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寺主持道智大師,表面看起來寬厚仁慈,儒雅随和,背地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
他縱容寺内群僧穢亂寺廟,欺騙信徒,斂财自肥,在醜事暴露之後于菜市口,被斬首示衆。
道智大師人頭落地之時,城内百姓無不歡欣鼓舞,大聲叫好,恨不得能把這秃驢的頭顱安回去再砍一遍。
但是按照女鬼柴翠翹的說法,道智大師并非人類,而是一種名爲“山魈”猿類妖魔。
行刑當日,他以縮骨術與幻術結合,假裝頭顱掉落,欺騙了劊子手與圍觀群衆,得以逃出生天,
并在每年七月,重新返回孤寒寺,取出深埋在地窖中的陳酒,宴請各類妖魔。
柴翠翹雖然已修成地縛厲鬼,雙方修爲仿佛,但山魈身材高大有若巨人,人面而長臂,戾氣煞氣極重,尋常鬼物靠近之後就如雪遇春陽,銷蝕融化,更别說報仇雪恨。
往年道智大師返回孤寒寺時,柴翠翹隻能躲在寺廟地底遮掩氣息,縱使心中怨恨憎怒,澎湃狂湧幾乎要溶蝕魂魄,也不得不保持隐忍。
因此,柴翠翹在發現了李昂等異人身懷絕技之後,第一時間就決定不管使用什麽方法,也要讓對方協助自己擊殺仇敵山魈。
威逼,或者利誘。
“那山魈身上有着好幾件法寶佛具,一件爲紫金袈裟,水火不侵,刀槍不入;一件爲紫金缽盂,可吸攝月華光芒,将其煉化爲靈氣液滴;一件爲金剛降魔杵,舞動起來水潑不進,開碑裂石輕而易舉。”
柴翠翹沉聲說道:“這其中以紫金缽盂最爲珍貴,尋常修士在山中餐風飲露,苦熬數月才能積攢起幾分靈氣,而有了紫金缽盂,修行速度快了何止數倍。
要不是世間大妖罕見,而且那山魈确實有幾分武力,恐怕他早就因匹夫懷璧而被劫殺。
若諸位願與小女子合作除去此獠,他身上的三件法器,小女子一件也不要,事後還能贈予各位一筆天大的饋贈”
至于饋贈的内容是什麽,柴翠翹并沒有說明,隻是嘴角露出了一抹吊詭的微笑。
呵呵,李昂咧嘴一笑,信你有鬼。
“此事事關重大,我也不能一個人做決定,如果柴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先和我的朋友們過去商量一下。”
柴翠翹握着燃燒瓶,笑着點了點頭,李昂将邢河愁等人拉到寺廟門匾下,低聲讨論起來。
李昂皺眉問道:“元芳,你們怎麽看?”
“沒啥看法。”萬裏封刀嘴角一撇,沉聲說道:“隻不過我一直相信人鬼殊途,被老虎吃掉的人,其鬼魂會受縛于老虎周圍,幫助老虎誘騙活人。
我們被系統束縛在孤寒寺,根本沒有辦法去外界收集證據,證實這女鬼說的每一句話,
要是她是那什麽山魈的手下怎麽辦?
哄騙我們不殺她,老老實實在寺廟裏面等山魈過來殺了我們?”
作爲一名看起來像四十多歲油膩中年的90後,萬裏封刀也曾有古道熱腸,也曾有激昂熱血,
隻是過去許多次被他人利用善心的經曆,讓他變得不再輕信,不再對人性有着天生樂觀。
既然無法辨明他人苦難的真僞,那就幹脆硬起心腸,變得冰冷淡漠。
“單純從利益的角度來講,我更傾向于直接消滅她。”萬裏封刀掃了眼默不作聲的隊友,直接說道:“剛才她可是想着殺了我們來着,現在我們發掘了她的骸骨,掐住了她的命脈,難道還要聽信她的一面之詞麽?”
邢河愁面露猶豫,柳無怠依舊沒有說話,萬裏封刀深吸了口氣,看向小和尚慧禀,試圖爲自己找尋盟友,“慧禀法師,你剛才也聽到了,那女鬼之所以殒命就是因爲和尚作怪。
萬一她在死後患上和尚PTSD怎麽辦?萬一她會在這七天裏想盡一切辦法殺了你怎麽辦?”
