”
李昂咧嘴一笑,“不過你說你們是恩愛夫妻,這話從一個跟蹤狂嘴裏說出來,沒有什麽正式感啊。”
“我不是跟蹤狂。”
黑人魚眉頭一皺,兩顆眼間距極大的眼球,齊齊翻了個白眼,“這是你們人類的定義。
對于我們人魚而言,求偶本來就是一種源于生物天性的本能,喜歡那個男人就跟蹤他,追求他,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不用受到所謂禮法的限制禁锢。
用你們女王的話來講,這可以說是一種更加純粹和自然的生活方式,絕對不應該受到歧視。”
李昂有些驚訝地挑起眉梢,這黑人魚比他想象得要“聰明”,甚至能夠引用冰雪女王的PC宣傳,來爲自己的行爲辯解。
如果現在是在法庭上,說不定童話世界陪審團還會因爲她的這番話,而判她無罪。
“而且,和我的同胞相比,我已經算得上是節制、克制、腼腆。”
黑人魚用沙啞但清晰的聲音,平靜淡然地說道:“我在海中看着他倚着桅杆眺望海面,
白天,我化爲水汽看着他飲食,行走,舞蹈,閱讀,
夜裏,我化爲魚形,趴伏在他艙室的窗外,用手指和尾鳍輕輕拍打着船艙哄他入眠”
說着說着,人魚那張怪異的面龐逐漸浮現出“柔和”的表情,然而在場幾人都隻覺得渾身一震,惡寒不已。
還真是惡心他媽誇惡心——好惡心。
李昂臉上倒是沒有什麽别的表情,人魚畢竟是另一種生物,生理心理社會文化各方面都與人類大相徑庭,
在人類看來病态的行爲,在人魚眼裏說不定就隻是正常的求偶。
李昂随意問道:“按照以往對人魚的目擊記錄,你們似乎有着殺害水手的行爲,這也是求偶的一環麽?”
“大部分時候是這樣。”
黑人魚平靜說道:“人魚是個平和的種族,我們生活在海洋深處,與世無争,對于人類的文化沒有興趣。
隻是我們全員都是女性,爲了繁衍生息,就需要用歌聲去魅惑過往的水手——絕大多數水手都會在事後被直接吃掉,因爲我們人魚繁衍的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就跟陸地上的螳螂一樣。
除了求偶之外,人魚襲擊水手有時也是爲了洩憤報複,因爲漁船經常過度捕撈,殘殺對我們很友好的海豚鲸魚。
有時候則是因爲饑餓——人魚的食物就是魚類,當食物來源稀缺時,就會找上過往船隻。他們就像盛滿食物的罐頭一樣,方便下手。
不過我和我的同胞不一樣,我絕不會傷害我的愛人”
“不會傷害?”
那名受雇于執政官的施法者冷笑道:“那場突如其來的海難,難道和你沒有關系麽?”
“那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人魚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誰能夠準确預測海上的天氣,就算是我們人魚也不行。
況且,是我從滔天巨浪中救下了彼得,把他安全地帶到了孤島上,
甚至我還忍着心碎成碎片的痛苦,引導你們的搜救船隻,找到了他。因爲我相信隻有回到故鄉,才能讓他免于心神崩潰。”
“.”
施法者一時間有些失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提起氣勢,再次質問道:“那現在呢?你把他送了回來,卻還是糾纏着他不放,難道你要徹底折磨死他,你才開心麽?”
“我知道。”
人魚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無奈的表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放他離開,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對他的思念與愛。
我抛棄了我的同胞,順着洋流悄悄來到的陸地,潛藏在這座城市的肮髒河流當中,隻有夜晚的時候,才敢化爲水汽,凝望着我的愛人,
我孩子的父親。”
“等等!”
青年施法者的眼睛陡然睜大,“你說什麽?!孩子的父親?!”
“對啊。”
黑人魚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隻見她伸出瘦削手掌,緩緩撫摸着小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