慧禀面露苦澀,口念阿彌陀佛,不知道是因爲自己随時可能會死,還是因爲佛門榮譽遭人敗壞。
“柳姑娘?邢老兄?再猶豫的話,可不知道還會有什麽異變,夜長夢多啊。”萬裏封刀催促道。
邢河愁目光一凝,似乎下定了決心,“我們先假裝與她合作,暫時度過這幾天。等到了第七天,不管那山魈來或者不來,我們都有足夠的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狀況。小李同志,你怎麽想?”
“我?”李昂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輕聲說道:“我和邢哥想的一樣,
假設情況一:我們沒有找到賬本,沒有推理出孤寒寺曾經藏有淫僧,沒有發現孤寒寺凋敝的秘密,也沒有發掘出柴翠翹的骸骨。
那麽,敵我雙方很可能會逐漸打出肝火,不死不休,我們根本不會與柴翠翹進行溝通。
這樣一來,這七天内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柴翠翹的連環索命下幸存。
情況二:我們找到了賬本,發現了孤寒寺凋敝之謎,發掘出了柴翠翹的骸骨,但是拒絕與她合作。
那麽,敵我雙方照樣會開戰,占據主動權的我們很可能直接消滅她,但同樣需要付出一定傷亡的代價。
情況三:我們先與柴翠翹虛與委蛇,換來最多六、七天的安全時間段。這七天裏,足夠我們想出辦法,找出孤寒寺内更多的線索,去采取針對措施
如果山魈真的在第七天來到,那我們也可以根據它的強弱程度,随時改變策略,出賣柴翠翹或者和柴翠翹一起擊殺山魈。”
李昂一邊微笑着與遠處的柴翠翹揮手,一邊用一種最爲冷靜漠然的方式,權衡着利弊,對隊友說道:“綜合大部分情況,我還是建議與柴翠翹暫時合作,隻不過她的屍骨最好還是掌握在我們手中。”
少數服從多數,在商定好集體行動方案之後,衆人回到原地與柴翠翹協商,願意與女鬼合作,前提是屍骨必須由任務小隊看管。
出乎意料的是,女鬼并沒有對骸骨所屬表示強烈不滿,隻是向任務小隊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
“七天後就是山魈宴請妖魔的日子,這七天裏各類小妖将會齊聚孤寒寺,諸位異人隻要假裝接受到了邀請即可混入其中。但是往來賓客裏不乏有能看出我的鬼物。”
柴翠翹霞飛雙頰,低着頭羞紅着臉,對李昂說道:“爲了避免被發現,我希望能藏匿于李公子體内。”
恐怕,既是爲了隐匿身份,也是爲了控制任務小隊吧?畢竟李昂是這群人裏最弱的一個。
邢河愁微微皺眉,剛要開口回絕,卻聽李昂嘿嘿怪笑,踏步上前,走到柴翠翹身前蹲下,擺出豬八戒背媳婦的姿勢,“但來無妨。”
幾乎在蹲下的同時,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裏,李昂眼眸中的貓眼驟然綻放光華,
柴翠翹被定在了原地,她的眼眸渙散,表情凝重呆滞,于其他人眼中,就像是在思索如何上李昂的身。
一秒,兩秒,三秒。
保持着下蹲姿勢的李昂,默默調試着貓眼的輸出功率,經過黑僵一戰之後,他對于幻術的熟練程度提高了不少,就算是柴翠翹這樣的厲鬼,也有把握能定得住。
俯身可以,但是必須有反制的手段。
李昂悄然解除幻術,恍然不知自己有三秒鍾完全失神的女鬼點了點頭,雙腳紮在地上一動不動,上半身卻不斷拉伸,像融化了的橡皮泥,緩慢地覆蓋上了李昂的脊背,
最終,那張陰慘慘白戚戚的臉,與他的臉龐合爲一面。
兩者的面龐相互融合,相互幹擾,李昂的眼睛裏長出耳朵,鼻孔裏長出手指,牙關裏冒出一大團一大團的頭發,肚子裏貓伸出一條白晃晃的大腿。
場面之詭異,情形之驚悚,讓邢河愁等人都忍不住心頭一顫。
良久,一人一鬼合體成功,那些怪異的器官終于開始緩慢消退。
“你感覺怎麽樣?”邢河愁關切地問道,“有什麽不适的地方麽?”
李昂沉默半晌,伸手将臉頰上突出的柴翠翹鼻子按了下去,咧嘴一笑,一擡大拇哥,“這感覺,透心涼,心飛揚。”
(本章完)